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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怪談之鬼器 北碗 4288 字 3個月前

魏偃的說辭如此犀利,趙奢愣了一下,才緩緩對答,“公子試言之,我王為何不放心?”

魏偃眼神變得淩厲,“魏武卒縱橫四海,罕遇敵手,若是和趙人對敵,先生自忖,有幾分勝算?”看著趙奢的表情一變,他又笑了起來,笑容淡化了原本淩厲的氣質,“可是,若我能成功的話,就不一樣了。”

“如何?”趙奢追問。

魏偃提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拿在手中,“若我能成功的話,”他說,“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了龐涓。”

說這句話時,他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趙奢看著他的模樣不由問道,“容在下問一句,公子此舉,僅僅是為了魏國穩定嗎?”

“不,”魏偃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忽然笑開,“我和他,是私仇。”

作者有話要說:  【公告】已修改

☆、北風乍起

窗口一樹紅梅淩寒,開得明豔,如同殷紅的血點子一般散落於扯天觸地的雪暮之中。窗外雪花正疾。

卻還是比不得倚窗讀書的那人,容色傾國。

一隻驚寒的麻雀飛來,用尖尖的喙輕點糊窗的紙,發出悉悉索索的響聲。窗內的人猛然蹙起眉,揮手就將讀了一半的書簡狠狠擲在地上,穿簡的皮帶摔斷了,無數竹條橫七豎八地散落一地。

似乎被大美人的喜怒無常嚇到,窗外的麻雀不滿地叫了一聲,飛走了。

龐涓以手扶額,靠在窗邊矮榻上,眉宇間惱恨神色還未消退。

魏罃,這個願意將舉國兵權賦予自己,給自己的才華以最大舞台的君主,他尊敬他,也很欣賞他。

可這不代表自己可以容忍他公然插手師兄的私事。

什麼“夫子豈可空其堂室”?!龐涓憤憤地想著,師兄娶不娶%e4%ba%b2,娶什麼人,什麼時候輪得到他來關心,要說誰有權力插手,也應該是他龐涓,是從小和師兄一起長大的龐涓。

再說,成不成%e4%ba%b2,就那麼重要?成了%e4%ba%b2,或許師兄很快就會變得瞻前顧後,小心翼翼,有太多的平衡、考量、計較等著他。最後,他也會變成那些大腹便便的老大夫,守著一個婦人和幾個鬨嚷的孩子,庸庸碌碌了此一生?

不對!龐涓藏在衣袖下的手驀然攥緊,他的師兄,應該和他一起帶著天下無敵的魏武卒一起,縱橫四海,蕩平八荒,有朝一日他倆的名字應當並排寫在竹簡上,一同榮膺後人。

思及此,龐涓的心情更壞,一抬手將手邊的另一卷書也“嘩啦”一聲摔散在地上,然後看著一地狼藉散落的竹簡木然地發呆。

門扉輕響一聲,是令緗聞聲過來,知道龐涓生性畏寒,他並沒直接將門洞開,而是小心地開了一條縫隙,再輕巧地閃身進來,隨即轉身,又將門關得嚴絲合縫。

看到散落一地的書簡,令緗微微有些驚詫,“怎麼了,涓兒?”

龐涓緩緩垂下眼睛,掩住眸子裡那些流轉的異樣情緒,還是用著令緗習慣的口%e5%90%bb對答,“師兄,冷得緊……”

令緗有些心疼地看著龐涓艱難地活動著凍僵的手指,“你屋裡的火盆呢,怎麼不點上?”龐涓搖頭,語氣委屈,“味道嗆人,我著人給熄了。”說著又滿含期待地看向令緗,“師兄,坐過來罷。”

令緗走過去坐在龐涓身邊,龐涓原是斜靠在窗邊榻上,這一回索性滑下來枕在師兄懷裡,還不安分地亂動,妄圖尋找熱源。這樣子幾乎每年冬天令緗都要見上許多次,故而也不為怪,隻是一手捉了他的手來握住時,果然如冰塊一般,清寒意味紮著他手心,一直涼到心裡。

