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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273 字 6個月前

趕回去就好了。”

哪裡還有什麼陛下?

董恂既是章梵親信,自然心知肚明,他就算去稟告,也是稟告章梵的。

換作從前,皇帝可能還真不會跟柔然人二話,但眼下局麵,董恂知道頂頭上司另有打算,最後約莫是要與南朝和談妥協的。

既然跟南人妥協,說不定柔然人那邊也有用處,想及此,董恂微微點頭,走向穿著罩袍戴著冪離的女子。

“娘子高姓大名?還請告知,我也好回去稟報貴人。”

女郎聲音低沉,說了句話。

董恂一臉茫然,根本聽不懂。

陳濟道:“她說她叫迪娜,這位小可敦能聽懂漢話,但不會說,我倒是能聽懂一些,可以代為翻譯。”

董恂恍然,最後一絲懷疑儘去,朝他們拱了拱手,又讓人看好他們,轉身就入宮稟報了。

陳濟麵上淡定,內心實則難免不安。

他剛說自己能代為翻譯,那是純屬胡扯,陳濟非但聽不懂柔然語,事先也不可能跟公主商量好每一句話要說什麼,一切全靠隨機應變,幸而他在南朝這麼多年,憑著舌燦蓮花討得老皇帝和他的年輕小寵妃歡心,以此得封越王,在成年的三兄弟裡占據一席之地,一張嘴好歹也算拿得出手。

但至多也就到此為止,陳濟很明白,除非他頭上兩位兄長都死光了,否則辰國皇位絕輪不上他,彆說皇位,若是行差踏錯,亦有性命之危,如今他被當作可有可無的棋子遣來長安,就是最好明證。

想到這裡,陳濟內心的不安漸漸褪去,等半個時辰後,董恂去而複返,看見的就是一個內心與表麵同樣自信的越王。

“越王殿下,小可敦,陛下龍體不適,但已吩咐讓左相出麵接待你們。”

董恂拱手,態度比先前更為客氣,想必是得了授意的緣故。

陳濟卻不大滿意:“我們這等身份,就隻一個左相出麵?你們不是有左右二相嗎,好歹也該是左右二相都出麵,方顯鄭重吧,他謝維安一人能代表你們朝廷嗎?”

他越是篤定,董恂就越無懷疑,聞言反是賠笑解釋道:“越王殿下有所不知,我們陛下抱恙,奏疏堆疊如山,嚴相得幫忙處理,這不,就隻有謝相能抽出空來了?”

陳濟斜睨:“該不會是前線戰事不利,被我們打得焦頭爛額了吧?看來我此番來得正是時候啊!”

沒等董恂發作,他又拍拍對方肩膀,很是自來熟。

“老董,我先前在長安待了不少時日,眼看這上下醉生夢死,歌舞升平,難怪戰力不如我們南人呢,文官指手畫腳,又不知兵事,依我看還不如你們武人來管事,我跟你就聊得來,回頭見了那謝維安,肯定又是說些場麵話,隻怕一兩日是談不成的!”

帶路的是董恂,而不是正常情況下的宮中內侍,四周也都守衛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董恂不由擔心陳濟會疑惑發問,但並沒有。

陳濟一邊說著話,一邊從袖中暗袋摸出一枚雕刻精致的金花,不動聲色塞入董恂手裡。

他的舉動行雲流水,董恂心事重重,本來也不在意這枚金花,但不知怎的,這個動作讓兩人不約而同都放鬆下來,甚至心照不宣相視一笑。

董恂想必也是內心焦慮積攢到一定程度,忍不住想找點話茬子。

“前線戰事打得如何了?消息傳到這邊有些慢,越王這是得了什麼消息了?”

陳濟看看左右無人,壓低了聲音。

“聽說已經快要拿下兗州了!”

董恂震驚得連眼睛都微微睜大了:“竟是這般神速!”

