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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色的光點似乎不舍的在沈淮安身邊縈繞了一陣,然後就消散在天地之中。

有一條玲瓏骨被這團光點縈繞著,然後緩緩的落入了沈淮安的掌心。玲瓏骨即為脊骨,沈淮安緩緩的收攏自己的手掌,仿佛還能夠感受掌心熟悉的溫度。經過了雷劫淬煉的玲瓏骨異常的堅硬,一節一節的隨著沈淮安掌心的收攏而咯得他生疼。

他緩緩的摩挲著掌心的玲瓏骨,突出的骨頭劃破他的手掌,沈淮安卻渾然不覺。

而那條玲瓏骨仿佛還殘存著主人最後的溫存一樣,發覺自己劃破了沈淮安的手掌,便閃過一陣藍光,而後沈淮安掌心的玲瓏骨便變得圓潤光滑。

沈淮安單膝跪在地上,臉上一絲表情也無,卻忽然從左眼留下一滴血淚。頭頂的發冠忽然碎裂,沈淮安的一頭長發無風自飄蕩起來,在眾人的驚呼之中,他原本烏亮的一頭長發寸寸變白。

竟然是,一瞬白頭。

他將頭深深的埋在掌心,用臉細細的摩挲著那條玲瓏骨。半響之後,他抬起頭來,眼珠中竟然是一片猩紅。

他注視著陣旁的一堆黑灰,出聲問道“那是什麼?”

長老們已經被這忽然的變故驚呆了,一時之間竟然無人答話。沈淮安臉上已經尋不見當年的半分溫柔——已經失去了全世界,他憑什麼再對這個世界溫柔?

“我再問一遍,那是什麼?”沈淮安的聲音叩在每一個人的心裡,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驟然一抖。

年紀最長的長老站了出來,勉力說道“這是陳洵長老的……遺骸。他在方才老祖渡劫的時候撲倒雷中,已經隨老祖去了。”

沈淮安挑了挑眉,抬手揚起一陣狂風,將那堆黑灰遠遠的吹走。不理會後麵那些人臉上驚詫而悲傷的神情,沈淮安緊緊的攥著手中的殘骨。

“誰允許他生殉師父的。他沒那個資格。”

白色的身影就這樣消失在秘境之中。

八十年時間,雲溪已經從原來的小姑娘成長成了一峰之主。流雲派的人在無上宗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她對莫南柯很是感恩。而自從陳洵修為出了岔子,沈轅便也就接管了他的無為峰,成了新的無為峰峰主。

全宗隻有長老有資格去觀看老祖渡劫,他們這些峰主隻能在宗門之中靜待。沈轅和雲溪算是有一段前緣,在和流雲派成了自家師姐師妹之後,沈轅對她很是照撫。在無上宗這樣重大的日子裡,沈轅邀雲溪來無為峰飲茶,兩人共同等待。

本是一件歡喜的事情,雲溪卻不知怎的都覺得心神不寧。本是在和沈轅對坐飲茶,雲溪手邊的薄胎杯卻忽然碎裂,它愣愣的看著手邊的碎片,半響才緩緩對沈轅說道“老祖……隕落了。”

沈轅驟然一驚,還不待他說什麼,遠方就傳來了一陣哀聲。沈轅直覺眼前一黑,和雲溪對視一眼,兩個人倏忽都落下淚來。

第45章 緣說因果。

第四十五章。緣說因果【陳洵番外】

沈淮安和沈轅兩兄弟是無上宗建宗的萬年之中僅有的沒有為隕落的師父樹牌位的兩人。

沈淮安自從莫南柯隕落之後消失了整整一百年,無上宗之中早就定下規矩,但凡隕落的修士,牌位隻能由他的徒弟%e4%ba%b2自立,沒有徒弟的就統一將骸骨投入無上宗的懷淵,乾乾淨淨的來,也乾乾淨淨的走,不留絲毫牽掛。

