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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月同喜看著我的神色不無擔心,我卻儼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吃過飯,披了厚厚的鬥篷要到外麵走走,才發現院門口已經有兩個小廝在守著。

“將軍吩咐,姨娘病著要安心靜養,將軍打聽姨娘昨兒去了西市,特叮囑不讓姨娘今天出去,將軍說今天秦府大殯後再回來瞧姨娘呢!”餘媽和凝眉在也院門口守著,嘮嘮叨叨。

“哪個說我要去西市了?院子裡悶,我想找東院玉蔻姑娘說說話,這個四爺吩咐過準還是不準呢?”我斜睇著餘媽,口氣清冷起來。

“這個……將軍倒是沒有提起……”餘媽一時躊躇,我已經跨出了院子,小廝們麵麵相覷,不敢阻攔我,餘媽,凝眉和丫頭們無奈也隻得在身後亦步亦趨跟著。

玉蔻院落中的玉簪花被驟降的秋雨打得落花飄零,白皚皚的鋪了一院子,整座品月齋都滿滿流溢著頹廢的甜香。

“姨娘怎麼這時候過來,聽說姨娘病了,怎不在房中休息?”踏進院子裡,玉蔻屋裡的婆子丫頭們趕緊迎上來,玉蔻聽得聲音,人出現在門口,披著件素錦大氅,倚著門看我。

“請姨娘進來,加些炭火,姨娘正病著,點個手爐過來。”她輕聲吩咐著。

“一概不用,你們下去吧,我和玉蔻姑娘有些話說。”我徑直進了她的屋子,讓身邊的人退了出去,餘媽和凝眉她們不敢遠離,隻是在院子中的亭子裡避雨等候,她示意我坐,倒了杯熱茶給我。

她的房間我第一次進來,裝飾簡單,和她的人一樣清幽靜雅,一應奢華器物全無,倚著牆壁的書櫃是滿滿的書卷,各色的樂器,豎箜篌,琵琶,焦尾琴,牆上還橫著一支晶瑩的白色玉笛。

然後映入眼簾的就是不計其數的畫卷,有鋪陳在桌案上未畫完的,有掛在牆上已經裱糊好了的,還有一軸軸卷好放在三彩釉瓷廣口甕中的,幾乎都是展若寒的畫像,不同季節,不同服色,不同神情,動靜相宜,栩栩如生。

她的世界裡除了將軍隻怕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人了。

“想不到姑娘還擅長丹青,四爺的神韻氣質很是逼真。”我的目光從展若寒的肖像上挪了回來,對上她清澈的眸子,“不知是否能請動姑娘為雲笙也畫一幅小像?”

“信手塗鴉不過閒來無事打發時間,隻是玉蔻畫技不佳,眼睛看著四爺,心中有著四爺,手中畫出來的便也隻能是四爺,隻怕畫不來彆人,即便是勉強畫了也未必就像。”她淡淡搖頭,神情已是拒人於千裡之外。

“那麼四爺呢,四爺與姑娘琴瑟和諧,想必也是此中聖手?”發梢上的雨滴落到我的麵頰上,冰冷徹骨,我卻懶得伸手拂去。

她靜默了一下,遞過一方絲帕,“四爺倒是頗通文墨,隻是弓馬騎射慣了,並不好丹青。”

端起玉蔻倒給我的茶,輕輕在鼻端下嗅了嗅,“是壽州黃芽,畢竟是郡主,終是喝不慣西域的羅布麻。”

“雲笙是聰明人,若想得蒙將軍眷顧,在將軍府安穩度日,應該知道避諱些什麼,玉蔻就是玉蔻,將軍府何來的郡主?”她微微而笑,清麗的臉上笑容有些肅殺。

“是啊,”我神情寥落,緩緩起身,“青陽郡主嫁給了於闐公孫勝,赫連雲笙合族被屠殺在流沙坳,我等不過是將軍府的地位卑微小妾和得寵的通房丫頭。”

看著她寒光四射的清水明眸,我冷凝一笑,從懷中掏出了一片白色的衣袂,拋在了她的麵前,像憑空飄落的雪花。

織錦的白色衣襟,一麵是用粗炭筆繪就的流沙坳的草圖,而衣袂的另一麵,居然就是一幅女子的小像,栩栩如生的赫連雲笙的肖像……

她愕然睜大了雙眼,眸中終現一分恐懼,%e5%94%87角一彎,我的笑容如乍起的秋風般冷冽,拉開身上披著的寬大鬥篷,緩緩拔出了藏在腰間的長劍,刻有展若寒名字的寶劍!