“就冷成這樣?”令緗笑著將他的手握得更緊些,思量一下又說,“是了,到底不如師父那裡,安邑在北,總覺著更冷些。”

龐涓閉了眼,乾脆將另一隻手也覆上去,等到兩隻手被另一雙溫暖的手完全包裹時,他才悠悠地開了口,“這已算好了不少了,去年冬天我帶兵進了齊國地方,才真正是滴水成冰,半夜裡馬和人都凍得睡不著,洗好的硯台忘了,給撂在外頭,第二日一早竟凍在地上,挖都挖不起,現燒開水澆了才拿了出來,卻是十足地好笑。”

聽他隻當笑話講,令緗心裡卻早已是五味雜陳。他無法想象,當時隻有十八歲的龐涓,作為一軍主帥,在異國寒冷的冬天裡,要如何度過那些滴水成冰的夜。

他伸手撫上龐涓精致如同雕刻一般的側臉,心疼的話不知不覺滑出嘴邊,“涓兒竟受了這麼多苦……”

龐涓在他懷裡笑起來,說話的時候語氣裡帶些驕傲,“師父教我做謀士,龐涓便要做這天下最好的,要和師兄一起,廓清四海,一統天下,整頓蒼生,要儘其智略、儘其才乾、儘其器量,才是我平生所願。”

他抬起頭看著令緗,一雙美目燦若星辰。

令緗亦笑,俯身在他耳邊承諾道,“好,師兄陪你。”

龐涓滿意地笑起來,讓人驀然有種錯覺,仿佛這個人還隻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有著如斯單純的心思和品性。

龐涓暖夠了,還是不起身,隻一徑貪著令緗懷裡暖和,扯過一邊的狐裘來蓋在令緗%e8%85%bf上,順便把自己包了個嚴實,又將榻上堆的書拿了一卷來,也裹進被子裡。

令緗看他拿書,想起自己是為著什麼事才過來一看,雖說問得晚了些,卻終究還是出了口。

“剛才到底是哪裡不好了,你這樣動氣,又摔書又砸桌子的?”

“剛有個雀兒,在這裡啄我的窗戶紙,吵得心煩。”龐涓將這個話題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又自顧自地問下去,“倒是師兄,日前君上說的事,師兄心裡有考量嗎?”

並沒想到龐涓會突然把話接到這裡,令緗想到魏罃的話,臉先紅了,隨即反問,“涓兒在朝中,也不好過吧。”他的師弟他最清楚,龐涓年輕,又沒甚基本,更兼手段嚴厲,不較情麵,難於在前朝老人中立足,說起來也可算得情理之中。

龐涓冷笑,“那些蠢材,隻能空談誤國。也不見哪一些能上陣打仗。隻要君上信任我,願意付我兵權,師兄管他作甚?”

令緗此時卻尚不知,他的回答雖平常,雖無過錯,卻終將引出多少血雨腥風,葬送多少無辜性命,又使得多少人,連同他自己在內,抱憾終生。

此時他有自己的思慮,他試探性地開口,“處處樹敵,終非長策。其實,若能有一門%e4%ba%b2的話,也多個支柱,輕省一些。”

半晌不聞回複,卻見龐涓抱著一卷書,已經滾在皮裘裡睡著了,也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令緗輕手輕腳地把龐涓挪到榻上,卻發現龐涓一手尚抓著自己衣角,便在他耳邊帶著笑音道,“給你拿床被子,仔細凍出病來。”龐涓含糊地嗯了一聲,那隻手也漸漸垂落下去,然後沒了聲息。

令緗失笑,轉身往內室過去。龐涓眼雖閉著,心裡卻明鏡一般。

師兄對他的心思,毋庸置疑,可是,替師兄斬斷那些無謂的牽絆,卻正是他的責任。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龐同學這種心理是不對的啊……