青霄老祖自然是有徒弟,可是他的大徒弟已經隨他一道隕落,他的小徒弟又不知所蹤,縱觀整個無上宗乃至修仙界,竟然沒有一個人有資格為他豎一塊牌位。可歎青霄老祖一世高絕,死後卻連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

而沈轅不為他的師父豎牌位的事情讓他遭受了許多詬病,直到後來他接管了無上宗,成為無上宗掌門之後,仍有人用這件事情戳他的脊梁骨。

沈轅隻是沉默著,並沒有對任何人解釋。

無上宗的掌門原本是擺設一樣的存在,因為有老祖在上頭鎮著,旁人並不敢造次。當無上宗的青霄老祖隕落,而剛剛跨上渡劫邊緣的沈淮安也隨之一並消失之後,也曾有人公然對無上宗進行了挑釁。

對於在無上宗宗門之外叫囂的人,無上宗一向是不理的。這樣的縱容也導致了挑釁行為的愈演愈烈,直至有一天,有人踏入了無上宗的山門半步。雖然僅僅是半步,但是那人卻被從天而降的沈轅擊碎了靈根,扔下了山去。

沈轅將長刀一橫,對著山下聚集的人說道“你們欺我無上宗無人?我無上宗可不是攥著老祖的衣帶而崛起的門派。”態度囂張,一如當年。

這個時候眾人才驚訝的發現,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區區門派的長老的弟子,如今已經是渡劫修為了。經此一役,沈轅當仁不讓的成為了無上宗的代理掌門,而原來的掌門則因為觀看老祖渡劫失敗而受到了震動,連忙閉關調理修為去了。

雲溪依舊是流雲峰的峰主。無上宗的人對待流雲峰的女流們一向寬厚,並沒有因為老祖的隕落而有絲毫的改變。隻是雲溪偶爾會來找沈轅坐一坐,因為他們兩個人也不知道,除了彼此,還有誰能夠分享這份難過。

——從一開始,莫南柯對於他們來說就不僅僅是無上宗的青霄老祖那麼簡單。

對於沈轅來說,他更像是莫南柯的徒弟,談不上是入門弟子吧,至少也算個記名弟子了。他從小和沈淮安打到大,在修為方麵,莫南柯點撥了他不少。莫南柯對待沈轅雖然沒有對待沈淮安一樣的儘心和熱絡,但是在沈轅孤獨的童年裡,莫南柯已經算是寬厚的長輩了。

而更讓他難過的是自莫南柯隕落之後便沒有了消息的沈淮安。在當日去觀看老祖渡劫的長老們的口述裡,沈轅知道了沈淮安一日白頭,眼滴血淚的慘烈情形。他沒有在當場目睹那樣的場景,但是他可以毫不費力的想象得到。

畢竟,他是和沈淮安一道長大的,縱使內心並不細膩,但是旁觀者清,很多事情他都能看得出端倪。自己的那個弟弟,對於他自己的師父絕對不是什麼師徒之情。當然,也不是男女之情,而是一種更徹底的相隨。和師父一直一直在一起,這是沈淮安的執念,一直淺淺的蟄伏在他的眼底,呼之欲出。

而對於雲溪來說,沈淮安和莫南柯都對她有恩,對整個流雲女派都有恩。無論怎麼說,當年沈淮安一行人救了她的姓名,而青霄老祖拯救了整個流雲派中人的命運。雲溪的父%e4%ba%b2已經年邁了,修為再不得存進。而哪怕她的父%e4%ba%b2正當年,也無法回轉整個修真界將流雲派視作鼎爐門派的局麵。

而莫南柯能。對於他來說,隻是三言兩語而已,卻挽救了不知道多少雲溪的姐妹們的姓名。這份恩情,上至雲溪,下至整個流雲女派都感念在心。當她們聽見無上宗的青霄老祖隕落之後,雲溪下令無上宗上下為青霄老祖守孝十年,十年中禁鮮衣豔服,禁合籍雙修,禁歌舞詩酒。

