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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382 字 6個月前

並不是很好找的。

此時劉複陸惟兩名欽差都被驚動了,都趕過來會合,他們倆離公主院子也近,隔壁走幾步路就到了,公主自然也毫無睡意,正坐在那裡聽都護府楊長史彙報。

因為出了大事,劉複第一反應是先去看公主的神色。

公主麵色蒼白,表情懨懨,望之即知是受了驚嚇。

劉複見公主忙問:“殿下是否不適,可要尋個大夫來看看?”

公主搖搖頭,有氣無力:“老毛病了,在柔然多年,提心吊膽落下的,無妨。”

“公主有藥,這病隻能靜養,若非一天之內受到那麼多的驚嚇,也不會舊疾複發,我等身為奴婢,卻無法為主人分憂,實在驚懼交加,隻能懇請幾位早日抓到真凶。殿下奉命出塞,臥薪嘗膽,眼看朝廷大敗柔然,公主就要苦儘甘來,可怎麼會有人喪心病狂,對一名弱女子下手呢?!我們殿下又做錯了什麼!”

身旁的侍女風至忽然插口道,語氣激烈,說得楊長史與劉複坐立不安,羞愧難當。

尤其是劉複這廝,原本就同情憐惜公主遭遇,又為公主柔弱楊柳般的姿態傾倒,這下更是護花之心大盛,恨不得當即拍%e8%83%b8脯保證幾天之內就抓到凶手就地正法。

“那名刺客已經有些鬆口,都護命人加緊審問,想必很快就有眉目了。另有下毒一事,仵作也已初步查驗過,下在飯菜裡的毒物應該是鉤%e5%90%bb,劑量極大,對方以八角花椒掩蓋,辛香異常,幫廚婢女應是不知情,方才忍不住貪吃了。”

刺客的事,劉複陸惟已經知道了,但楊長史提到的鉤%e5%90%bb,也是前腳才查出來的,還來不及去稟告李聞鵲。

劉複不滿意:“不是說還有個廚娘跑了嗎?就算一時半會找不到人,她的親族家屬總不能跟著一塊跑吧,都抓起來審審,我就不信審不出半點東西!”

楊長史唯唯諾諾,乾笑著安撫請罪。

事關公主安危,他也不敢輕易下什麼定論。

陸惟沒有吭聲。

這兩天之內,出的事情太多了。

先是都護府婢女木娘深夜橫死。

隔天公主在光天化日之下遇刺未遂。

緊接著當天晚上又出了給公主下毒的事情。

婢女木娘看似隻是一個小人物微不足道的生死,但時間正好與後麵兩件事銜接在一起,很難不讓陸惟有所聯想。

而這三件事,湊巧都與李聞鵲有關。

李聞鵲沒有對公主下手的動機,但公主死了,李聞鵲肯定麻煩很大。

所以,凶手的目標不是公主,而是陷害李聞鵲?

不對,刺殺與下毒,都是衝著殺人性命去的,不是小打小鬨,若非公主運氣好,就算躲過白日裡的刺殺,晚上這場中毒,也會香消玉殞。

還是說,凶手既針對公主,也針對李聞鵲?

陸惟正沉思之際,便聽見公主點他的名字。

“陸少卿以為如何?”

“嗯?”

陸惟抬頭,適時露出片刻迷茫。

公主不以為意,好脾氣地重複一遍:“方才侯爺擔心類似的事情還會發生,提議我們早日啟程回京。”

陸惟搖頭:“若不將凶手找到,即便離開此地,殿下依舊危險。說不定在這裡有李都護在,還更安全些。”

劉複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難以置信:“難不成凶手還能一路跟著我們追殺到京城去?!”

他說完這句話,就意識到自己的幼稚了。

既然凶手對公主如此狠毒,那勢必是不得手誓不罷休了。

陸惟道:“殿下,我去牢裡看看那刺客審問得如何了。”

劉複哪裡還睡得著,一聽就馬上說:“我跟你去!”

風至道:“此事與殿下有關,二位貴人能否容我同行?”

陸惟還未回答,公主柔柔的聲音響起:“侯爺,可以嗎?”

劉複想也不想:“自然可以!”

陸惟:……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公主一眼。

陸惟懷疑公主已經看透劉複本性。

但回首的那一瞬間,他隻能看見公主目光盈盈的懇切。

在這樣的目光裡,那十年歲月仿佛消失不見,她既不是那個先帝在時的天之驕女,也不是起初人們想象的曆儘滄桑,她就像長安城中那些被教養良好的高門閨秀,隨波逐流,溫柔無害。

陸惟微微眯起眼。

正因如此完美——

他反倒覺得,越發蹊蹺。

從在城外第一眼看見公主起,這種古怪感就維持到現在。

與劉複滿腹憐香惜玉不同,陸惟在這位公主身上,發現一種近乎破解懸案或謎題的樂趣。

第8章

原先此地是個三不管的邊城,雖名義上分屬朝廷,但常年為柔然擄掠,朝廷早就放棄了這塊地,柔然人也不可能常駐管理,這裡就成為逃犯流民往來商戶聚集停留之所,也就是朝廷收服之後,一切典章製度重新明確,李聞鵲才派人建了牢獄,抓了一批人,將這城中賊寇勉強清理乾淨。