陳濟哪裡知道南辰打到哪兒了,純粹是張口胡扯,但他麵上不顯,還很有自信地笑道:“要不然,我能被重新派回來和談嗎?貴國陛下原本將我軟禁在官驛,我是已經跑掉了,中途接到密信,才又回來的!”

董恂小聲道:“這我知道,你之所以能順利離開,也是因為我們章將軍下令,給你行了方便的,否則恕我直言,越王殿下恐怕走不了。”

陳濟當時就尋思自己離開長安過於順利,現在總算知道謎底了。

他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難怪呢,我說我當時出城也沒人攔著,看來還是承了你們的人情!你放心,這次若能和談順利,往後我們兩國就是真正的親如一家了,不瞞你說,我父皇還有意讓下嫁一位適齡公主,以促兩國之好,不過若是貴國陛下不肯和談,執意要打的話,倒是有些麻煩了。”

董恂聞言,麵上露出些許糾結矛盾的神色,不過最終還是沒有透露宮中發生的劇變。

這種大事,就連現在北朝也沒幾個人知道,雖然他很清楚章梵有意跟南辰和談,但如今情勢未明,章梵到底想怎麼談,想讓步到什麼程度,董恂不甚了了,也不敢替章梵作主打包票。

他卻不知,陳濟早就知道宮裡發生什麼事了。

兩人各懷鬼胎,一番話下來好似熟稔得要斬雞頭燒黃紙結拜兄弟。

很快,四人來到太極殿門口。

董恂像模像樣通稟一番,很快就有士兵出來揮手放行。

陳濟什麼也不知道似的小聲問董恂:“怎麼宮裡行走的不是內宦,多是士兵,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董恂安撫道:“沒事,放心,就是前線打仗,陛下染恙,不放心讓內官伺候,便都換成禁軍了。”

陳濟點點頭,心道我信你個鬼。

他們沒有被引入正殿,反倒去了偏殿,這裡較正殿更小一些,不過密談也方便。

上位果然空著,左相謝維安果然端坐一側,人看上去瘦了許多,不過精神尚可。

他見四人入內,便起身相迎。

“越王殿下既已不告而彆,怎麼還回來再道彆?”謝維安似笑非笑,麵帶譏諷。

雖說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但他這種態度,也是情理之中的。

陳濟擺出一副“我國現在占據上風我不跟你一般見識”的神情,大喇喇落座。

“貴國軟禁我的事,看在當日我在長安玩得儘興,其他人也待我不錯的份上,我就不與你們計較了,今日我是為貴國帶來和平,希望謝相能客氣些,這是你們對待使節的禮儀嗎?”

謝維安深吸口氣,躬身行禮。

“越王殿下恕罪,謝某一時激動。當日兩國交戰,您身份微妙,不得已出此下策,還請越王見諒,不知越王奉命而來,想怎麼個談法?”

陳濟昂起下巴:“我開門見山,你也彆繞圈子,很簡單,貴國讓出洛陽以東,不包括洛陽。作為交換,我朝可以把奉州、南州兩地,送給你們。”

“不可能!”謝維安想也未想,麵帶慍色,“洛陽乃我朝東都,何等重要之地,怎麼能拱手讓人,就算你們不要洛陽,此舉洛陽不啻於無牙老虎,往後你們想再蠶食,還不是手到擒來?貴國可真是打的如意算盤,這野心連我都能看出來,你們難不成還認為我們陛下會同意嗎?”

陳濟笑了一下:“謝相,你也是聰明人,怎麼忽然間就固執起來了?現在兩國交戰,貴國落了下風,現在我們才隻是開口要洛陽以東而已,若是節節勝利下去,我們陛下開口再要洛陽,謝相又當如何?依我看,還不如現在先答應了,免得夜長夢多!”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網Θ友Θ整Θ理Θ上Θ傳Θ

他一邊說,一邊在心裡暗自誇獎自己:陳濟,你也出息了,謊話張口就來,還跟真的似的,怕是謝維安這老狐狸也都懵住了吧。

陳濟洋洋得意,不免飄飄然,餘光瞥及旁邊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冪離女子,這才輕咳一聲,稍稍冷靜下來。

謝維安冷笑:“據我所知,貴國如今也才打下兩個郡而已,連一州之地都未拿下,而我朝名將李聞鵲已經帶兵前往,勝負猶未可說,越王這話是不是說得太早了?”