寶劍的劍身寒光凜凜,倒映著她的臉龐,蒼冥若冬月飛雪。

☆、第19章 魂斷將軍府

“你從哪裡得來的這張圖?”玉蔻的臉色慘白,%e5%94%87在微微顫唞,眸光中一抹絕望的水色。

用劍尖挑起那幅白色的衣袂,微微一笑,“從哪裡得來的圖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幅草圖背後的人像是郡主的手筆,隻是雲笙還有一個疑問,郡主畫了這幅圖不知道是你的意思,還是將軍的授意……”

劍尖一動,我抖落了衣袂,把銳利的劍鋒抵上了她的%e8%83%b8口,她倒退了兩步,脊背撞上了身後的牆壁,再退無可退。

不愧是出身皇族的宗%e4%ba%b2女子,麵對利刃,她雖麵色蒼白,竟也沒有尋常女子遇險時歇斯底裡的恐懼,隻是雙手牢牢護住腹部,反倒是有一種義無反顧的凜然。

“你也無需再猜忌,赫連雲笙,我告訴你想要的答案,當日在流沙坳我其實早就從昏厥中醒來了,你和將軍的每一句對話我都聽得真切,你的容貌我也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眼眸浮上了冷冷的鄙視,刺得人心寒,“將軍求你相救於我,你的要求竟然是要他做你的男人,赫連雲笙,你知道嗎?自從十三歲時我見到他後,心中就再不能容得下他人……”

“隻是造化弄人,偏偏讓我生於皇室,婚姻大事哪容自己做主?我求皇上讓他送我和番無非為了路途上幾十天的朝夕相處,可路途再遠,終有窮儘,那一日原本想就死在荒漠流沙之中,他卻不離不棄舍命相救。”

她的目光直直定在我的身上,滿是刻骨的恨意,“即便是出身顯貴的我仍不能做他的女人,為何你一個微如草芥的番邦女匪就可以要求他做你的男人?”

“自那一刻起我便不再想死,想到了一個偷天換日的法子,隻是你見過我的模樣,我便偷了將軍的草圖,畫了你的肖像,偷偷交給湯嘉惠將軍要他出兵剿匪,暗自授意畫上的女子務必不留活口!”她的眸光閃動,%e5%94%87邊浮上譏誚的笑意。

“李萼,原來害我族人覆滅的果然是你!”衝天怨怒在我的%e8%83%b8臆激蕩,手勁一重,她的身體一顫,劍尖已是沒入她的%e8%83%b8口,順著劍尖沒入的傷口,殷紅血線已經順著她的%e8%83%b8襟滑落。

“即便如此,中朝官兵為何還偏偏留下了赫連雲笙的性命?”我的手在劇烈的顫唞,拚命抑製住想要將她一劍刺穿的衝動。

她垂首看著%e8%83%b8`前的劍刃,玉容慘淡,%e5%94%87角一彎,似有無限蕭索,“若是沒有將軍婦人之仁,如何會輪到你在我麵前耀武揚威?他得知大軍將趕赴流沙坳剿匪,又遺失地圖,已是猜到是我所為,奈何軍令如山,隻能暗中求帶兵行動的中郎將饒你一命,否則你早做了他的箭下亡魂!”

