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嘩……”

這是她血液在衝刷著血管的聲音，或急或緩，每一處的血流速度都不同，卻在蘇雲念的身體內，構成了一曲恰到好處的和弦。

心法是什麼？以心為法。

求心則何如？以心塑身。

聖人雲思想之力勝過世間萬物，然而世間萬物之思想無一不是因為有身軀的支撐才得以存在。

刻在石板上的，不叫做思想，刻在玉簡中的，不叫做思想。而天下大道，非身軀無以支撐。

蘇雲念的心頭升起了明悟，她終於知曉，自己的機緣到底是什麼。

趨利避害，是世間萬物的本能，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自詡為萬物之長的人類。生死輪回自有天定，但是人力卻未必不可以勝天，天道是規則，需遵守，卻也並非不可打破。問心，明心，卻更需強大的力量，才能夠破心以而破天。

蘇雲念一直以為自己沒有功法，導致自己的修為進階困難，實則不然，因為對她來說，最好的功法就是不斷的淬煉自己的身體，讓自己身體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都能夠成為一個全新的獨立的存在，即使自己身形俱滅，但是隻要尚殘留一縷毛發，便能夠浴火重生。

到最後，或許僅僅是她呼出的一口氣，也會成為她生的一部分，她力量的一部分。

靈力一點點的衝刷著她的身體，卻又從她的經脈之中逸散出去，進入她的肌肉，她的骨骼，她身體的每一寸地方。

劇痛，撕裂般的劇痛傳來，蘇雲念的身體仿佛被切割了一般，她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被拉扯的感覺。但她的內心卻是一片平靜，沒有即將獲得力量的激動，也沒有任何彆的情緒，仿佛她的世界都陷入了一片空靈之中。

沒有疼痛，亦沒有舒適，沒有悲傷，亦沒有歡樂。

當身體的疼痛漸漸模糊的時候，蘇雲念的神魂明明越發的清明，卻又仿佛陷入了幻境。

她的麵容發生著極為細微的改變，眼角微微的上揚，透出了一股子的淩厲，原本緊抿成一條線的嘴%e5%94%87，也微微勾起了一個妙不可言的弧度，讓她整個人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

在一聲如同海浪猛然拍下的轟然巨響之後，蘇雲念緩緩睜開了眼睛，在山洞的黑暗中，一道淩厲的光線一閃而逝。

她緩緩的站了起來，渾身的骨骼劈啪作響，就像是幾百年沒有活動過一樣，關節仿佛都錯了位，一股強烈的不適感傳來，但蘇雲念知道，這隻是因為這一次自己的身體蛻變的太過於徹底，一時半會兒無法適應而已。

“讓我進去。”外麵，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蘇雲念驚訝的望向了洞口的方向，她當然知道來著是誰，隻是沒想到沉暮舟居然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而且看樣子，是知道自己在這裡的。

她並沒有慌著出去，在站了一會兒，好好熟悉了一下現在的身體之後，感受到靈力在體內的流轉再無一點的凝滯，才抬腳，一步又一步緩慢地走了出去。

“雲念！”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阿蔓驚喜的轉頭。

蘇雲念一身素衣，這是雙世重蓮帶給她的法衣，她還沒來得及改變自己的裝扮，三千青絲隨意的披散在背上，隨著她的走動，發尾微微搖擺。

她的表情極淡，在看到阿蔓的時候，微微彎起了眼，露出了幾分的笑意。

“阿蔓。”

“恭喜主人。”小綠看出了蘇雲念的不同，第一個道喜。阿蔓也是驚喜，連連問道：“念念，是不是突破了？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他快步走過來抱住蘇雲念的手，蘇雲念用另一隻手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像是對待小孩子一樣，然後搖了搖頭說道：“還沒有突破，不過也快了。”

“雲念。”另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闖了進來。

蘇雲念轉頭，沉暮舟正看著自己，眼裡的情緒複雜，叫人看不清。

“師父。”

她喊道，卻沒有再動作。兩人之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雲念，可以借一步說話嗎？”許久，終是沉暮舟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蘇雲念看了阿蔓和小綠一眼，兩人會意的退後一步，蘇雲念向前走去，路過沉暮舟的身邊，說道：“走吧。”

她從見到他的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他的心緒不寧，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十分的複雜，就像是她才恢複記憶的時候見到的沉暮舟，滿眼都是迷茫。

沉暮舟跟在蘇雲念的背後，沉默地向前走去，他看著蘇雲念的背影，心中卻想起了另一個與她並肩而立的人。

景鈺。

一個或許他傾儘一生也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人。

蘇雲念知道阿蔓和小綠都不會偷聽，之所以走了一段路，隻是為了讓兩人都是時間去想接下來要說的話。

在岩漿之地的時候她就已經明了，沉暮舟也許可以做她認定的伴侶，但是如今她已經找到了自己修行之路，沉暮舟若是進步的太慢，恐怕會被落到她的身後。她需要的伴侶不是自己的靠山，但也不能夠是自己的拖累，如果沉暮舟變強的決心還不夠堅定，蘇雲念也隻能夠將他舍棄。

“雲念。”

“師父。”兩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吧。”

“你先說吧。”

