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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怪談之鬼器 北碗 4247 字 3個月前

,鬼穀語氣裡摻進幾分惡質的調侃,“令緗莫不是……又在想涓兒了?沒想到你們師兄弟感情竟如此之好,為師十分感動呢。”

看著令緗已經紅得快要冒煙的臉,鬼穀笑得十分開心,還唯恐天下不亂地繼續添油加醋,“罷罷罷……徒兒大了,留之不住啊……可憐丟下我一個老人在此,孤苦伶仃……”

令緗紅著臉爭辯,“師父不老!”看著鬼穀的臉又小小聲但很堅定地重複了一遍。鬼穀愣了一下忽然朗聲大笑,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頰感歎道,“我這徒兒怎的如此誠實?為師之過,為師之過!”

令緗忽而抬起眼問鬼穀,“師父,徒兒誠實,怎會是師父之過呢?”鬼穀斂容看了他一陣,輕輕喟歎,“令緗,我贈你外兵法十三篇,第一卷說什麼?”

沒有半刻的遲疑,令緗應聲答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還有一樣,”收起了玩笑模樣,鬼穀表情嚴峻地補充,“兵者,詭道也。”言罷又歎一聲,“誠實對於為將者來說,並非好事啊……”

令緗想了想,輕輕搖頭,“師父,徒兒以為,為將者隻要在戰場上知己知彼,選擇正確的謀略打敗對手,那樣就夠了。對家人、%e4%ba%b2人、友人,難道不該誠實?”

“罷了,令緗,你心思純良,師父也不好再引導你什麼。隻希望有一日你真正成為統兵者之時,還能保有這份誠心。”沒有再多做解釋,鬼穀輕巧地避開這個話題。

“令緗,下山吧。”他說。

令緗肅容看著鬼穀。整整十八年過去,令緗已經從一個路都走不穩的孩子長成英俊挺拔的青年,鬼穀卻還是老樣子,歲月如刀,卻不能在他身上留下哪怕一道刻痕。

他還是像最初遇到令緗的那一年一樣,在令緗遙遠的記憶中笑容溫和的年輕夫子對著自己伸出手說,“跟我走吧。”小小的自己一邊用過分寬大的袖子抹著塗了滿臉的眼淚一邊磕磕絆絆地跟在後麵。那人無奈地笑了笑,俯身抱起自己。

那一年自己明明還要好費力才能夠到他的手,卻不知何時,自己已經能輕而易舉地看到他頭頂柔軟的黑發了。

令緗壓下心中不如為何浮現出來的幾許傷感,俯下`身行師禮,“師父保重。”鬼穀輕輕向他揮了揮手。

東南方向,一寸半。

整個鬼穀就是一個大陣,出陣之法他早已爛熟於心,孰料這一步踏出之後,卻並不複往日場景,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飛舞的枯葉,幻影之中有一棵柳樹來回搖晃,嘲笑他的輕率。

令緗急忙回頭去看,早已不見了來時的入口。

“師父!”他喊道。不一會就聽見鬼穀的聲音飄飄渺渺地從陣外傳進來,“令緗,這就當做師父上給你的最後一課吧,用心破陣,否則我也不能保你周全!”

令緗屏息凝神,暗暗推演著幻象運行的方位。他知道師父鬼穀極善於使用先天八卦布陣,與一般的文王八卦陣,攻破的難度幾不可同日而語。對付此陣,隻能引導先天之氣,使其自然消弭,決不能采用破普通八卦陣的相激法,否則隻恐頃刻之間玉石俱焚。

令緗跟從鬼穀學習排兵布陣十八年,鬼穀教授他的所有陣法,他都爛熟於心,乃至運用自如。隻是如今,他連一絲一毫破解的思路都沒有,所能感覺到的隻有深深的恐懼。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陣中不可捉摸的地方響起,那是陣外的鬼穀在對著陣內喊話。

“令緗,何為八卦?”