雲溪知道,自己能做的就隻有這麼多,可是徒勞無功的。

她這些年一直潛心修煉,深入簡出。偶爾會出門來到無上宗的無為峰找沈轅喝茶,喝茶的時候也會勸一勸沈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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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溪並不清楚陳洵做過什麼讓沈轅怨懟至此的事情,但是相識一場,前緣紛亂,她總不忍心坐視沈轅被人詬病。當沈轅不敬師長的傳言喧囂直上的時候,雲溪難免是要多說幾句的。恰逢流雲峰的流雲仙茶剛剛炒熟,雲溪便索性邀請沈轅來流雲峰坐一坐。無上宗的選徒大典剛過,也沒有太多雜事,沈轅便隨著雲溪上了流雲峰。

流雲峰上的香煙嫋嫋,所見的小弟子全都是青衣素服,卻沒有一個人穿白衣的。自從青霄老祖隕落之後,白衣徹底的成了無上宗的忌諱。

沈轅隨著引路的小弟子來到了流雲峰的茶室,茶室中熏著上好的小篆香,聞之直覺%e5%94%87齒微甜,肺腑輕盈。而雲溪已經淨好了手,垂眉斂目的將圓滾滾的茶葉珠投入了微微沸騰的碧水之中。

茶香並不濃烈。最開始的時候,它隻是淺淺的氤氳在一片熏香的甜蜜之中,漸漸的隨著水溫的升高,它才方顯露出一點清苦的端倪。待到壺中的滾水翻騰,雲溪素手一抖,便將玄鐵鑄就的鐵壺拎起,碧色的茶湯輕輕點在如豆的杯中。

寒淚珠,這道茶奇香無比,卻自帶三分苦澀。唯有忍了那苦澀,方才能品出些許綿長悠遠的回甘。雲溪原本不愛這個,但是年歲漸長,竟也品出幾分趣味來。

將茶杯輕輕推到沈轅麵前,雲溪自端一杯,細細品味起來。

這是流雲峰的一個很尋常的下午,無上宗的掌門和流雲峰的峰主對坐飲茶,無需佐茶的玩意,那染上了三分苦澀和七分清涼的水就足矣他們消磨一個下午。

對於修仙的人來說,最富裕的,恐怕就是時間了。

茶過了第二鋪,雲溪方才緩緩說道“時間過得真快,距離老祖隕落竟然已經過了好幾十年了。”

沈轅喝茶的手微微頓了頓,然後將滿杯的茶水慢慢放下。他抬起衣袖,遮住了自己溢滿痛苦的眉眼,半響之後才甕聲甕氣的說道“是啊,好幾十年了。但是雲溪,我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當年老祖府邸之中的場景。”

“那個時候我和淮安才那麼高吧”沈轅伸手比劃了一下,他比劃的高度才到成年男子的腰間。

“那個時候我們總是在試仙台上比劃,他要是輸了的話,一定會跑去和老祖撒嬌的。”喝到嘴裡的茶不知怎的變得更苦,沈轅苦笑一下,繼續說道“那小子,贏了也還是會跑去老祖身邊蹭歪的,最不要臉。”

雲溪靜靜的聽著。沈轅有的時候會給她講他們小的時候的故事。說來也是可憐,這些年沈轅成了無上宗的代理掌門,身邊卻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他撐不住的時候就會來找雲溪念叨念叨,雲溪也不接話,就是靜靜的聽著。

沈轅絮叨了許久,直到壺中的茶都被衝泡得沒有了滋味。雲溪放下了手中的杯子,歎息了一聲,方才說道“這些話也是老生常談了,說到底,你為人弟子的,不該一塊牌位也不給陳洵長老。”

沈轅喝的是茶,可是他卻覺得自己分明喝的是陳年的老酒。前塵和往事讓他熏熏然的醉著,惟願長夢不願醒。

雲溪的話已經說過許多遍了,沈轅對於這件事情一向不多解釋,可是這一次,不知怎的,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