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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怪談之鬼器 北碗 4262 字 3個月前

一直跟我到家嗎?”好氣又好笑地頓住了腳步,龐涓轉過頭問他。“我是您的副將。”一模一樣的回答,少年好像把這句話當成了萬金油。

龐涓隻好換個問法,“你不回家?老先生那裡卻要如何?”

空桐嘉應聲回答,“祖父說,嘉已經成為大人,可以自己決定將來的路。”

“所以?”龐涓抬了抬眉頭等待下文。

“嘉不僅要做將軍軍中的副將,”稍稍低下頭,似乎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下一句話,尤喜聲音很大,底氣十足,“嘉想要成為將軍的家臣!”

龐涓淡漠地打斷他,“你應該知道,我府中沒有過家臣,也從不養食客。”空桐嘉眼神暗了暗,剛想再說些什麼時,卻聽見那人的語氣驀然便是一轉,“不過,你例外。”

喜出望外。

空桐嘉抬起頭正好對上龐涓的目光,對方的眼睛裡有著極其淺而淡的笑意,冰湖一樣的眸子也被笑意回暖,猶如春水初開一樣的好看。

“就留在我身邊吧……”他最後這樣說,尾音如歎息。

他說,留在他身邊。

他準許他留在他身邊。

就像他空桐嘉期待了很久的那樣。他不由得想起龐涓從前看自己的眼神,空闊又迷惘,不像是看自己,卻像透過自己,看向遙遠的虛空,看向某個叫做孫臏的人。

而現在,他準許他留下,不是留下那個附在他身上的影子,而隻是留下空桐嘉。空桐嘉和孫臏,兩個人似乎從來涇渭分明。

如此足矣。

作者有話要說:

☆、朝顏夕顏

一個戰士,殺人的時候會想到什麼?這很難說,因為戰場的套路其實就是一成不變的,不是殺人,就是被殺。

而人類求生自保的本能實在是太快,第一次殺人的時候,空桐嘉還沒有來得及發表任何感概,就緊接著殺了第二個、第三個……

直到現在,他已經能夠氣定神閒地拭去臉上模糊了視線的血跡,向著對麵的人露出一個安心的微笑。彼時他剛剛結束一場以命博命,短兵相接的戰鬥。

“韓以五戰五敗,不敵我軍。”他單膝跪地,平淡而又篤定地說著,將所有血雨腥風略去不提。“不錯。”不知翻閱著什麼的龐涓,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好像這一切都理所應當。

“可有使者出城求援?”他問。

“有一名,向齊國方向而去。”

“怎麼處置的?”

空桐嘉頓了頓,回答,“按照您的吩咐,沒有聲張,隨他去了。”“那怎麼成?”龐涓語氣突然一變,讓空桐嘉有些不知所措,“可是……”

一抬頭,那雙漂亮的眸子已經笑成了兩泓泛著微光的清波,龐涓伸出一根手指,向空桐嘉詭秘地搖了搖,“不僅要放他走,還要派幾個人在後麵保護,讓他平平安安地到達臨淄,最好一根頭發也不要掉。”

說罷,他又招了招手,示意空桐嘉到他身邊來。空桐嘉聽話地走到他身邊坐下,卻敏銳地發覺他身上不知為何繚繞一股清冽的甘香。桌案上放著一個樣式簡潔的茶杯,空桐嘉滿腹狐疑地拎起來聞聞,又嘗了一口。

像是一團冰冷的火漫過口中,又無可阻擋地燒過胃裡,好像連整個身體,都要被焚化。

是酒,還是趙國最烈的烈酒。

桌麵上的小茶壺,空桐嘉拎起來搖了搖,早就已經空了大半。怪不得龐涓的行為不似往常,空桐嘉想著,關切的語言已經不自覺溜出嘴邊,“您……身子不好。不該喝這樣烈酒的。”