題外話,文裡是冬天現實裡也已經是冬天了,在下這裡是正經的關外啊,手都凍僵了……

☆、黃雀鳴蟬

③思③兔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夜已經深了,申抱著他心愛的匕首,本來是好好地倚在牆上站著的,卻不知怎麼慢慢地就滑落下來,最後靠在牆角打起了盹。

大殿裡一支燭火在搖曳,光線晦暗不明,垂在中堂的簾子晃動著,在牆上投下許多斑駁錯落的影子——像是夜話故事中那些擇人而噬的山精魔怪。

暗衛的深色鬥篷下覆蓋著一張年輕的臉,此時正半眯著眼睛,似乎很是享受著這難得的一刻偷來的閒適。

——君上召上將軍夜談,倒是苦了他們底下人。也隻有此時,申才會覺得,能夠像他一樣,讓上將軍格外地另眼相待,似乎也不算是一件太好的事。至少此時,他的十一個弟兄們還能安睡在軍營裡,快樂地打鼾,而不是像他一樣被拘進王宮,夜半時分百無聊賴地挨餓受凍。

說到底,申也並不知道,龐涓手下暗衛十二人,為何隻有他被龐涓格外信任,以至於,他幾乎寸步不離龐涓左右。

他是暗衛,因殺人而出生,因殺人而長大,因殺人而……存在。十二暗衛原屬魏國國君,他們是魏國宗室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利刃,隱藏在堂皇的祭祀和輝麗莊嚴的編鐘樂曲裡。

他的父%e4%ba%b2,他們的父%e4%ba%b2,世世代代,手上都沾滿敵國人的鮮血。

魏罃還是如此看重龐涓,在他首次出征齊國時,竟將十二名暗衛全數交到了他手中。在申的記憶中那一天自己的遮住臉的深色鬥篷微微發燙,暗格外的陽光如同溶化的金水一般,無孔不入地透進每一處力所能及的地方,卻唯獨照不進他們如同夜的化身一般的鬥篷裡。

申從未想過,一個男人可以好看到這種地步。雖然這樣說多少有些淺薄,可是無法否認的是,當龐涓在魏罃的指引下,優雅地走進他們藏身的暗格時,最先點亮整個房間的,還是他的容貌。

龐涓看著自己,看著地上齊齊跪著的十二名暗衛,不期然地笑了起來。

“上兵伐謀,”他說,“以後要多多勞煩你們了。”

猝然響起的腳步聲打斷了申的思緒,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緊張起來,他卻依然保持著靠坐假寐的姿勢,右手已經輕輕摩挲著那把精致的匕首上用銀鑲嵌的花紋,匕首被他捂在懷中,連明淨的月色都不能使它反射出一絲一毫的光亮。

腳步聲漸近,申的心情也慢慢放鬆下來,那是他所熟悉的腳步聲,龐涓的腳步聲。

“上將軍。”他從容地站起,果不其然,看見龐涓從內殿中走出來。隻是他的臉色不太好,一雙狹長的眸子裡裡忽而波濤翻滾,忽而又平靜如同死水,經曆過無數生死困境的申,一時竟有些畏懼。

龐涓向他點了點頭,“辛苦你了,回去吧。”說罷一個人像正殿外走去,申怔了怔,默默地跟在後頭。

不是不想知道龐涓究竟怎麼了,隻是他不會問,永遠不會,因為他是暗衛。

夜寂靜,執板輕叩。偶爾有些亮著燈的窗口裡,模模糊糊的人影在晃動,在竊竊私語。繁華的都城安邑,此時業已陷入沉睡。

“申?”龐涓的聲音隔著夜幕,是一貫讓他安心的清冷。他跟上幾步,低低回答,“在。”

“嗯……你去替我辦一件事,可好?”龐涓突然無聲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申恭敬地低下頭,“上將軍儘管吩咐。”龐涓笑著上前,在他耳邊輕聲說了,末了拍拍他的肩膀,“這件事很重要,你務必拿捏好分寸,不可做大了,也不可教旁的人知道,君上也不成,你那十一個兄弟也不成。”

“就當……你我之間的一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