“乾、坤、震、兌、離、巽、坎、艮是也。”

“那麼何為八門?”

“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是也。”

“十天乾合十二地支,可得數幾?”

“可得一甲子,師父,徒兒愚魯,不得其所。”

“以八卦和八門,可得數六十四,嵌配甲子,寰轉運行,可得數三千八百四十,其中惟太陰、太陽、少陰、少陽四門可破,我已封死其中三門。令緗,用心推演,看看身周物像運行,找到陣眼,才能破陣而出。”

令緗合上眼睛,靜靜聆聽身側景物周轉輪回的聲音,開始循聲判斷陣眼所在。沒一會兒他就開始感覺耳朵嗡嗡亂想,那個引領全陣的陣眼一會兒近在眼前,一會又在無窮遠處消失的無影無蹤。

好難……他想著,要支持不住了……

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心頭忽地一片清明,耳朵裡的聲音也漸漸退去,令緗惶惑地睜開眼睛,原先纏繞在身遭挾帶無限殺機的景物已經全然散去,自己正站在最開始和鬼穀告彆的入口處。

也就是說,入陣之後,他竟然寸步也未能前行!

他幾步走到鬼穀身前跪下,“徒兒慚愧。”

鬼穀沒有看他,而是把目光投向穀口。令緗抬起頭看著鬼穀,他在笑,但是令緗就是本能地知道,師父在生氣,而且是很生氣。

穀口站著一個身材頎長的男人,大概比令緗高幾寸,比鬼穀則高了半個頭還不隻。

那家夥好像完全接收不到鬼穀散發出來的低氣壓,三步兩步衝過來一把握住鬼穀的肩膀還拚命搖了兩下,“沒事吧子申?有沒有傷著?我剛才一進穀就看到一個很奇怪的陣,怎麼回事啊?你不是通曉陣法的嗎,怎麼會被人布陣困住?”

一回頭看見令緗,也順便表達了一下關心之情,“小令緗也在啊,有沒有好好保護你師父?”

令緗不忍,拚命給他使眼色,可最終還是晚了一步,鬼穀壓低聲音開口了。

“墨翟。”他說,“陣是我布的。”

作者有話要說:

☆、出陣

這下子連墨翟自己也覺出不對勁,看著鬼穀黑氣密布的臉他警覺地向後退了兩步。鬼穀也不說話,靜靜地看著他,有風吹來揚起他一襲玄色深衣,廣袖流雲,飄然如謫仙。

令緗跪在地上不敢起來,卻也拚命向後挪出了好幾寸的地方。

墨翟終於受不了了,開口打破這一片憋死人的寂靜,“我說子申,好好的你布個陣困住自己乾什麼?”說完了之後低頭想一想頓時大驚,“不會是……不會是你宅的太久,宅出心理疾病了吧?”

雖然墨翟話中摻雜著不少令緗並不能完全聽懂的詞語,可令緗覺得如果自己再不告訴墨翟這個陣本來的用途,以阻止他的胡言亂語的話,恐怕師父十幾年不曾出鞘的佩劍,今天就真的要見一次光了。

他清了清嗓子剛準備開口,卻看見鬼穀偏了偏頭,疑惑地問,“宅?心理……疾病?這是什麼意思?”

“呃……”墨翟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怪異,尷尬地轉開話題,“子申,你不生氣了?”令緗掩麵,這話題轉的可實在是太生硬了……

鬼穀怔了怔,俄而又不由歎息,“罷了……”轉頭又對跪著的令緗說,“令緗,無妨,你起來吧,師父沒有怪你。”

令緗低低答應了一聲是,站起來跺了跺跪得有些酸麻的腳,耳邊聽見鬼穀在說,“今日之陣,你不必放在心上。能破得,是你之福;不能破,亦於你一無損害。”

令緗規規矩矩地行禮,“師父陣法,神鬼莫測,徒兒不能破陣,徒兒慚愧。”

