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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295 字 6個月前

衣裳,公主您愛不釋手。但是這岑庭的私宅裡,就有五匹天水綢,可見其奢華。”

“你說什麼!”

博陽公主震驚失聲,顯然也不知道這些事情。

陸惟兀自說下去:“這些天水綢是從哪來的?何人舍得下如此重金賄賂他,目的為何?此人是否與南朝勾結?這些都是岑庭死後留下的疑問。也正因此,陛下才會下令清查宮廷,又讓我調查珍寶失竊一事。”

章玉碗適時開口:“此事的確令人驚詫,但此事怎麼會與公主府外管事的屍體扯上關係?”

博陽公主回過神:“不錯,你說了這半天,跟我又有何乾?岑庭既然已經伏法,連陛下也沒追究我,說明我是清白的!還有,你說的榮華閣銷贓那些事,我一概不知,那都是岑庭背著我乾的!他既然已經死了,你想追責,也該去下麵找他要去!”

陸惟道:“賀雙招供,他去榮華閣買下那箱珍寶之前,就已經知道裡麵是沉香枕等宮中珍寶,與他接洽交接的人,正是博陽公主府上的外管事,也就是躺在這裡的這具屍體。”

李方平忍不住道:“所以此人正是背著公主,跟岑庭勾結監守自盜,不僅盜了我們公主府的東西,還盜了宮裡的,難怪被公主發現之後竟然還想行刺,實在死不足惜!”

他反應倒是很快,馬上把鍋反手全部扣給孫管事。

陸惟看了他一眼,不掩譏諷之色。

“賀雙說,孫管事不知道箱子裡裝的是什麼,他隻是奉命行事,而當時岑庭已死,岑少監一夥已經正法,榮華閣裡主事的另有其人。此人不僅知道岑庭的全部勾當,也在明知道箱子裡裝的都是宮內珍寶的情況下,還讓孫管事將其賣給賀雙。”

李方平被他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神一瞅,張口想說的話都生生憋了回去,不敢再胡亂出頭。

但博陽公主卻被陸惟的話激怒了:“你這是什麼意思,說了半天,你還是懷疑我?”

陸惟在屍體周身踱步,果真像講故事一樣娓娓道來,將一個月前的事情,到如今這具屍體之間的關聯全部說得明明白白。

這一個月裡,章玉碗與陸惟二人見麵的次數其實不多,她也知道陸惟好像在忙一樁案子,早出晚歸,十分忙碌,甚至還問她借了素和去一趟洛州。

章玉碗也沒有多問,有些事情,該說的時候,陸惟自然會說,他沒有說,便是還沒到時候,這點信任總該是有的。

許多人估計想也沒想到,偶爾夜晚時分,禁欲自持的陸廷尉,竟會從長公主府後門悄然進入,去當那偷香竊玉之徒。

再回到眼下,博陽公主質問之後,陸惟道:“您作為榮華閣的主人,的確有難以推卸的責任,孫管事之死,即便不是您直接下令,肯定也跟您脫不了關係。但是,我方才從屍體上發現了一點新東西。”

說罷,他轉頭喊了一聲:“老吳,你看看屍體手上的絲絛。”

老吳跟他合作多年,早有默契,聞言就去掰死者緊緊攥著的一邊手指,那上麵一圈一圈,纏著幾根絲絛。

陸惟道:“上麵沾了淤泥,要用清水洗一下。”

謝維安全程旁觀,此時立刻讓人拿清水過來。

隨著絲絛在一瓢清水裡飄蕩,淤泥塵土紛紛蕩開,展露它原本的麵貌。

在潮濕悶熱的天氣裡,屍體一個月內會腐爛,但這種絲織品卻不至於這麼快就麵目全非,它依舊完好的呈現出最初模樣,幾根黃綠相間的絲線,細密編製成三道更為精致的絲絛。

“這是腰掛玉佩上的絲絛!”劉複終於找到他的用武之地,頓時叫起來。

南朝士人,尤其是世族子弟,尤愛在衣飾上下功夫,以彰顯其身份地位,像袖口、玉弁、絲絛,但凡能講究的細節,他們絕不講究。

這股風氣也傳到北朝,縱然北朝人口頭上也鄙視,稱之為“靡靡之風”,但不少還是流行開來,如貴族中時興將玉佩絲絛加以編織成結,越是繁複的花紋,越是精致的絲線,就代表此人身份越是貴重。

