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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297 字 6個月前

這背後自然脫不開數珍會的幫助。

雖說接近眉娘,讓她進都護府為自己傳遞消息,是計劃之一,可眉娘對周逢春的心意卻是真實的,的的確確讓他感受到自己是有人愛護,傾心以對的。

所以周逢春願意在能力範圍內拉眉娘一把,但當蘇芳想殺眉娘的時候,他也不敢反抗。

在他身上,已經找不到其父沈源的半點威風赫赫的樣子了。

此時的他被“眉娘”,也就是風至,拽著後領強拖出來,也不過就是嘴上喊叫,在發現自己抵不過對方身手之後,就徹底放棄掙紮了,隻是臉上難掩驚慌,嘴唇微微張合,像是要說什麼。

李聞鵲望著他。

“你就是沈冰?”

周逢春看了李聞鵲一眼,似有些怨恨,卻終究還是閉上嘴。

李聞鵲卻搖搖頭。

“你爹當年恃才傲物,卻也是出了名的硬骨頭。”

到了周逢春身上,卻半點不存了。

李聞鵲本來覺得,周逢春雖然被數珍會利用,但是為父報仇,心誌可嘉,還算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現在看來,這哪裡是個對手,走在路上他都不帶看一眼的。

陸惟沒有管周逢春。

他的注意力都在蘇芳身上。

“娘子尊姓大名,想必在數珍會地位不低罷?”

蘇芳眼看逃也逃不了了,索性攤開雙手,咯咯一笑。

“分彆不久,郎君這就不認得我了?麵具還好用嗎?”

她一開口說話,陸惟和公主就認出來了。

這個叫蘇芳的女人,是那個給他們發麵具的“芳娘子”。

後來數珍會拍賣忽起變故,眾人陷入混戰重圍,公主和陸惟也無暇顧及暗中逃走的芳娘子,事後他們複盤整件事來龍去脈,一致認為這位芳娘子,估計還是數珍會裡的重要人物。

不僅如此,這位芳娘子,還是眾人遍尋不至的失蹤廚娘蘇氏。

先前陸惟曾去問過廚娘蘇氏的養父母,對方回憶說蘇氏行徑,說她孝順懂事,隻有一次蘇氏不小心被水潑濕了鞋褲,養母拿出鞋子想給她換,蘇氏卻不肯當麵除鞋,隻說自己的腳受過傷不好看,不想被人看見,她當時明明冷得發顫,在場也隻有養母一人,都不肯換,養母印象殊為深刻。

而朱管事也交代過,芳娘子是個小腳。

兩者聯係起來,陸惟當時就已想到廚娘蘇氏和數珍會的芳娘子,極有可能是同一個人。

李聞鵲的臉色更是難看,他的重心一直放在對柔然作戰上,身邊得用的幕僚沒幾個,都護府一乾官吏,也都是由朝廷派下,應付日常公務,與他並不交心,結果這段時間清查之下,發現都護府竟已被滲透成了篩子。

公主倒還衝蘇芳笑了笑:“我們果然有些緣分。”

蘇芳望著公主,有些惋惜:“我知道殿下要問什麼,我素來喜歡貌美之人,若是我,肯定不舍得殺你們,要劫公主的也不是我,我隻是聽命行事罷了,你們捉了我也無用。”

李聞鵲沒耐心聽他們囉嗦周旋,直接就揚起手:“將她拿下!”

隨著話音堪堪落下,原本放鬆姿態站著不動的蘇芳,卻忽然動了!

她沒有忙著逃跑,反是掠向陸惟他們!

由於她從頭到尾都是放鬆狀態,雙手空空,又是個女子,周圍都護府士兵就都隻是防著她轉身逃走,沒有料到她竟還會主動出手攻擊旁人,此時大吃一驚,再想阻攔已經慢了一步!