鬼穀淡淡地笑,“無妨,真的無妨。令緗,我贈與你的外兵法十三篇,你可有帶在行李裡?”令緗點頭,“內外兵法共二十六篇,已聽憑師父吩咐,用帛書錄好,帶上了。”

鬼穀眉間輕蹙,“令緗,將外兵法放回去罷,你隻帶內兵法下山即可。為師知道這二十六篇兵法,你都已記誦精熟。隻是如若有失,內外兵法一旦同時落入一人之手,反成天下之禍。”

令緗應道,“徒兒這就放回外兵法。”

鬼穀頷首,“嗯,放回去吧。”

看著令緗的身影向屋內而去,鬼穀看著墨翟深深歎息,“你害了那孩子。”墨翟皺眉,“這是怎麼說?”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今日我設此陣困住他,是想要告訴他:為將者,當有殺伐果斷之心,鬼神不測之術,一旦為將,這世間便再沒有一個人是可以信任的。那孩子心地單純,我恐怕他日後反受其害。不想大陣才剛剛運行,便為你所破。”

墨翟連連拱手,“是我之過。”

鬼穀顯然也並沒真心要責備他,隻道,“罷了,這為將者之道,想來也並非一時、一地、一陣便能教給他的,需待他日後自悟。令緗總歸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子,我也難免……杞人憂天。”

可惜令緗已走遠了,再也聽不清了這一番話。

當他回來時,隻看見鬼穀和墨翟麵對麵站在樹下,兩人之間氣氛很是怪異,令緗覺得此時再去告彆似乎並不合適,便也在一棵樹後站定,他選的位置不錯,正好能聽見兩人的對話。

“所以說,你此次來究竟所為何事?”溫和悅耳,這是鬼穀的聲音。

墨翟的回答隔了很久才響起來,“子申……我,我想帶你出山,幫我一個忙。”

鬼穀愣了一下,問道,“又是……那個嗎?”

墨翟苦笑,“正是。”

令緗聽得雲裡霧裡,不禁探出身去看他二人。鬼穀輕歎,“你竟然還沒有放棄……”

墨翟上前幾步,抬手覆上鬼穀的肩膀,“我……必須要回去。我能號令墨家軍的時間不會太多了。在那之前,我必須把所有需要大規模人力的組件全部完成。因為條件所限,不得不借助你奇門遁甲的力量。子申,你是唯一能幫我的人。”聲音裡有莫名的顫唞,卻又帶著不容錯辨的堅定。

鬼穀忽然抬起頭直視墨翟的眼睛,問他,“留在這裡,不好嗎?”令緗從沒見過那樣的師父,一貫繚繞在身周的逼人的氣勢消失不見,往常指揮若定的模樣也已經不見蹤影。問話的樣子帶著七分忐忑,三分乞求,看起來甚至有點……楚楚可憐。

墨翟背過身去,“抱歉,我必須想辦法回去。那裡有我的%e4%ba%b2人,我的研究。而且……”他深吸一口氣,“即使我不想辦法回去,我同組的人也會想辦法修好加速器,我總有一天會離開的。”

鬼穀的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他問,“你的家鄉,究竟在哪裡呢?”

墨翟的聲音有些低沉地響起,“兩千多年之後。”

鬼穀自嘲似地笑了笑,“我早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年歲不會增長,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是。”

因為身邊有鬼穀的存在,令緗對人的年齡並不敏[gǎn],他也是直到此時才發現,十幾年過去墨翟的樣子並未改變多少。

鬼穀繞到墨翟麵前,和他對視,“好,我答應你。”他這樣說,“若兩千年後,我有幸還在人世,必定會找到你。”

墨翟伸手,似乎想把鬼穀攬進懷中,卻被鬼穀一手推開。

“令緗,出來。”他說。

令緗急忙從藏身的大樹後現身,“徒兒並非有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