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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怪談之鬼器 北碗 4267 字 3個月前

上眼睛,嘴角笑意蒼涼。

他和師兄,終究還是成了敵人。

自從他犯下那樣的大錯之後,他不曾奢望過師兄還能再原諒自己。可是他將師兄帶回師父那裡,卻還是懷著一絲僥幸,希望經此一禍,能讓師父警覺,不再放師兄出山。

既然已無法並肩作戰,他最後的願望,就是不要與師兄成為敵人。可如今,卻連這個近乎卑微的願望,也已然無法實現。

齊國?為什麼偏偏是齊國?為什麼偏偏是這個與魏國勢同水火的敵國?

龐涓不無諷刺地想著,他果然是作惡多端,連天意,都站在了他的對麵。

耳邊田忌的聲音又悠悠地響起來,聽上去卻隻讓龐涓覺得,他是幸災樂禍。

“今日將軍與同門師兄切磋,不知感想如何?”

平複了一下心境,龐涓冷冷地望向對麵的人,語氣淡漠,讓人根本無從判斷他的真實想法,“就如你所言。不輸不贏,我們打平了。”

頓了頓,他換上挑釁的表情,看了田忌一眼,“不過,若是下次,田將軍能夠不借助他人,隻憑自己的本事來和龐涓打上一仗,就更好了。”

言訖,他策馬轉回,“鳴金,收兵!”

手中韁繩漸漸握緊,龐涓知道,若是他師兄在的話,恐怕他的奇襲之策,也很難全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  師兄有沒有可能完虐涓兒呢……不太可能。

可以去看看孫臏兵法裡相關記載,師兄和涓兒認真起來的話……應該是不相上下吧。大概師兄更強一點,但肯定沒有壓倒性的優勢就是了……

☆、孫臏解惑

那個挺拔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愈暗的天色裡,田忌最後看了一眼,亦轉身吩咐收兵回營。

“先生休息了嗎?”中軍大營裡,田忌伸手掀開簾子,正好看見孫臏有些費力地去撥弄桌案另一端的燈火。

田忌幾步走上前去,替他將燭火撥亮。

“多謝了。”孫臏道過謝,又把手邊地圖和書卷收拾一下,問他,“今日與龐涓一戰……結果如何?”

田忌聽著他有些黯然的語氣,知道他心裡並不好受,他收起初次與龐涓平分秋色的欣喜,隻是用平靜的語氣淡淡地敘述道,“打平了,不輸不贏。”

“嗯。”似乎對這樣的回答早有準備,孫臏略略思索一下,展開他之前收起的那一卷地圖,將地圖上標注好的地點指給田忌,“這兩處的防禦,都已經按我說的加固了嗎?”

田忌仔細地看了一遍地圖,隨即點點頭,“嗯,我已經吩咐人去做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孫臏重新將地圖卷起,小心翼翼地收好,“龐涓定會襲取這兩處烽火台,切斷我們的補給,如今便不需擔心了。”他向著田忌微笑,可田忌卻覺得那笑容多少有些牽強,“隻要守住這兩處,便可將戰勢拖長,此地於我軍運輸便宜,於魏軍卻十分吃力了。魏國自然禁不住這樣的消耗,不久當會自退。”

“先生果然見識過人。”田忌口中雖這樣說,心中卻也明白,即使龐涓有負於孫臏,可是讓孫臏與昔日的同門師弟這麼快就兵戎相見,其實也多少有些強人所難。

“田將軍心中尚有猶疑嗎?”孫臏心思卻是細膩,田忌的神態表現,足以讓他大致猜出其心中所想。

“我……”田忌少見地遲疑了一下,正不知如何開口時,孫臏的聲音已經又傳了過來,如同靜湖一般坦蕩而沉穩,“將軍擔心孫臏心中顧念同門之情,不會儘力去戰,是嗎?”

