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夜裡了，顧維楨的病房一片漆黑。尚堯心裡有些不安，不過他看出顧維楨床上鼓出的一塊，應該是躺了人的，而且他的定位也沒有任何問題，尚堯暗笑自己大驚小怪，病人已經休息了，自是不便驚擾。尚堯便悄悄離開了。

所以他真正發現顧維楨失蹤，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接到醫生的訊息，尚堯匆匆趕到醫院，一眼便看見自己前些天買給顧維楨的那個小玩意在床頭一下一下地閃著光，而他昨天誤以為躺了顧維楨的被子下麵，塞的是三個枕頭。

尚堯的%e4%ba%b2衛隊長賽維爾上校聞訊而來，在經過一番探查後向尚堯彙報道：“從現場的種種痕跡來看，他被挾持的可能性很小，將軍不必太擔心。”

尚堯自然也看出來了。特地移植的通訊器，消失的行李，還有細心塞進被子下的枕頭，要說是劫匪做的，那這劫匪簡直就是神經病。不過顧維楨是自己逃走的這個認知並沒有讓尚堯好過多少，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憤怒，過了許久尚堯才從嘴裡咬出來幾個字：“塞維爾，下通緝令，用我的權限。”

賽維爾嚇了一跳，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尚堯：“您，您的權限？”

尚堯惜字如金，不耐煩地點了個頭便大步離開了，留下兀自沒反應過來的%e4%ba%b2衛隊長呆在原地。

聯盟的通緝令根據頒布者的權限高低，效力也是不同的。軍部的權限比行政部門高得多，就連名義上的總統通緝令，影響力也不一定能大過上將的。當然元帥就不必說了，他還沒見過元帥通緝令長什麼樣子呢……

賽維爾記得，除了近年來折騰得最厲害的那個星際大盜團夥，已經快一百年沒有出現過將軍級彆的通緝令了。就連前些年那個臭名昭著的連環殺手，通緝令也隻不過是幾個星球的領主聯名下達的。這中將的權限……賽維爾隻是想想，手就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飛船還在不停進行空間階躍，顧維楨吃了藥睡得迷迷糊糊，比前一天舒服多了。甚至連飛船突然停住懸浮在虛空中，他都沒有發現。

錢櫃不安地直起身來，喃喃道：“發生了什麼……”

“緊急停滯，緊急停滯，請各位乘客係好安全帶，不要慌張，不要離開座位！”船長低沉的聲音在飛船客艙裡回蕩，乘客們漸漸竊竊私語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

“……可能是能源不足……”

“天哪，這下飛船會晚點了吧？”

顧維楨在一片嘈雜的人聲中醒了過來，他揉著惺忪的睡眼，不經意間望向窗外，動作一下子便滯住了。

由於顧維楨的人設是個軍人，所以他的夜視力非常好，即使外麵一片漆黑，也依舊看得到彆人都看不見的東西。那是——

飛船的外麵，圍了五六艘小型戰艦。

第七章

顧維楨看到戰艦的第一反應就是，尚堯來抓他回去了。

“不是尚堯，放心吧。”沉默了一天多的流雲突然說道：“你身上已經沒有定位裝置了，沒有人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你。而且，尚堯怎麼可能動用這種快被淘汰了的東西，太小家子氣了。唔，不過我還是得強調一次，你逃婚的這個決定挺讓我驚訝的。”

顧維楨沒理他。他擔憂地望向窗外，來的人不是尚堯這件事一點沒讓他放心。那些戰艦在一點點縮小包圍圈，顯然來者不善。

“黑心官商把你們的財物都交出來！窮人原地坐好，不用擔心。不過這艘飛船上應該不會有窮人，所以……把你們的財物都交出來！”中規中矩的男聲通過飛船的廣播響了起來，隻不過這彆開生麵的打劫詞……略囉嗦。顧維楨差點不合時宜地笑出來，可錢櫃就沒那麼愉快了。

“天哪，我們居然遇上了羅修大俠！說起來我還是他的粉絲呢，可是我現在是‘商人’啊……我還要賺錢給媽媽看病呢。”錢櫃第一次看到偶像，卻因為即將被偶像打劫而憂心忡忡，不能愉快地要個簽名什麼的，實在遺憾得很。

乘客倉裡亂做一團，甚至已經有女人開始低泣了。顧維楨緊緊攥著拳頭，眼睜睜看著打頭的艦艇直奔飛船而來。這是個經典合圍的陣型，可由於對方能夠動用的戰艦太少，也就是那麼個意思，理論上突圍也不算困難。

謝天謝地他讀過那麼多書，現在至少有個理論支撐。緊要關頭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總比落到星際大盜手裡強，顧維楨幾乎毫不猶豫地向駕駛艙走去。

乘務人員都在忙著準備開啟help模式以及安撫慌亂的乘客，誰也沒有注意悄悄推開駕駛艙門的顧維楨。船長正焦頭爛額地調用八百年沒用過的武器係統，聽到門響，他驚奇地回過頭來。

船長是個穩重的中年人，即使外麵就是凶悍的星際大盜，他依然在複雜的飛船係統界麵上有條不紊地操縱著。見一個陌生男子闖進駕駛艙，船長十分驚訝，不過還是有禮貌地說道：“這位先生請回到座位等候，飛船出了點故障，一會就修好了。”

“故障？”顧維楨笑了笑：“可是船長先生，劫匪已經廣播過了，要我們準備好財物，好方便他們打劫呢。”

