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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皮膚青白,掌心裡握著一把花紋精致的銀色小刀,看上去尖銳嶙峋得近乎病態。

老特納陷在床單裡麵,難說他是不是在思考著什麼,總之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維克特很快從外麵走進來,他罕有表情的臉上難得的帶著一些心煩和厭惡——他說話的時候口氣不耐煩得像是想把這病房的地板戳個洞:“好啊,我就知道NYPD從來都是一群蠢貨。我不明白我每年要交巨額的稅款——就為了養活這一群說話都是浪費空氣的傻瓜們?”

萊斯特把蘋果一片一片地碼在小盤子裡,然後轉頭微笑——一個生澀的年輕警察在門外探出半個頭,他窘迫得臉頰發紅,並且勉力讓自己笑得不那麼失態:“輪到您了,羅、羅蘭先生。”

萊斯特拍了拍維克特的肩膀:“彆發火,你嚇著他了。你知道的,這不過是例行公事。”

那年輕人一臉“得救了”的感激的看了萊斯特一眼,然後很快地縮回頭去。

維克特神情陰鬱地點了點頭,淺色眼睛冷冰冰地在老特納身上逡巡著,直到萊斯特輕手輕腳地把門帶上,他才顯得傲慢無禮地開口道:“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們沒必要大晚上在這裡應付一堆麻煩。”

老特納滿臉疲憊地將自己卷進了被單裡:“先生,是你們先對羅伯特動手了——就在昨天,羅蘭先生毫不留情地揍了他並且用槍恐嚇了那些無法無天的年輕人,如果他沒有這麼做——今晚仍然會是一個風平浪靜的美好夜晚。”

維克特厭惡地皺起眉,他有些不耐煩地用手敲擊著床頭櫃——那些象牙色的蘋果片擺放地非常漂亮——萊斯特看起來有一點兒強迫症,但長時間暴露在空氣中卻讓它們開始無可抑製地氧化發黃,那些難看的鏽紅色就像透著什麼古老又腐朽的味道——這讓維克特反胃,就像床上這個隨時保持著好像再也堅持不住一秒鐘的老家夥一樣。

“他們差點侵犯了他,每個美國公民都有捍衛自身權利的自由。”維克特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的眼睛,然後抑揚頓挫地補充了一句,“就算萊斯特現在不是——當然我認為這不過是早晚問題,至少在這星條旗飄揚之處,他沒什麼不可以的。”

老特納幾乎快要放棄和他溝通了,或許半個小時前他還曾深深憎恨過萊斯特的不近人情——資本家總是這樣不是,但現在看來,至少他比這位小施特勞斯先生強得多,甚至擔得上人品高潔——上帝,這發現簡直能讓人發瘋。

......

萊斯特很快送走了那名年輕的警員,說老實話誰都知道這隻是白來一場——維克特的身份注定了NYPD就算有證據也沒法給他們定罪,何況真要說起來,那群癮君子顯然劣跡斑斑到足夠在檔案裡掛上號,他們找了個可憐蟲來挨罵——那年輕人離開時腳步虛浮,表情就像得到了重生。

老實說,這還挺有意思的。

萊斯特忍不住輕笑出聲,直到一個陰鬱冰冷的聲音迫使他抬起頭來:“你很高興,是嗎,萊斯特?”

卡爾抱著手臂站在他眼前——他應當是剛從宴會上來,穿著服帖合身的三件套,頭發被發膠固定在腦後,額頭上和嘴角上都有著深刻的紋路——他氣得幾乎有些難以自持,萊斯特抓了抓頭發,感覺到一種從心底湧出的無力和冰冷——這會兒他倒能夠對維克特感同身受了。

“不、當然不——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卡爾——”

“受夠了你的那些解釋,萊斯特。”卡爾硬邦邦地說道,並且露出了一個反感的表情。

萊斯特艱難維持著的笑容顯得有些苦澀:“我很抱歉,真的非常抱歉,我沒料到會橫生波折,卡爾——”

“你應該乖乖地待在莊園裡——這些糟糕的事就不會發生,我絕不能繼續放縱你。彆總覺得我是個沒腦子的蠢貨,另外,今天這事沒完,現在,跟我回家。”卡爾生硬地從%e8%88%8c尖蹦出字來——他淺棕色的眼睛顯得有一些細微的慌張,因為萊斯特的神色正以一種可怕的速度從愧疚和疲憊變成毫無表情,嘴%e5%94%87抿得如同雪線般嚴寒堅硬,他覺得自己明白這是為什麼,但狂囂不止的思維卻禁止他對此追根溯源。

“那麼,這意味著我將被囚禁了是嗎?”萊斯特轉過身,手指按在門把手上,“看來我得抓緊時間,最好不是現在,我要得到我想要的——至少是今晚。沒理由讓我平白付出了這些,您說呢,霍克利先生?”

“萊斯特——”有錢人煩躁地抓亂了頭發,撒旦知道他絕無此意,可是他控製不了自己,就像有一些無形的力量迫使他說出那些會讓年輕人生厭的單詞——他從沒有一刻比現在這樣更憎恨自己的語言匱乏。

卡爾跟著萊斯特進了病房,維克特靠在牆上——他盯著卡爾看了一會兒,直到逼得他跳腳想要殺人,他才拖著不招人喜歡的長腔懶洋洋地說道:“晚上好,霍克利先生。真可憐是不是,我猜你惹萊斯特生氣了。”

“Fuck you,閉上你的嘴,施特勞斯。”卡爾踢了一腳牆壁,一隻忙於織網的蜘蛛掉到了他的脖子裡,有錢人大叫著把它捉了出來,這讓維克特不留情麵地嗤笑出聲——儘管他的臉頰看上去更像是抽筋而絕非微笑。

萊斯特彎下腰去把那碟蘋果片倒進了垃圾桶,老特納的目光始終追隨著卡爾,他最後轉過來問道:“他是你的——情人?”