“秦默將你帶回焉耆的那日,是我嫁給於闐藩王公孫勝的日子,我求婢女代嫁,自己躲了起來,直至公孫勝迎娶了假郡主離開,我才偷偷出來見將軍,他再沒想到我膽大若斯,但是木已成舟,又能如何,於是我隱名埋名跟著他回到長安,卻沒想到他不止救了你,居然把你也帶回長安來……”

她的纖纖玉指撫上劍刃,抬頭看我,星眸已有一分潮濕,“這件事至始至終和展若寒沒有任何關係,他不過是遇到了一個癡情如斯的我和一個一見鐘情的你,欠了你合族老小性命的人是我,原本我還奢求你記不得我的模樣,才有了上一次的試探,沒想到你竟然早就知道我是青陽郡主……”

她頓了頓,十指握住劍刃,“幽居在將軍府的西域女子竟然神通廣大,隻怕我和將軍都小瞧了你,我不知道你從哪裡得到這幅地圖,命運如是安排,我也無話可說。”

她微微歎息了一聲,疼痛讓她的眉心蹙在一處,“你可以殺我為族人報仇,隻求你莫要揭露我的身份,能和將軍廝守這一段日子,我已是前世修來,死而無憾,隻是李代桃僵是滅族之罪,對於他,對於將軍府和義陽王府來說,那可是幾百條無辜的生命。”

“流沙坳被你害死的族人何嘗不是一百餘個無辜的生命!”我緊握著劍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母%e4%ba%b2染滿血色的麵龐在我的麵前反複的晃動著。*思*兔*網*

“欠了你的,我來還,若是一世還不清,那便生生世世罷了,將軍對你有情,還望你念在他對你的情分放過他和他的家人,隻是可憐了我苦命的孩兒……”說著,她星眸一閉,握住劍刃整個身體撞了上來!

我沒想到她竟這般決絕,眸光瞥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竟不自覺的猛地抽回劍刃,她一聲慘呼,握住劍鋒的十指被劍鋒割破,雙手鮮血淋漓。

“姨娘,玉蔻姑娘,怎麼了?”外麵亭子裡避雨的餘媽聽得呼聲,急忙大聲詢問著,已經遠遠聽得甬路上傳來眾人匆匆的雜亂腳步聲。

“你不是要殺我給族人報仇嗎,為何不動手……”隨著一道寒光飛過,她的聲音竟戛然而止!

那道冷冷的寒光擦著我的肩膀一閃而過,拂起了我的衣袂,劃傷了我的臂膀,帶著冬夜般的凜冽殺意,深深沒入了她的%e8%83%b8膛,截住了那句沒有說完的話。

那一瞬間,她的%e8%83%b8口已是血光迸射,濺得我的滿臉都是*辣的液體。

“李萼……”我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襟,她的身體已經向地麵軟軟滑去,那道憑空飛來的寒光在電光火石的刹那已經洞穿了她單薄的身體,一柄寒光凜凜的飛刀就赫然插在她的%e8%83%b8口之上!

這柄飛刀如此的熟悉,竟是我在將軍府校場練習左手準頭時用過的飛刀!

“是誰?”我的脊背發涼,回頭查看那寒光飛來的地方,玉蔻房間內後窗的人影一閃而逝,畫著青竹的月白色窗紙已經殘破了一個黑黝黝的小洞,看上去使人驀然心驚。

方才,有人就藏匿在那裡!

我正要提劍上去看個究竟,她卻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冰冷的手指像一尾垂死掙紮的魚。

鮮血不斷從她的口中湧出,那曾經吸引了展若寒全部眸光的傾世容顏已經血色全無,神智已然恍惚,隻有那雙清水眸定定看著我,輕輕說了一句讓我此生再難忘懷的話。

“為了愛他,我拋卻了一切,郡主的身份,王妃的尊崇,我不惜恩將仇報,十指沾染鮮血……可他竟然還是愛上了你,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她慘淡一笑,空洞的眼神似有最後一絲烈焰燃燒。

“隻是從今以後,他對你除了刻骨的恨,再不會有絲毫愛意,流沙坳的赫連雲笙……隻怕你的下場會比我更慘……”

她的雙瞳漸漸淡去了星子般的光彩,長睫緩緩合攏,嬌小的身體浸潤在血色之中,慘白的臉龐如凋零的玉簪花,在這個細雨霏霏的日子裡,香消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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