田忌無言以對。

“將軍大可放心。”他笑了笑,似是想要緩解田忌的尷尬,“既然在下決定輔助將軍,便以人品擔保,必定儘心竭力。”

“先生的人品,田忌自然信得過。”田忌點頭應答。孫臏頓了頓,接著說下去,“將軍亦無須擔心孫臏是想借齊國之力複仇。”他看向田忌,後者默不作聲,像是被說中了另一樁心事,“孫臏前來輔佐將軍,無非是不想一輩子做一個百無一用的廢人。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的想法。因此,孫臏所作出的任何決斷,都自然會以國家大義為先。”

他目光誠懇地看著田忌,“如此,將軍可放心了?”

田忌下意識地開口,“其實我也並非是對先生諸多疑竇,隻不過是……”

孫臏截住他的話,語氣淡泊,似乎並不在意,“在下知道。”他說,“隻不過有些話,還是早早說明白,讓將軍解了心結比較好。”

說完了這句話,他便不再發一言。田忌看向沉默著的孫臏,那個人低著頭,不看自己,徑自去翻案上堆著的一部書卷,。好像說出剛才那一番透徹之語的人不是他而是彆人。

如此人物。田忌在心中暗歎。

察覺到停留在自己身上有些過分熾熱的目光,孫臏驀然抬起頭來,正好和田忌對視。

他微笑道,“將軍還有什麼想要問孫臏的嗎?”

“沒有了。”田忌適時地收回目光,“先生剛才那一番話,早已將田忌的所有疑問全都打消了。”

“嗯。”對麵的人應了一聲,“那便好。”

田忌能夠感覺得到,雖然同出一門,學習的是一樣的兵法,一樣的謀略,可是眼前的男人,和遠在敵方大營的龐涓,完完全全就是兩路人。

眼前的人,是磊落君子,即便有謀略佐輔,亦是堂堂正正的陽謀,雖然擺在眼前,卻依然無解。而龐涓……田忌印象最深的便是他的眼睛,帶著幾分孤傲和清冷,無論什麼時候,看上去都像冰封的湖。

這樣的人站在那裡,縱使不動、不語,卻依然讓人心驚膽戰,生怕不知何時便落入他的陷阱。

這樣兩個天性、稟賦完全相悖,甚至可以說是南轅北轍的兩個人,他們的師父究竟是如何教導他們,竟能夠讓兩個人都成長至斯?

田忌突然想起孫臏初來的那一日,他似乎見過鬼穀一麵。在他的印象裡,這個傳聞中智可通神的男人,話並不多,溫和得像是沒有脾氣。所有的情緒都被他巧妙地掩藏起來,不露出半點行跡。留給田忌的,似乎隻是一張溫和的麵具。

唯有說到“不再出仕,不再統兵”時,田忌才能勉強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一絲絲的惆悵和感懷。

這種滴水不漏的感覺,竟和他的宿敵鄒忌頗為相似。或者嚴格地說……是更勝一籌。雖然隱藏在溫和之下,但田忌卻依然能感受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一種無形的壓迫力。他知道,唯有真正上過戰場的人,才能夠有這樣的氣勢。

“將軍?……”孫臏的輕聲提醒讓田忌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走了神,他忙追問,“先生剛才說什麼?”

孫臏重新展開地圖給田忌看,提筆標示了第三處烽火台,“在下隻是突然想到一事。龐涓用兵,善於奇襲,喜歡行險。我想,他十有八九會再去攻打這最遠的一處。”

聽他一說之下,田忌亦提起精神,“我立即派人去加固此處的守衛!”