這不是托辭,自打回來的那個冬天開始,龐涓的病就沒有斷過,空桐嘉逼著他,各種藥方有的沒的吃了一大堆,卻絲毫不見好轉。小則發熱,大則咯血,儘管一眾號稱名醫,也仍然束手無策。

出征韓國之後也同樣如此,終日隻是蒼白著臉,最嚴重時甚至於足不能履地。那個十二歲的空桐嘉心目中意氣風發的十八歲青年,似乎已經離他很遠很遠。

他剛想撤下桌案上那壺偽裝成茶的酒,卻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空桐嘉抬起頭正好對上他的眼睛,總是清冷的明眸半眯著,水光瀲灩,比平常又多了一份出眾的嫵媚。

“彆撤。”他輕輕笑起來,不顧空桐嘉張了張嘴想要繼續說些什麼勸阻的話,隻是一徑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又沒醉了誤事。”這倒是真的,空桐嘉知道自家將軍一向自持,即便並不算太擅長飲酒,也斷然不會喝到失去正常的判斷力。

看他的眼神,空桐嘉知道他這一次也隻是小酌便罷。酒沒有影響他正常的思考,卻從他身上%e8%84%b1去了平常的那份蕭疏和寂然。

如此看來……其實倒也不錯。

發覺差一點被龐涓帶偏了思路,空桐嘉用力地甩了甩頭,沒有放下手中的“茶”壺,繼續不屈不撓地看著龐涓。

對方好像有點鬱悶似地,蒼白纖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有節奏地叩擊桌案,“趙奢送來的,不喝可惜了……”

“又是他!”空桐嘉咬牙切齒,好像把剛剛聽到的這個名字當做了萬惡之源,“他好端端的給你送什麼酒?!”

龐涓埋下頭低低笑著,“我問他討的……”

空桐嘉無奈地歎息,終究拗不過他,隻得將那那小半壺酒又置回案上。龐涓也沒有再喝,頓了一會兒後卻忽然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空桐嘉知道,他指的是故意放走韓國使臣這件事情。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他堅定回答,“沒有,將軍不會錯。”

龐涓笑了,“你不必違心,實話說吧,我這個決策是完全的失敗,對不對?”

“不是的。”空桐嘉急急地反駁,好像被否定的不是龐涓而是自己一樣,“將軍……想要和齊國……和孫臏交戰,可是君上不允。所以,通過韓國的求援,將齊國也牽涉進來,這是唯一的方法。”

“可這隻是出於我個人的私心。”龐涓一陣見血地指出,“我本可以就在這裡將韓國主力圍住,不出三月,內外交困,這支軍隊自然就會潰散。可是我沒有,我放任他們派出了求援的使節。我把全軍拖入戰爭的泥潭,隻要稍有不慎,他們就統統會在這裡給你我陪葬。”

龐涓說著這種話時,語氣也波瀾不興,他吸了口氣,雙頰因為沾了酒有些病態的紅,眼神也亮得幾乎詭異,“這樣的話,你還不覺得我是三軍罪人嗎?”

“即使這樣,嘉也不認為將軍錯了。”空桐嘉不看龐涓,卻看著案上幽幽跳動的燭火,“君上心中總是想著要開疆拓土的,三軍即便不死在這裡,也還是要死在彆的地方。”

“所以,打了怎樣的仗,在哪裡打仗,並沒有分彆。”

“將軍,沒有錯。”

“嗬……”龐涓笑得舒心,仿佛空桐嘉這一番話,真的給他解了心結一般。他仰頭飲儘杯中酒,聲音有些暗啞,“本來是決定,即便錯了也要做到底的,你這樣一說,倒還讓我覺得,似乎真的有理有據起來。”

空桐嘉感到那個人湊近了些,語氣變得感傷,“我有預感,”他說,“不論我這次能不能帶回師兄,這都是我這輩子最後的一戰了。”