兩人對視一眼，蘇雲念的臉上也出現了一抹笑意，沉暮舟看著她臉上出現的表情，卻是一愣。

蘇雲念很少出現如此生動的表情，很多時候，她即使笑著，也很難感受得到她的情緒，如今似乎是一件困在她心頭的事情被解決了，所以她的笑容也顯得自在了許多。

隻是想到自己要問的事情，沉暮舟便不知道如何開口。

“你有疑惑？”蘇雲念見他臉上的表情不對，皺起了眉頭，問道。

沉暮舟苦笑，他就知道自己什麼都瞞不過她。

“我……”

他開口，話卻又卡在了喉嚨，不知要如何說出來。

他要如何問她，自己是否隻是景鈺的替身？

他要如何問她，自己與景鈺，誰才是她如今真正愛著的人？

他一向是個驕傲的人，隻是在麵對蘇雲念的時候難免變得卑微，於是小心翼翼，隻是這些問題若是真的開口，怕是擊碎了他在蘇雲念麵前最後一點的自尊。

☆、第109章

“我和景鈺，有多少的相似？”終是下了決心，沉暮舟看著蘇雲念，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這個問題打了蘇雲念一個措手不及，若是他不提起，她恐怕很難再想起景鈺這個人。但就在沉暮舟提到這個名字的瞬間，那人原本已經模糊了的音容笑貌卻又在蘇雲念眼前一點點的清晰。

此時他仿佛正站在沉暮舟的身邊，看著自己，嘴角噙著笑意，眼裡滿是專注。

景鈺的模樣仿佛和沉暮舟漸漸地重疊，兩人都有微微上翹的眼角，兩人的輪廓都有著說不出的相似，隻是一人的眼裡滿是專注，仿佛隻要他看著你，便能夠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滿滿情意，而另一人的眼裡，卻是摻雜著不安和彷徨。

“雲念，我是否隻是景鈺的替身？”蘇雲念許久沒有回答，沉暮舟的聲音裡已經多了苦澀。④思④兔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看到沉暮舟眼裡隱藏著的情緒，蘇雲念彎起了%e5%94%87角，原本已經快要重疊在一起的兩個人影漸漸分離。

“不，你們一點也不像。”

“景鈺從來不會彷徨，他認準的東西，他想要的東西，從來不會問願不願意，隻有不折手段的得到。”

“你和景鈺一點也不一樣。”你會失望你會傷心你會難受，你會為了我牽動心神，你會為了我白了頭發，你和景鈺一點也不同，真的。

隻是後麵那句話，蘇雲念卻沒有說出口。

“沉暮舟，你是我師父，你是獨一無二的。”

蘇雲念一點點的彎起%e5%94%87角，看著沉暮舟，專注的說道。

沉暮舟心中大震，他從未想過蘇雲念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

蘇雲念向著沉暮舟靠近，伸出手與他十指相扣，將下巴放在已經僵硬了的沉暮舟肩膀上。

“景鈺是魔尊，是魔界的魔尊，你是沉暮舟，是我的師父。”

“是我的。”

她霸道的宣誓著自己的主權，沉暮舟突然感到麵上一陣火辣，在蘇雲念看到的地方，耳朵都紅的仿佛能夠滴出血來。

半晌，沉暮舟才從巨大的衝擊之中回過神來，顫唞著將手放在了蘇雲念的背上，感覺到尤為的不真實，仿佛做夢一般。但是蘇雲念噴灑在他脖頸上溫熱的呼吸，懷中真實的感覺卻又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假的。

……

兩人牽手回去的時候，阿蔓臉都黑了，臉上的不待見明顯得很。

見蘇雲念走了過來，連忙過去將沉暮舟擠開，自己抱住了蘇雲念的一隻手臂，挑釁的看著沉暮舟。

沉暮舟被突然擠到彆處，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見先前帶給他極大危機感的神秘男子，一副小孩子模樣的看著他。雖然他此時纏著蘇雲念，但是看向自己的眼神裡，更多的是像是小孩子爭寵一樣的情緒，明白過來的沉暮舟忍不住一笑。

“雲念，你還沒有和我介紹他們是誰呢？”

阿蔓和沉暮舟臉上的表情蘇雲念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待沉暮舟開問之後，蘇雲念才以手做拳，放在嘴邊輕輕咳了咳之後說道：“師父其實是見過阿蔓的。”

“阿蔓？”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沉暮舟略帶疑惑的重複了一遍，突然他腦海中靈光一現，一個嬌聲嬌氣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你說他是那個小丫頭？”

沉暮舟驚呼道，隨即阿蔓的一張俊臉就徹底黑了下來。蘇雲念心中也在偷笑，在阿蔓化形之前，她也以為她是一個女孩子，隻是在見到身為男性的阿蔓的時候蘇雲念將驚訝的情緒掩蓋的很好，並沒有被阿蔓發現。

“轟！”

一根巨大的藤蔓從沉暮舟站著的地方直刺而出，沒有絲毫留手的的痕跡，沉暮舟麵色一凝，早在發現地下的動靜的時候便縱身跳開。

阿蔓的實力之強讓他為之心驚，不過也暗自欣喜，因為他知道阿蔓和蘇雲念的關係，他的實力越強，對於蘇雲念來說就越有利。他自然也明了，阿蔓並沒有下死手，若是阿蔓真的想要殺了自己，何必讓自己提前察覺到不對經躲開，現在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罷了。

蘇雲念麵上的笑容也收斂了三分，無奈的撫了撫阿蔓的頭：“阿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