“將軍,我想今日鬥陣之時,龐涓可能便已經設法在攻打這些烽火台了。”他看著田忌,眼神中稍有些歉意,“此時再去加固,恐怕已經追之不及,此事是孫臏疏忽了。”

停頓一下,他又說,“不過,我們大可以將計就計。”

“請先生指教。”田忌道。

孫臏思忖一陣,又開口,“這一處烽火台,離魏軍最遠,故而要想傳遞信息,也最困難。我們大可以任其被攻陷,再向另外兩處守軍傳遞消息,教他們派出一部分人向此處包圍,這樣,魏軍便會成孤軍深入之勢,不用幾天,自然潰散。”*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而這樣的消息傳到魏軍大營,也必然對其士氣造成極大的打擊。”孫臏語氣平靜,更像閒聊,而不是在敘說一個如此精妙的謀略。

作者有話要說:

☆、走為上計

又下雪了,北風翻卷著雪花,營帳外是幕天席地的白。

營帳裡燃燒的火乾淨而溫暖,龐涓坐在營帳裡,信手翻閱著這幾日以來堆積的各種文書。補給、賞罰、進退……一樣一樣靜靜地看著,思索著,掂量著。

他之前預先派出的三支奇兵,有兩支在鬥陣結束不到兩天就傳來了敗報。星夜奔襲的疲兵碰上以逸待勞的守軍,無功而返也在意料之中。因為戰損實在不大,龐涓也未放在心上。隻是第三支部隊卻遲遲沒有消息,可惜已成孤軍深入之勢,恐怕最終還是凶多吉少。

他有些煩悶地揉了揉額角,一旁輔助他處理軍務的空桐嘉不禁有些擔憂,“將軍怎麼了?不舒服嗎?”

龐涓道,“無妨。”他看看漏刻,知曉已入深夜,便提醒空桐嘉,“已經這麼晚了,你可以去休息,不必在這裡陪我熬著,費神。”

少年堅定地搖了搖頭,“嘉想要陪著將軍。”

“也罷……”龐涓不再強求,隻是歎道,“難為你了。”心思敏銳的少年適時地問道,“將軍有什麼煩心事嗎?”

龐涓從容地繼續翻閱著手中的那些卷宗,語氣也依舊淡淡的,“也說不上……隻是如今方值隆冬,從魏國向這裡轉運糧草,實在困難。齊國人防得又十分嚴密,從他們手上也討不來什麼好處。戰事已經被拖長,短期內怕是決不出勝負。可拖得越久,損耗就越大。”

言及此,他“啪”地一聲合上手邊的竹簡,靜靜地盯著案幾上因陳舊而裂開的木紋,薄%e5%94%87微抿,慢慢吐出一句話,“你說,這一仗,我們還要繼續打下去嗎?”

空桐嘉被他此時的表情和說出來的話嚇了一跳。在他的印象中,龐涓從未有過如此動搖的時刻。

初見龐涓時,空桐嘉隻有十二歲,彼時也正是龐涓得勝回朝,最為意氣風發的時候。在他的記憶中,有些過分年輕和俊美的三軍主帥,神采飛揚之間,更是美得令人心驚。年幼的空桐嘉驀然產生一種錯覺,好像這個人天生就該戰無不克攻無不取,天生就該所向披靡。

這種錯覺無他,隻是緣於他眉宇間那份無論如何也抹不去的自信。

空桐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龐涓,熬夜敲定行軍路線讓他顯得稍稍有些憔悴,和他說話的時候,眼睛裡透著掩飾不掉的迷惘。

空桐嘉小心翼翼地開口,“為何……要這麼說?”

龐涓道,“如果要打持久戰,拖得越久,我們的消耗就越大。況且有那個人在齊國,我也不一定會贏。”他歎了口氣,眼神中那種空桐嘉從未見過的迷惘愈發深刻,“我覺得……倒是輸的可能性更大一點,畢竟,我們已經失去了奇襲的優勢,而持久戰,卻正是他擅長的。”

真的有那麼可怕麼,那個敵國的軍師?竟讓龐涓忌憚至斯?空桐嘉想著,可是還未及開口,龐涓的下一句話更是讓他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龐涓緩緩抬頭看向他,執掌數萬人生殺予奪的三軍主帥,竟然問他,“我們退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