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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友人 優蛋先生 4304 字 3個月前

“你能保證馬上斷了這層關係嗎?”

“我……我保證。”

兩天後,歐陽如約而至。在年味還未完全消散的店門口,我用手輕輕扇了扇遊離的硝煙,說:今天我請客。

“五號隔間,一杯蜂蜜檸檬,一杯可可加果漾。”

她單手托腮,翹著二郎%e8%85%bf,一副散漫的樣子,可這個人認真時的每一個表情都刻在我心裡。

“其實我當時,有想過去找你的。”

“為什麼沒來?不敢?”

我語塞。

“彆不好意思說,”她喝了口檸檬汁,“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去找你嗎?”

我深呼吸,問為什麼。

“因為,我不敢。”她挑起嘴角,直勾勾盯著我,“陳素,我比你勇敢,因為至少我敢說我不敢。”

心在抽痛,因為我知道這些都是違心的話,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反駁。我畢竟沒有底氣,沒有底氣說:“我知道你不會對這份感情懦弱!”一個自身懦弱的人,有什麼資本要求彆人堅守?

“對不起。”

她笑了。“你沒做錯什麼,乾嘛要說對不起。”

“你怎麼知道我媽的手機?”她問。

“問我爸的,”我補充,“然後他問了你爸。”

在這家店最空蕩蕩的時候,我們坐在這裡促膝長談。然而,不是朦朧的開始,不是甜蜜的過程,卻是平靜的結束。在內心和禸體同樣激蕩的那個黑夜,我的腦海中曾經有一霎想到要跟這個女生一輩子,像日本少女漫畫中早熟的女生一樣蠢蠢地又美好地自我奉獻。當我憶起這個念頭時,竟是站在公交站旁,望著沒留一句告彆,趕上陌生線路的她停留在半空中的,坐著的幻影。始終不願抬頭看我的幻影。

☆、(三十九)

校園裡開始彌漫夏天的氣息,想到高二的假期要補課,大家的興奮感也沒那麼強烈了。

“菁菁,你快幫你同桌理一下桌子。卷子快要掉下來了!”

桌上間隔十秒一張卷子,語數英政史地,一科不落,狂轟濫炸。

“有沒有搞錯!還有一個星期才期末考,那麼早發暑假作業是幾個意思?”

“曆史課代表在嗎?去205數競賽試題。”

“草……”

我在全班人怨念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回來後,看見班裡在傳閱台灣J大的宣傳冊。我拿來一翻,發現這個學校挺不錯的,在大陸收二批的學生,學習環境優良,交流開放。

“陳素你看什麼?你肯定考得上一本啊!給我瞧瞧。”

我有些尷尬,不情願地遞了過去。

“想去就得有這個。”鐘俐搓了搓前三根手指。

“你錢多的是,怕什麼。”我翻白眼。

“台灣的妹子超嗲啊,你受得了?”陸同學強勢插入。

“她們嗲,我比她們更嗲!”她故意捏起嗓子,“女生愛撒嬌不才正常嗎?”

“我女漢子慣了,不懂你的世界。”

“所謂女漢子,隻是一種脆弱內心的偽裝罷了,你當世界上真有那麼多女漢子麼?”

我們露出“好像很有道理”的表情,繼而哈哈大笑。

“阿姨好。”女生禮貌地點了點頭,神情有些嚴肅。

“進來吧,彆客氣。”女人心不在焉地客套。

“不了謝謝,這兩本是陳素借給我的筆記,麻煩您幫我還給她,”她把袋子遞給她,“還有……阿姨,我想告訴您,陳素跟我交往過半年……我知道她不不敢跟……”她看見這個瘦弱的女人定格在某一處的凝滯目光,突然不太忍心繼續下去。

“你是為了你媽媽來的嗎?”她沉默許久,抬頭看她,“如果是的話,你可以馬上離開了。”

“我們是真心……”

“彆跟我提什麼真心相愛!”她吼道,“小孩子懂什麼?過去的事情我們不會計較,我希望你們不要再來影響我們。素素……”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她是我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寄托,如果譚女士有心補償,那她就應該要求你完完全全的放棄。”

媽媽說:“打小你喜歡的東西都跟彆人不太一樣,我沒想到的是,連談戀愛,你喜歡的人,也那麼出乎我的意料。”

我說:“都過去了,媽。”

她輕撫我的頭,柔聲地道:“彆傷心,寶貝。你總會遇見真愛的。在對的時候,對的地點。”

我心裡曾有過很多很多的疑惑,關於歐陽的,關於她母%e4%ba%b2的……比如為何她%e4%ba%b2自來我家告訴我媽交往的真相,為何又一副事不關己、不屑於我的模樣。媽試圖安撫我,讓我彆再去追究,也彆再亂猜。她成功了,我幾乎關閉了所有回憶的閘門,潛心準備殘酷的統考。隻是在夜深人靜之時,那些點滴又悄然浮現,難抑的愧疚與罪惡幾近將我淹沒。

然而,很長一段時間過後,站在陽光密布的桌前看完那一封長信時,我才發覺,將一切歸咎於己其實是一件多麼簡單而輕鬆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四十)

高三的每一天互為複製品。大半個青春的尾巴在小巧的校園裡擺動,在這一年,它也迷上了苦中作樂,忙裡偷閒。不是桃花源,又不像個小社會:有秩序的安靜的課堂,每日標準時刻爆滿的食堂,充斥著討論聲的答疑室……