劉複固然彆的平平,但在吃喝玩樂這些事情上,長安城他稱第二,估計也沒人能稱第一。

“這絲線居然是用來製作天水綢的蠶絲所編,再浸入染料和香料……”

他湊過去,也顧不上這是從屍體上弄下來的,忍不住還放到鼻子下麵聞了聞。

“沒錯,這是雁回香!”

謝維安:“什麼是雁回香?”

劉複道:“許多高門世家,不屑與他人混香同香,所以總會有自己獨特的香方傳世,就像家族裡一些秘不外傳的菜譜一般。製香也是一門單獨的學問,它既融合了藥方裡君臣佐使的配伍,又有陰陽五行,天乾地支的講究,再具體的,我也講不來。但是這雁回香,我卻記得,是趙家的獨門香方,當年博陽公主下嫁趙家,這香方就是聘禮之一,趙熾那小子還跟我炫耀過,說此香味道特殊,能經年不散。”

趙群玉死後,趙家作鳥獸散,誰還有空去管什麼香方,隻有博陽公主那裡,才有當年作為聘禮的完整香方。

博陽公主怒道:“不是我!這絲絛不是我的,我也從來不用黃綠色這種搭配!”

她喜歡穿顏色豔麗的衣裳,平時佩戴的玉佩絲絛,也多以搭配衣裳的各種紅色黃色為主,綠色是博陽公主最不喜歡的顏色。

“的確不是您的。”陸惟點點頭,居然馬上讚同了她的話。

博陽公主似沒想到陸惟竟會幫自己說話,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

陸惟又道:“但是這個香方,趙熾送您之後,您應該贈予過身邊的親友吧?”

他沒想著等公主回答,也無須公主回答。

“孫管事是個很謹慎的人。小心謹慎,老實巴交,是所有認識他的人,對他的一致看法。他能一直任博陽公主府上外管事,從無差錯,與他這種細心,有很大關係。”

“他經手岑庭跟賀雙之間的交易,要說他完全不知道箱子裡麵是什麼,那肯定不可能,但他會被滅口,必然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人。”

“他臨死前,拚命抓下的這幾綹絲絛,恰恰成為破案的關鍵。孫管事也許無法肯定會有人調查他的死因,幫他找出真凶,但他仍舊細心為我們留下了證據。雁回香,黃綠相間的絲絛,特彆的編織手法,在場就有一人符合。”

“殿下——”

陸惟驀地直直望向博陽公主。

“您也猜到了,是嗎?事到如今,您還要為他遮掩嗎?”

博陽公主嘴唇顫動,神色變幻,似想說些什麼,但氣勢終究弱了,不像之前那樣來勢洶洶,仿佛能壓倒一切。

見博陽公主依舊不肯開口,陸惟微微一笑,轉向義安公主身旁的年輕男人。

“淮陽郡王,您父母早逝,從小在長安長大,跟在博陽公主身後玩耍,與親姐弟無異,他們也將您視為至親,博陽公主雖然對外張揚,對自己認定的親人卻是很好,連雁回香這樣的秘方也都給了您和義安公主,名下當鋪也多由您來打理,您就是這樣回報她的嗎?內與岑少監勾結,外跟岑庭、賀雙相通,因為孫管事發現了這個秘密,所以他必須死,對嗎?”

