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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歸朝 夢溪石 4369 字 6個月前

在奔襲柔然途中就遭遇幾股敵人前後夾擊,導致損失慘重,不得不退回秦州休整。也因為此事,秦州數萬精兵因他判斷失誤而折損大半,陛下勃然大怒,下令將沈源逮捕回京,嚴加審訊,但在沈源抵京下獄的當天晚上,他就死了。”

竟是如此蹊蹺詭異的內情!

公主不由追問:“怎麼死的?”

陸惟:“畏罪自儘。”

公主疑惑:“那他為何不在秦州收到聖旨後就自儘,也不在見了天顏申辯之後再自儘?”

陸惟點頭:“這正是疑點所在。”

公主:“陛下是懷疑我當初慫恿沈源出兵嗎?”

陸惟:“不,如果您所言非虛,而沈源那邊也沒有說謊,那就說明這中間出了問題,背後有人做鬼,幸好殿下吉人天相,平安無事。所以陛下讓臣來詢問公主,也是希望能調查清楚,找出真凶,此人很可能還隱藏在暗地裡,隨時有可能再度出手,甚至對公主不利。”

公主麵露遲疑:“那李聞鵲……”

陸惟道:“沈源死後,陛下提拔了沈源舊部李聞鵲,命他繼續鎮守秦州,李聞鵲讓人偽裝商賈往來中原與柔然之間打探消息,恰逢柔然大利可汗暴斃,柔然內部生亂,李聞鵲得知消息後上報朝廷,此時陛下又收到殿下您的親筆信,覺得大好時機不容錯過,方才命李聞鵲時隔三年,再度出兵。”

朝廷原是想著打一場勝仗,能借此震懾柔然,令邊陲安生幾年,沒想到柔然幾方勢力相持不下,麵對中原大軍,竟誰也不肯聯手禦敵,甚至互相扯後腿,大難臨頭還雞飛狗跳,最終導致節節敗退。

李聞鵲則趁機率領大軍直搗王庭,竟差點就將柔然滅了族。

但最後也沒有族滅,因為柔然畢竟凶悍,敕彌帶著部將殺出重圍,從柔然王庭一路跑到東麵去了,還建了個東柔然,號稱自己才是柔然正統,隻不過勢單力薄,苟延殘喘,目前不足為患。

如今這場勝利,正是大璋建國以來前所未有的大勝,不僅天子眾臣揚眉吐氣,張掖郡周邊百姓起碼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能得享太平。

連帶和親的公主,還能回來。

前幾任皇帝曾經的屈辱,如今都將成為當今天子足以寫入史書本紀裡的功績。

聽到這裡,公主鬆一口氣。

“照這麼說,李都護應該是可信之人了。”

她露出笑容,眉眼彎彎。

“這些年我遠離中原,對這些家國大事亦是一知半解,多虧陸少卿不厭其煩為我講述。”

陸惟似乎想從公主的表情裡看出一絲端倪。

但是沒有。

公主雖然在塞外待了十年,笑起來卻有種天真的溫柔。

“殿下此言差矣。”

陸惟收回目光,麵色淡淡,一臉公事公辦。

“雖說下官不該妄議上官,不過臣職責所在,必須提醒殿下一句,昔日冒沈源之名寫信給您也好,今日大庭廣眾刺殺您也罷,真凶一日未水落石出,就人人都有嫌疑,還請您小心為上。”

公主微微露出一絲苦惱:“我知陸少卿良言,但此去京城萬裡迢迢,也不知今日之事是否還會重演,隻怕防不勝防。”

對這位公主,陸惟其實還有很多話想問。

但兩人第一次單獨會麵,似乎已經過於“交淺言深”。

他現在是一名沉默寡言不通世故的大理寺少卿,再聊下去,就會讓人覺得古怪了。

所以陸惟適時起身。

“時辰不早了,殿下還請安歇,臣告退。”

“我送陸少卿。”

堂堂公主,竟也沒有架子,真就起身親自相送,把陸惟送到花廳門口。

陸惟在京城時,公主和郡主也見過好幾位,有當今天子的女兒,也有皇帝兄弟的姐妹女兒,她們也許性情不同,但無一例外都是雍容華貴高高在上的。

這位隆康公主,不,邦寧公主卻不同。

她平易近人,談吐可親,像一位禮數周到的閨秀,而多過於公主的身份。

也許是塞外風霜過早摧折了她的傲氣和腰骨。

風寒月明,朗朗冬夜。

陸惟走出官驛,陸無事還在外麵等他。

“郎君。”陸無事對公主也很好奇,更好奇他們兩人剛才單獨談了什麼,忍不住問,“今日公主遇刺,您可有頭緒?”

陸惟看他一眼:“兩名刺客招出什麼了?”