很快就習慣於在樓梯上聽基礎年級的人戲謔高三黨的健步如飛,習慣於在周五留校時無視東南邊行李箱輪與地麵摩攃的聲音,習慣於聞著紙卷味遊走於現實和夢境,習慣於做著做也做不完的題、聽老師說我們還不夠努力……

對,習慣。它是一種藥,在鬆散後溶入時間的水,我們在不經意間將它緩緩喝下。它解開以前的毒,又觸發新的毒,機械似的循環,讓我們有時疲憊,卻想不起為何疲憊。

路啟在市第一次模擬考的成績不甚理想,於是教工大會不斷。聽老師說,比去年的頻率快了要兩倍。但是在我們看來,除了卷子越來越多而且來曆不明外,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睨著一張地理卷上扭曲的陌生城市和學校的名字,我說:“怎麼現在做卷子,像看恐怖片似的。”

許言說:“省北的城市都挺厲害的樣子哎,去年的分數線好像是被他們拉高了一大截!”

“隻剩三個月了,更難熬了……”我點著指頭。

二模後,有一周的調整期。所有班主任召集本班開會,發動員通知單。

“其實我一直覺得學校這樣的安排不太合理,不過自覺的同學就會做該做的事。我希望不會有人以為這七天是拿來逍遙自在的!要是有這樣的人,我建議他今年六月就彆參加考試了!通知單拿好回去給家長看,計劃表彆光瞎填,填完要執行……”成敏不帶一丁點口音說完類似最後通牒的一段,全班噤若寒蟬,隻有紙張傳遞的聲音。

她走後,班裡馬上躁動起來。

“陳素!去不去K歌?”鐘俐喊我。

我瞪大了眼正要用啞語訓她,她突然指了指後方,說:“鄭昕也去啦!”

後麵那個女人跟我比了個“OK”的手勢,臉上是掩蓋不住的做賊似的表情。

KTV裡炫目的燈光和動感的舞曲刺激著我緊繃的神經,使我產生了一種身在異度空間的錯覺。

幾個人拿著店內送的一百塊購物券挑零食飲料,怕口味不同我也挑不下手。

走到飲料櫃前,蘇俊豪拿起一瓶橙色汽水,自言自語:“歐陽曄她以前好像常喝這個……”

幾個女生起哄道:“哎喲喂,老蘇,看上人家啦?”

“算了吧阿壕,人家比你還風流倜儻,看不上你的啦,哈哈哈……”鐘俐補刀。

我正出神,她意味不明地轉頭對著我來了一句:“況且,我們班長心裡可隻有陳素一個人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好得跟連體嬰一樣,以前……”她不緊不慢地解釋,帶著她的“後宮”往包間走去。

“又喝汽水?殺精啊!”

“這種鬼話你也信?再說我又沒精Zi……”

“在我眼裡你就是個男的男的男的!”

兩個人為了個無聊的話題打鬨。我還記得那件被潑出的汽水打濕的校服上衣,懶得洗,又被我固執地疊好放在衣櫃裡。

“素素,”腰部被輕輕頂了一下,“還好嗎?”

“沒事,就瞎想了……”

“她說這些也不知道什麼目的……你彆放心上就好了。”鄭昕朝我微笑。

鐘俐一向是對什麼都了然於心的表情。不管真假,她知道,就知道吧。自從踏出那一步開始,我就不再是以前那個我了。

聽了一個小時的歌,我在黑暗裡跨過幾條%e8%85%bf去衛生間。

蹲了快兩分鐘後,我看紙巾架已空,摸摸褲子口袋,隻抓出一張口香糖包裝紙……

不是有一整包的嗎?……我靠!早上擦黑板用掉了!窮成狗黑板擦都買不起的一班!啊!……

心裡眼淚洶湧,焦慮之時突聞左邊有人進來的聲響。我厚著臉皮,想反正也看不見我的臉,於是敲了敲隔間板,問:“啊不好意思,請問您有帶紙嗎?能不能借我幾張……”

那邊靜默了三秒,接著從下麵縫隙裡遞來三張餐巾紙。

“夠嗎?”

儘管是蹲著,我卻隨時可能打滑跌進坑裡。這聲音……

明顯感覺到臉上的溫度,曉得此地不宜久留,快速提起褲子摁下衝水鍵。在我慌慌張張衝出門口時,竟沒留心腳下的台階,踏空摔在了地上。

一雙熟悉的三條杠板鞋從我眼邊經過,奇妙的視角。近乎大字型的姿勢,毫無羞恥感地,一動不動。

耳邊傳來腳步聲,鄭昕叫我:“素素,你在乾嘛!”

我被扶起,聽她說:“哎?剛剛過去的那是歐陽嗎?”

“我沒用……”

“啊?”

“鄭昕,我沒用。你彆管我了。”我撇開她的手,自顧自走開了。

每一扇門裡傳出的都是不同風格的曲子,不同的旋律折射不同的人。歐陽問過我,為何我會選擇她,這問題我何從談起呢?當時我應該說“你對我而言是那麼與眾不同”嗎?我莽撞地跟著感覺走了,這是事實。也許她會恨我的辜負,恨我懦弱得果斷,恨我不知羞恥的屈服。

我又何嘗不是這樣恨著自己?快一年了,聽到那清澈吸引的聲音還壓抑不了臉紅心跳。

難道,陳素,你還是那麼的喜歡她嗎?

定定地駐足在這扇門前。她和一個男生合唱著《願得一人心》,還是清晰地分辨出那怎麼聽都聽不厭的聲線,毫不費力的高音。貪婪如我,捕捉到曲半時她的嬉笑和輕咳。

嘴角不經意間勾起,伴隨著兩行落下的淚。

最痛不過承認自己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