蘇芳身形極快,快到幾乎飄起來。

乍看之下,陸惟就能斷定,自己輕功應該是不如蘇芳的。

後者輕功應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隻一眨眼,就已經到了他們麵前!

但她沒有對陸惟下手,反是捉住旁邊的公主——素手輕輕一挽,像女子挽住要好玩伴的胳膊,就將公主整個人攬入懷中,隻是另一隻手卻不太友好,利刃在公主頸間閃爍光芒,隨時可以割斷那雪白的頸子。

“現在,我們倒是可以好好談談了。”

蘇芳朝眾人露出一個愜意的笑,又對李聞鵲道,“李都護,不知我可以安然離開了嗎?”

李聞鵲又驚又怒,驚的是公主竟被拿來當人質,怒的是蘇芳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還敢如此膽大包天。

內心深處,他也未嘗沒有埋怨公主非要過來跟著添亂的想法。

否則,現在這一出怎會發生?

第28章

沒奈何,投鼠忌器。

李聞鵲壓下怒意,沉聲道:“你將公主放了,再把數珍會的事情交代出來,我可以向朝廷求情,不僅放你自由,還讓你戴罪立功,賞賜你金銀!”

蘇芳笑出聲:“李都護,你打仗也許很厲害,可真不了解人,尤其是女人,難怪孫娘子跟你夫妻一場,人死了你才發現。你說的這些東西,虛無縹緲,我若是真信你,把公主放了,恐怕下一刻就要被亂箭射死吧!”

她有意無意掃了一眼四周屋頂。

那裡有李聞鵲事先安排好的弓箭手在埋伏,隻要她聽信李聞鵲,鬆開公主,這些箭矢立馬就會將她射成刺蝟。

李聞鵲見布置被她識破,隻得揮揮手,將弓箭手撤下去。

蘇芳:“公主殿下在我手裡,你沒有討價還價的籌碼,勞煩李都護備兩輛馬車,一輛在北門,一輛在南門,再要兩個車夫,我現在就要走。”

李聞鵲不由望向陸惟,希望他給點主意。

但這個從來到邊城就表現得冷靜睿智的男人,此刻卻一言不發,像一尊不言不語的神仙塑像,端的是不食人間煙火。

李聞鵲根本不知道陸惟現在心裡正在同情蘇芳。

哪怕抓個劉複當人質,也比抓公主好吧。

雖然劉複沒來。

陸惟沒反應,李聞鵲隻好重新去看蘇芳,和她懷裡的人質。

公主倒是鎮定,沒哭也沒鬨,隻是微微蹙著眉,就這也讓人看著懸心,生怕她下一刻不小心暈倒自己把脖子磕在對方刀鋒上。

蘇芳還在催促:“李都護考慮得如何?我的耐心不多了。”

李聞鵲還能如何,他隻能憋著氣,揮揮手,讓部下去準備馬車和車夫,又對蘇芳威脅:“你若傷了殿下分毫,便要當場五馬分屍!”

馬車很快就準備好了,蘇芳一開始說要去北門上車,走到一半又突然改了主意,說要去南門,一乾人等隻得陪著她一塊折騰。

折騰大半天,蘇芳總算拖著公主上了馬車,她讓車夫放開手驅趕馬匹,又直接鬆開對公主的鉗製。

因為即便行進中的馬車看起來速度不快,人要是跳下去,就算不被車輪壓過去,也很可能摔斷骨頭,所以她覺得公主不可能貿然跳車。

“殿下不像我見過的那些公主,竟也沒哭。”

蘇芳看著她脖頸被勒出的紅痕,有些驚訝。‖思‖兔‖在‖線‖閱‖讀‖

“你還見過彆的公主麼?”公主就問。

蘇芳點點頭:“是見過幾位,不過是遠遠地看見,是南朝辰國的幾位殿下,要麼是目下無塵,要麼,便是溫柔怯弱的。”