被戳穿的船長連表情都沒有變一下：“哦，那一定是某位乘務人員在看電影，不小心外放了。先生放心，這種玩忽職守的行為一定會受到嚴厲的懲罰的。”

顧維楨無奈地說道：“船長，您看外麵，領頭的那艘軍艦已經快到艙門了，大概馬上就會要求您開門了吧？”

船長終於震驚了一下：“什……什麼？！你有這樣的夜視能力，難道是星際巡航軍人麼？”

顧維楨沒回答，而是趁著船長轉身的片刻工夫一步搶到操作台前。屏幕上正是飛船的外部環境圖：包圍他們的是六艘古舊的軍艦，船頭有四艘，剛好擋在下一個空間階躍點前，看來是早有預謀；另外兩艘分彆懸停在飛船側翼，伺機而動。流雲就著顧維楨的手看了一眼，點評道：“這種淘汰貨配備的武器估計也不會好到哪去。如果飛船上備了常規武器，那應該可以拖到救援軍隊趕來。”

顧維楨馬上轉向船長：“那麼船長先生，標配武器是否完好？”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船長也不準備隱瞞了：“武器？和平年代已經持續了一千多年，船上的武器至少也有一百年沒有更換過了。配套是齊全的，但是否保有原本的效力就不一定了。”

顧維楨：“……”

什麼不一定，分明就是一定不能用了啊！這麼說他們是等不到援軍了，四艘圍在船頭的軍艦越來越近，眼看就要碰到飛船了。一直鎮定的船長也終於變了臉色。

而顧維楨的思路反倒清晰了起來。他自己也奇怪，明明對這個世界一知半解，怎麼反倒敢在生死關頭替整艘船數千人的性命做起主來？不過箭在弦上，他來不及考究原因，也根本沒有發現這裡的人類對他來說已經不再是遊戲裡的炮灰。顧維楨立刻對船長說道：“先生，把航線圖調出來給我看。”

不容置疑的語氣，仿佛天生便該發號施令。

船長一時沒反應過來，居然照做了。

越過那擋路的四艘軍艦到達階躍點是不可能的了，那麼隻有——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

“船長先生，請立刻後退，退回上一個階躍點。”顧維楨篤定地說道。

船長愕然：“可是，這樣並不一定安全。他們可以捕捉我們的航線，隻要兵分兩路，一路原地等候，一路追蹤，我們就跑不掉。”

顧維楨微笑著搖了搖頭：“不，退回上一個階躍點後，我們會越過這裡，直接進入下一個階躍點。”

船長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這不可能。”

“可能的！我看過了，上一個階躍點曲率很小，隻要多耗費點能量，令空間趨於絕對平坦，我們完全可能越過這裡，直接進入下一個階躍點！”顧維楨陡然嚴肅起來：“先生，事不宜遲，請照我說的做！難道你要讓這一船人都落入星際大盜手裡嗎！”

顧維楨用的雖然是敬語，可語氣卻是不容違抗的。船長手一抖，本能地按照顧維楨的話操縱，飛船突然倒退起來。

果然不出所料，有三艘軍艦緊跟著他們而來。

顧維楨在船長身邊坐了下來，腦袋裡的弦時刻緊繃，臉上卻是一派篤定淡然。

飛船很快回到了上一個階躍點，船長的手心也出了一層薄汗。顧維楨注視著屏幕，三艘軍艦隻跟來兩艘，另一艘大概在路上出了點什麼意外。性能這麼差，果然是淘汰貨，想到這裡，顧維楨更有信心了。

“好了，船長先生，請將階躍驅動器能量值開到最大。”顧維楨再次命令道。

他盯著階躍點的空間模型，眼睛一眨都不眨。曲率值一點點降低，船長的額角也滴落了汗水。顧維楨搖搖頭：“不夠。”而後他慢慢抬起一隻手，伸向了操作界麵。

就在那一瞬間，顧維楨身體裡有什麼東西驟然流逝，而又幾乎下一刻，又有什麼源源不斷地補了回來。大概隻有一秒鐘的時間，曲率值便跳動了一個數量級，顧維楨長出了一口氣：“成了。”而後不必他吩咐，經驗豐富的船長在第一時間裡就將飛船的前進動力調到最大，令人難過的空間階躍終於再次開啟。

顧維楨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濕透了。他疲憊地癱在椅子上，幾乎動彈不得，而身體裡卻好像有一團流竄的火，烤得他整個人都熱騰騰的舒服。然而顧維楨顧不得看船長驚訝的目光，緊隨而來的空間階躍讓他難受得像是要死掉似的。

好在這種折磨並沒有持續多久，當飛船回複到正常行駛航線，顧維楨也稍微恢複了些力氣，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看了眼外部環境，似乎一切正常，軍艦都被甩掉了；就是飛船能量消耗過大，大概要就近找個星球做補給了。

不過這些跟他都沒有關係了。顧維楨那點微末力氣甚至不夠他同船長打聲招呼的，隻能一步三晃地向駕駛艙外走去。

船長一把扶住顧維楨：“先生，你精神力損耗好像有點嚴重，需要趕緊休息。”說著他拿出一小瓶藥：“這個雖然不是專門針對精神力的藥物，但是對於體力恢複和治療暈船都很有幫助，聊勝於無吧。”而後他有些猶豫地說道：“你的天賦應該很不錯，是沒有經過專門訓練，還是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