萊斯特冷冰冰地揚了揚%e5%94%87角:“您有興趣嗎?我以為您在短期內都拒絕同我說話,特納先生。”

老特納神情憂傷,他甚至是有些憐憫地看著這個年輕人,臉上的每條皺紋都散發著愁苦的味道:“......你走在一條單行道上,比我們還艱難的、充滿了罪孽的道路。”

“如果他能堅持,那沒道理我不行。”萊斯特坐了下來,他淺灰色的眼睛終於放柔了一些——那些冷硬的冰層不在,或許還因為想到了一些什麼好事兒而泛著微光,“但我們仍有不足。我需要您的畫,這是我成功的第一步。Anyway,我不想在老去之時因為人生未嘗有過拚搏而後悔——”他忽然輕輕地歎了口氣,鼻子因為不快而微微皺起,“這說不好,我以為共同麵對生死已經使我們的關係足夠穩固了,但或許事事有例外也不一定。”

老特納的神色越發顯得疲倦和沉寂。

他覺得自己被打動了,那是比威逼利誘來得更有力更深刻的攻擊,直中他的心房,使他避無可避。

那些樹立在身周的戒備已然搖搖欲墜,隻要一想到能夠使一對處境艱難的愛人幸福,他就會覺得那些早已乾涸死去的滾熱血液在皮脂下再度歡快流動。《天使》並非片羽吉光,那活在他記憶裡的女人才是,她是如此善良而溫暖,如果她還活著,勢必會為這對年輕人而流下眼淚......

老特納最終將自己深深地埋進了被單裡,眼淚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滑出,他卻力持使自己的聲音平穩冷漠:“再過兩天吧,我會給您答案的,羅蘭先生。”

......

維克特和來處理後續問題的克萊拉在醫院門口同他們告彆,萊斯特跟著卡爾上了車,相比起馬車,這款新出的福特T型車顯得通風而且寬敞,萊斯特把腦袋擱在窗戶邊上,沉默了一路。

回到白杜鵑時已將近晚上九點,瑪麗站在大廳裡,她看上去憂心忡忡:“Gosh,萊斯特,你總算回來了。小姐非常擔心你,洛夫喬伊先生也是。”

“替我跟凱瑟琳說抱歉,我忘了她的帽子。”萊斯特疲憊地笑了笑,“給我準備一間客房好嗎,瑪麗?”

“當然——哦,可你不是——”年輕姑娘在看到卡爾陰沉的臉色時敏銳地截住了話頭,“我想你還需要一些熱水和食物,十五分鐘,很快就好。”·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麼,晚安,霍克利先生。”萊斯特麵無表情地朝卡爾點了點頭,然後越過他走上樓去。

卡爾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並且用了些力氣把他拉到懷裡,他的聲音聽上去痛苦而懊悔:“......彆這麼對我,求你了,萊斯特。我沒明白我錯在哪兒——但我向你道歉,無論如何,彆離開我,求你。”

萊斯特伸出手撫弄著他的頭發——它們被發膠壓得堅硬而平滑,就像卡爾那些宣之於外的偽裝——他曾經以為他堅不可摧,強大無比,但實際上卡爾或許長久地停留在了那個愛哭的年紀。

怯懦、柔弱、害怕失去。

他的心裡或許永遠存在著一些無法抹去的陰影——但這又有什麼要緊,每個人都會有那些,無論是光鮮的上流貴族或是睡橋洞的乞丐酒鬼,他願意容忍那些,但並不認同它們可以成為生活的主流。

“卡爾,我會愛你——直到你不愛我。”萊斯特直起腰,在他眨動不安的眼睛上落下%e4%ba%b2%e5%90%bb,“但我覺得非常累——如果你確實像我說的從沒一刻放心過我,那麼你就該明白我如今正在做些什麼。我希望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身邊,站在這裡,而非成為一個見不得光或者彆的什麼——你知道的那些。”

萊斯特的笑容溫柔明亮,卡爾卻難過的說不出話來,他試圖解釋,卻沮喪地發現自己越描越黑:“我並不是有意——找人看著你......我不希望你和施特勞斯長時間地待在一起,那讓我不快,我想你回到這裡來,或者在我的公司裡,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職位......”

“那不是我想要的。”萊斯特安靜地看著他,“上帝都知道,一個霍克利給予的,哪怕轉手幾次,它仍然姓著霍克利——而非羅蘭。”

萊斯特最終也沒能去客房,卡爾鐵了心不願意讓他離開自己哪怕一步,即便再不好看,他仍然將年輕人拖進了自己的房間,並且時時表現得殷切勤快。

萊斯特在走出浴室時甚至看到他從椅子上一躍而下,看上去就像討肉吃的巧克力那樣哀怨可愛——這讓他忍不住微笑,卡爾給他擦了頭發,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背對著背,很安靜地睡了過去。

......

“早上好,萊斯特。”凱瑟琳坐在餐桌邊上懶洋洋地和萊斯特打了個招呼,她看上去有點兒懨懨的,像是沒睡好。

萊斯特溫和地建議道:“你需要一杯咖啡,%e4%ba%b2愛的,它能讓你看起來精神些。”

“哦,是的。彆提了,我真不該把奶油和甜餅放在房間裡,它們鬨騰了一夜。”凱瑟琳有氣無力地讓梅給她上一杯加奶加糖的咖啡,然後小聲地問道,“你和哥哥吵架了?我聽女仆們說的,你知道她們,一向喜歡這些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