受寵的高傲,不受寵的柔弱,很好理解。

公主從前也是前者,所有天之嬌女的嬌蠻傲慢,她身上都有。

隻不過十年過去,這些流於表麵的膚淺,終於蛻化成彆的東西。

但她現在更關注蘇芳話裡透露出來的信息。

朱管事曾說過,蘇芳纏足,由此推斷她可能從南朝宮廷或某個王府出來的。

“蘇娘子是見過大世麵的人,想必在數珍會也身居高位,被委以重任。”

蘇芳道:“上回殿下敢孤身闖入地下,這份勇氣肯定是彆的公主沒有的,我便是在數珍會混得再好,也不過是見不得光的亂臣賊子,在殿下麵前不值一提。我也知道殿下想問什麼,我可以透露一些——確實有人通過數珍會,想要以殿下你為財貨,販賣到南邊去。數珍會那天拍賣,最後一件珍品,原本是公主殿下你,隻不過後來捉不到殿下,反倒被掀翻巢%e7%a9%b4,也是我們失算了。”

之前那個絳袍內宦臨死前就已經說過這件事。

他說數珍會競拍的最後一件珍品,正是剛剛歸朝的公主,現在在蘇芳口中得到證實,真實度自然又上了一個台階。

公主想到那天看見的藕色衣裙,就道:“那天殺了絳袍內宦滅口的,是你吧!”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蘇芳微微一愣,點頭承認:“公主好記性!”

公主就道:“既然你那天把人滅口,現在又主動提起,還特意選我為質,是不是有話要另外與我說?”

“殿下反應好快,又說話爽利,果然與我見過的貴胄女子截然不同!”蘇芳言笑晏晏,“不錯,我的確想告訴公主,要殺你的人從此地一路排出去,若公主想平安回到京師,要度過的難關恐怕還有許多。”

她見公主麵色平靜,心裡又高看了一點。

公主雖然早有預料,但仍忍不住要問一句:“為何?”

蘇芳:“我不知曉,那些貴人哪裡會將這種事情與我商量?我隻是因為執行任務,成為其中一環,方才窺見一些內情。我隻知道,數珍宴上,想賣殿下的人,在朝堂裡,而想買殿下的人,在南方。殿下畢竟是堂堂公主,奇貨可居,買的人,心思可以理解,敢賣的人,才是肆意妄為。”

“另外,聽說長安還有些人,不希望你能活著回去,所以才會在你入城那天行刺,至於他們是什麼來路,我便不曉得了。我隻知道,想要公主死的人,有許多,原因不一,目的不一。”

公主:“好,我不問其他人,既然數珍會隻想賣我,而你又是數珍會的人,那上次官驛下毒的事情,又作何解釋?”

蘇芳:“這正是今日我找殿下說話的原因。數珍會內也有勢力之分,也有爭權奪利。我接了命令,隻給公主下些迷昏神智的藥,正好又有彆人得知消息,借我之手,在同樣的飲食裡下了致命毒藥,說起來也是我失察了。”

公主:“你的意思是,都護府裡不止有你,還有其他潛伏之人?”

蘇芳笑了一下,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李都護上任三年,所有精力都用在對付柔然上,對後方,隻要糧草給足,兵馬強壯,他就可以不管,更何況,當時李都護還沒能名正言順主理西州政務,不好越俎代庖。結果柔然一敗,張掖積弊就暴露出來,好像顯得他很無能,其實數珍會在地下經營,自沈源在時就有了,此地從前也不完全被朝廷管轄,這些情況,殿下您也是能猜到的。”

她雖然沒有正麵回答,卻也已經回答了。

“原先,我是不準備說這些,但您的反應委實出乎我的意料,我也沒想到殿下敢親自闖到數珍宴上去。當日我賣麵具給你們時,就已存了私心,沒有馬上將你們的行蹤上報,而是等你們到了數珍宴再報,如此李聞鵲能有時間趕去支援你們,我也算是間接救了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