董恂在旁邊小聲提醒:“方才越王說,南辰已經拿下兗州了。”

“不可能!”謝維安微微變色,“我們從未得過消息!”

陳濟優哉遊哉:“我半途得到密旨,消息自然比你們快,而且前線失利,李聞鵲現在怕是絞儘腦汁想著如何挽回敗勢,也不可能樁樁都往回傳吧?”

謝維安依舊搖搖頭:“無論如何,即便要和談,洛陽以東這樣的提議,我朝絕不可能答應,南州奉州等地我們寧可不要。”

說罷,他的目光落在陳濟旁邊的冪離女郎身上。

“這位就是敕彌可汗的小可敦吧?不知你們柔然人來此,又是想做什麼?總不會覺得我們北朝連你們柔然人都打不過吧?”

冪離下,女郎張口,說了一連串的柔然語,竟是一氣嗬成,未曾停歇。

她語調低沉,全然是陌生的口%e5%90%bb,但不知怎的,謝維安的臉色竟微微一變,繼而眯起眼。

很快,他又恢複如常。

“小可敦見諒,我們聽不懂柔然語。”

陳濟道:“我來代為翻譯吧,現在貴國要同時應付辰國和柔然,已經捉襟見肘,如果再加上一個吐穀渾,怕是三麵受敵,連長安都有危險了吧?雁門鐘離戰死沙場,如今你們雁門將士的士氣都快散了吧,即使柔然現在騎兵不多,也能讓貴國足夠難受,若貴國願意,柔然也可以同時與你們和談。”

謝維安搖搖頭:“區區柔然,早已被我們打得七零八碎,怎配提和談二字?”

陳濟道:“據我所知,你們早就將西州守兵調到東麵去與我們辰國打仗了,這也不是秘密,若吐穀渾趁此進攻呢?我沒記錯的話,吐穀渾的漢王何忡,原先好像是貴國叛將吧,他難道不會懷恨在心,趁機慫恿吐穀渾王出兵嗎?”

謝維安冷冷道:“你們這是在威脅我們?”

陳濟一笑:“也不能叫威脅吧,小可敦說的這些,你們肯定早就想過了,正是因為知道我說的都有道理,你們不妨好好想想,換作另一個使者前來,而不是我,隻怕會比現在更加趾高氣昂。”

董恂忽然插嘴:“前麵那些話,是越王的意思,還是小可敦的意思?柔然人到底想要談什麼?”

陳濟道:“自然是小可敦的意思,她深受敕彌可汗信任,那些話同時也是敕彌可汗的意思。柔然人逐水草而居,牛羊在哪,他們就在哪,雁門是越不過的關隘,他們並不想入關,也沒興趣得到耕地,隻要更多的奴隸與財貨糧草,至於具體數量,謝相不妨稟告貴國陛下,再給個準數。不過我得告知謝相一句,我們時間耐心有限,小可敦也急於回去複命,如今柔然人還未集結兵力大舉進攻,敕彌可汗正在等小可敦的消息,若再晚幾天,柔然人未必還有耐心,畢竟就快入冬了。”

每年入冬之前,柔然人必要大肆劫掠一番,去年因為柔然王庭被滅,敕彌帶著餘孽逃往敖爾告苟延殘喘,彆說劫掠了,殘兵怕是能活下一半都是好的,結果今年一看時移世易,就又動了心思,甚至還跟南人暗通款曲,南北呼應,對北朝形成夾擊之勢。

若換了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