所以這新建的監獄,還真沒有什麼太過潮濕難聞的氣味和不堪入目的景象。

一行人在獄卒帶領下,來到最後一間牢房。

牢門後麵,吊著一個人。

確切地說,對方是雙手被拷在牆壁,雙腳也上了鎖鏈,他整個人必須踮起腳尖維持貼在牆壁的位置,透光上方小窗的光線,眾人看見他手腳脖頸都有傷痕,想必已經受過一遍刑了。

劉複和楊長史在觀察他,陸惟卻不著痕跡掃過身旁的風至。

作為公主的近身婢女,她勢必見過很多大場麵,本也不至於看見這種場合而失態,冷靜鎮定是理所當然的,但卻不應該是如此銳利的眼神,交握的雙手也微微蜷握,躍躍欲試。

此女應該是有身手的,可能負責公主身邊的一部分護衛。

這也正常,公主在柔然這麼多年,身邊群狼環伺,確實需要有個身手利落的在身邊。

“說吧!你到底是何人所派,若老實些全招了,還能留你一條命在。”

刑也受過了,楊長史深知過猶不及,開始諄諄善誘。

“你為人賣命,如今事敗被捉,若是不肯徹底坦白,就算我們放你回去,你也保不住性命,你的主人定會疑心你招了什麼。”

“公主殿下為國出塞,勞苦功高,你若不招,罪名就是你一個人的,屆時押到京城,天子之怒,也須得由你一人來承擔,你可考慮好了?”

“楊長史何必與他文縐縐說那麼多!”劉複不耐煩,直接推開楊長史上前,“你想千刀萬剮,還是活命?自己選一個!”

刺客顫巍巍抬起原本垂著的腦袋,傷痕交錯的臉在光暗交錯下愈發猙獰。

雖然為了喬裝掩飾方便刺殺,對方將胡子剃掉了,但近距離來看,他仍然有著很明顯的柔然人特色,高鼻瘦臉,眼珠顏色也與中原人有異,身份幾乎毫無懸念。

但他依舊被留了活口,因為光憑這兩個柔然人,是很難悄然混入隊伍中行刺的,之前死了的那個刺客甚至還貼在馬車下麵,說明他們在這邊有內應。

“我說了,誰能保證我活命?如果我說了,你們反口又殺了我,怎麼辦?”

眼看他有鬆口的跡象,楊長史大喜。

“我身邊這兩位,是長安來的天使,你若有何難言之隱,儘可對他們二位說!”

劉複也緩和神色:“不錯,若你所言屬實,我們不僅會一路保護你安全,還會稟明陛下,對你從寬處置,讓你免於刑罰,有所賞賜。”

刺客咳嗽幾聲,語氣虛弱:“你們的身份,如何證明?朝廷天子給你們下令,總有詔書,或令牌吧,我要看看。”

對方如此慎重,反倒讓劉複越發相信他會招供。

劉複想了想,從袖中摸出一枚袖珍鐵牌,讓獄卒開門,跨步進去。

楊長史阻攔不及:“侯爺小心,這柔然人素來狡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果然是天使,那我也可放心招供……”

鐵牌在眼前懸空微晃,刺客定睛端詳半天,咧嘴露牙。

“在城中充作內應,配合我刺殺可賀敦的人,正是——”

可賀敦,也稱可敦,正是柔然對王後的稱呼。

他口中的名字呼之欲出,劉複和楊長史禁不住傾身上前幾步。

隻有陸惟沒動。

“正是,你們的西州都護,李聞鵲!”

楊長史臉色大變!

劉複也怒道:“胡說八道,一派胡言,來人!”

“我知道你們不相信,但這就是真相!”

刺客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李聞鵲借柔然內亂出兵,實際與我們敕彌可汗早有協議,他剿滅阿拔等人時故意留了一條生路,讓我們往西走,但我們可汗恨透了可賀敦,要不是那女人,柔然也不會分裂,我們可汗早就是草原上的新主人了!所以可汗特地命我回來殺掉她,他說李聞鵲早就收了好處,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住口!”風至當先罵道:“敕彌自己想篡位當柔然新可汗不成,就挑起柔然內亂,他自己撿回一條狗命,扔下族人逃跑,還有什麼資格記恨我們殿下!”

楊長史也道:“李都護親自率兵攻打柔然,怎麼可能乾這種事!你這廝,給你機會坦白,你竟還敢血口噴人胡亂攀扯!”

“你們中原人說一套做一套的事情還少嗎?”

刺客冷笑,也不理她,兀自道,“我們可汗說,李聞鵲擔心自己變成被烹的那隻狡兔和走狗,所以才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不能把敵人趕儘殺絕,不然以後朝廷就不需要他了!”

楊長史自然不能讓他繼續說下去,忙扭頭對劉複他們說:“此事非同小可,下官認為還是讓李都護過來當麵對質為好!”

劉複安慰他:“這廝狗急跳牆,血口噴人,我們自然不會輕信,且讓他在此待著,明日再請李都護一同來審。”

劉複說完,又問陸惟和風至:“你們看這樣可妥當?”

陸惟輕輕頷首,李聞鵲現在正親自帶人滿城搜捕那個逃走的廚娘,分身乏術,確實不可能馬上跑到這裡來對質。

風至也道:“全憑侯爺處置。”

劉複暗暗竊喜得意,他在京城成日招貓逗狗,旁人都將他視為紈絝,這還是他頭一回正兒八經當家做主,連公主身邊的侍女和大理寺少卿都服服帖帖的。

等回家定要好好說道,看他老娘下回還囉嗦自己貪玩不。

這牢獄雖然新修,不像彆的大牢那樣濕氣深重,但待久了人也不舒服,三人抬步往外走。

但剛走出幾步,陸惟就停住身形。

不對!

他猛地扭頭,正好看見刺客扯開詭異笑容,腮幫子一緊。

陸惟二話不說,衝上去捏住他的下巴往下拽!

但已經晚了半步,鮮血從對方嘴角流出。

楊長史和劉複看見陸惟動作,也都反應過來。

這廝要服毒自殺!

楊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