章年的麵色本來就偏白,這下更有點麵無血色了。

所有人下意識都望向他腰間。

今日章年穿了藍色衣裳,那玉佩絲絛自然也是與之相配的淺藍色。

可要不是陸惟發現屍體手指上纏繞的絲絛,誰也不可能去注意到章年腰間那一綹玉佩用了什麼編織手法。

章年不像博陽伶牙俐齒,在這樣幾乎證據確鑿的重壓下,他既不可能將在場所有人都滅口,也不可能再說什麼徒勞無功的話,隻是就那樣站著,沉默無語。

陸惟道:“既然淮陽郡王沒什麼可說的,此案又涉及皇親宗室,我會入宮向陛下稟明請示。”

他又轉向孫管事妻兒。

“雖說殺人償命,但此案凶手身份非同一般,若陛下最後網開一麵,恐怕你等也無法要求償命,但是身後撫恤,我會幫你們要到的,屍體你們也可以帶回去安葬了。”

這話竟是再赤摞%e8%a3%b8直白不過,眾人先是為其大膽而驚駭,細想又各自沉默。

洪氏大禮下拜,落淚道:“貴人大恩,沒齒難忘!能為孩兒他爹洗清冤屈,讓他不必死了還帶著汙名,民婦已經心滿意足,不敢再有奢求!”⊕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博陽公主%e8%83%b8膛起伏,咬著下唇。

她方才早已猜到些許,便想將罪名硬扛下來,誰知陸惟壓根不買賬,依舊追查到底,最終將章年揭了出來。

現在鍋蓋掀開,已然不是博陽公主一人能扛的了。

她既恨陸惟絲毫不講情麵,又恨孫管事留下`身後線索,恨了一圈,卻還是恨不起章年不夠謹慎,拖她後腿。

因為她很清楚,就憑陸惟這等縝密,一個月來悄無聲息暗中調查,竟將來龍去脈直接查了個七七八八,彆說本來就很謹慎的章年,就是換了她自己,也無法做到天衣無縫。

若非屍體是謝維安獨子意外落井發現,她幾乎都要懷疑今日是謝維安跟陸惟合夥作的一出戲了!

陸惟讓陸無事將章年拿下,帶到大理寺聽候發落,章年也沒有掙紮反抗,跟著對方離開了。

博陽公主還想攔著,章玉碗卻搶先一步,按住她的肩膀。

“你現在與其在這裡糾纏,不如入宮求陛下,說不定章年還有一線生機。”

博陽公主根本就不相信章玉碗會有這等好心,但對方的話不無道理,她恨恨掃了在場眾人一眼,甩袖而去,讓人準備馬車入宮去求情了。

謝維安歎道:“沒曾料到今日竟是如此局麵,不管怎麼說,屍身也是在我家林子被發現的,於情於理我都該與陸廷尉一道入宮稟明情況,陸廷尉若不棄,可與我同乘。”

陸惟沒有拒絕:“那就叨擾了。”

博陽公主匆匆離去,肯定是想搶在陸惟入宮之前,先下手為強,在皇帝麵前為章年說情,陸惟跟謝維安的動作也不能慢了。

謝維安道:“主人家離席,是對賓客無禮,今日事發突然,還請諸位見諒,至於席上客人,臣想冒昧勞煩長公主殿下代我解釋一二,他日再向殿下道謝。”

今日在場,長公主最尊,又剛好在場,從頭到尾看完了案子,她是最適合的人選。

章玉碗也沒推脫:“謝相隻管去就是了,此處有我。”

謝維安拱手道謝,與陸惟匆匆上了馬車,啟程入宮。

馬車內,車身和車簾隔絕了大部分外麵的動靜,隻有車輪轆轆滾動。

陸惟似笑非笑,語出驚人。

“謝相為了拉博陽公主下水,今日以生辰為名,設了這麼一個局,把案子揭出來,連自己親生兒子都舍得推下井,其手段之果決狠辣,連我都不得不歎服!”

第94章

謝維安沒有否認,反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