心慌,毫無預兆的心慌,滿室溫潤的燭光裡龐涓的身影那麼單薄,似乎隻是一個蒼白的影子,下一秒就會消於空氣歸於虛無。他不知龐涓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慌亂地想著如何回答,卻聽見他又笑了一聲,推開自己語氣淡靜,“你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回複到單手撐頭靠在案上的姿勢,他懶懶地補充,“這幾天總是覺著睡不夠。”

看著那孩子仍有些發愣地走出去,他吹熄了燭火,終於在一片黑暗裡和衣躺下。⑩思⑩兔⑩網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最前邊關於戰爭那一段,是在下炒了自己的冷飯,應該是某篇同人裡寫過的,看過的同胞表拍。今兒為了找最後一戰的資料特意重翻了一遍孫臏兵法,發現裡麵獨獨沒有關於馬陵之戰的記載。按說馬陵之戰孫臏成就更大,但為什麼隻記載了擒龐涓的桂陵之戰,卻沒有殺龐涓的馬陵之戰呢?大家自由腦補,反正在下已經又腦補成環形山了……

有興趣的可以翻翻太史公的六國年表,就知道魏惠王時期打仗打得多頻繁了,怪不得孟子他老人家要說什麼“王好戰,請以戰喻”了。

結局……進行時。

已經埋好了伏筆,大家猜猜下一部的cp?

☆、朋友和同僚

“君上,我告退了。”溫順地垂下眼睛的男人,臉上是萬年不變的笑容。天生俊美出塵的氣質似乎無形之中便點亮了整個房間。

王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鄒忌嘴角笑意加深幾分,維持著優雅的儀態走出了王宮,卻在距宮門沒有幾步的地方被攔下。

“你跟我走,我有話對你說。”攔住他的人卻是他萬沒有想到的。田忌眼中的光芒很是不善,隱藏情感一向不是他所擅長的。比如現在,他雖然強裝著語氣平靜,可他的眼神卻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鄒忌,他生氣了,而且程度很不一般。

鄒忌在他原本的笑臉上又添上一層虛偽的笑意,雖然他明知道這舉動其實無異於火上澆油,“有什麼事,田將軍大可就在這裡說明,在下另有公務在身,不便候教,還請將軍見諒。”

果然,話音一落,鄒忌就見麵前人的拳頭頓時條件反射般地握緊,他毫不懷疑若此刻兩個人不是身處宮門之外,恐怕田忌會直接動手也說不定。

知道他礙於表兄的麵子不敢造次,鄒忌笑得更加有恃無恐。

田忌迎上一步,他比鄒忌高些,壓迫感十足地放低了聲音,“我不想跟你在這裡吵,如果你不來的話,我就用其他的方法帶你走了。”

其他的方法?他能有什麼方法?鄒忌笑而不語,靜靜地等他出招。電光火石之間田忌突然伸手一扯,鄒忌還沒反應過來的當口已經被人一左一右拖上了車,動作極其熟練,顯然是經過了反複練習。

所以……結果還是用強硬手段解決了問題嗎?差點被揉成一團塞進車裡的鄒忌不由苦笑:他還是高估了田忌的智慧。

顛簸一陣,車停。田忌伸手扯他,“下來。”鄒忌此刻倒也十分好奇,他究竟是為著什麼事才大費周章地把自己弄到這裡來。

下車一看,遙遙峙在麵前的,竟是一處水榭。勉強壓抑住心裡的厭惡不讓他表現出來,卻不知由這一刻起,在與田忌的博弈上他已經先被逼退了好幾步。

田忌不可能知道他的秘密,一定是有人告訴他。是誰?

難道是孫臏?

所幸田忌並沒有帶他向水邊靠近,隻是在他麵前站定,一臉陰沉地開口發問,“你對孫臏……說了什麼?”

鄒忌裝作不懂地回應,“我不過是去看望先生,順道談了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並沒說過什麼不該說的。”這樣說著的時候,稍有些挑釁似地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