陸無事:“死了的那個,從他身上搜出一枚令牌,上麵刻的是兩個柔然文字,覆羅,這是柔然裡麵某個小部落的首領官職,相當於中原的地方官。活的那個,我剛剛去問過,至今沒有開口,李都護那邊還在審。從他們白天的身手和所攜帶的兵刃來看,也都有很明顯的柔然印記,唯獨長相是中原人。”

陸惟:“你怎麼看?”

陸無事:“這些年柔然來邊城燒殺搶掠,每次都沒少擄掠中原男女過去充作奴隸,據說女子裡頭有被柔然貴族看上的,即便生下兒女,後代也為奴隸,有的還會被從小培養為死士,在打仗時衝鋒陷陣。雖說搜出令牌太明顯了,但這兩人容貌肖似中原人,而舉手投足皆為柔然行事,倒也能說得通。”

陸惟:“這麼說,你認為刺殺是柔然人乾的?”

陸無事想了想,答道:“敕彌帶著人逃去盛樂之後自稱可汗,他們肯定恨極李聞鵲把柔然滅了,怎麼都要找機會報複的,公主如果出事,那李聞鵲就難辭其咎了,再大的功勞也會被抹平。”

陸惟:“那為什麼敕彌不能直接刺殺李聞鵲,而要殺公主?他繞了一大圈,讓李聞鵲背個失職的罪名有何用?”

陸無事卡殼了。

第6章

有誰會深恨公主?

公主在柔然待了整十年,京城對她的印象早已模糊,就算歸朝榮養,她也就是一位身份高貴,卻無關緊要的公主,影響不了任何大局。

不,也不一定毫無影響,皇帝要拿她為自己正名,而且朝中現在紛紛擾擾,未必沒有人想拿公主歸朝之事來作文章。

再者,還有南朝,燕國,和吐穀渾。

至於柔然那邊……

沒有頭緒。

因為可能性很多。

陸惟剛以為能從公主身上得到一點線索,但公主很柔弱,一問三不知。

問題就出在這裡。

一個能在異族那麼多年裡站穩腳跟,度過柔然內部腥風血雨,和兩軍交戰的激烈尷尬時期,最後安然歸來的公主,真會那麼柔弱不知世事嗎?

……

陸惟一走,兩名貼身侍女從屏風後麵的小隔間繞出來。

“殿下,此人好像話裡有話,在試探什麼。”

說話的是風至。

二人陪公主在柔然度過十年,情分非同一般。

雨落接過她的話,毫不掩飾臉上的不滿,說得也比風至更直白。

“我不明白,他一個大理寺少卿,管刑獄案件的,怎麼會是迎接您的副使?朝廷能踏平柔然,您在其中居功至偉,就算您沒有大張旗鼓為自己表彰,陛下收到過你的信,總不會不曉得,為何還派出這樣的人來怠慢您?”

“還有,那位劉正使我也打聽過了,剛襲的汝陽侯,在朝中沒有職務,平日裡愛拈紅沾綠喝花酒,是個名副其實的紈絝子弟。這也就罷了,陸惟剛才還問什麼沈源,難道皇帝懷疑沈源之死與您有關嗎?若是如此,也太是非不分了吧!”

公主雙手捧著一杯菊花茶,低頭在嫋嫋煙氣裡小口啜著。

再次抬起眉眼時,依舊是可親的笑,卻沒了方才近乎怯懦的溫柔。

“他是奉帝命來詢問的,那就說明沈源的死確實可疑,當初我並未給沈源任何消息,沈源卻說是我先給他捎信,這其中到底是何人在作梗,我也想知道答案。”

“至於為何是大理寺少卿當副使——”

公主露出沉%e5%90%9f之色。

“我猜,皇帝應該是懷疑上李聞鵲了。”

所以借迎接公主,讓陸惟到邊城來暗中調查。│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李聞鵲是沈源的舊部。

沈源死後,他被拔擢,升到自己之前可能要走十幾二十年才能到達的高位。

柔然內亂,李聞鵲趁機出兵,大勝而歸,功勳已遠遠超過自己幾位前任。

這些都是李聞鵲取代沈源之後才能做到的事情,他的確有充分動機陷害自己的老上司。

但是李聞鵲剛立下大功,調查不能明著來,隻能讓陸惟以副使的身份暗中查清楚。

“那先前的刺殺呢?”

風至想起馬車裡的驚險一幕。

若不是她們事先有所準備,對方是真衝著公主下殺手而去的。

“方才下車前我暗中檢查了一下,發現那馬車的底板曾被拆掉一層,是故意裝薄的。”

底板薄,就更方便刀刃刺穿,一擊斃命。

“準備馬車的,必是都護府的人,這樣一看,李聞鵲的嫌疑就更大了。”

可李聞鵲為什麼想會殺公主?

難道他真跟柔然餘孽有所勾結?

陸惟跟公主說的那些話,是想暗示什麼?

風至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但又不夠證據確鑿,一時拐入死胡同裡繞不出來了。

“不必多想,你眉頭都快能夾死螞蟻了。對方如果真想殺我,這次不成,還會有下次,隻管守株待兔就是了。”

公主托著腮,露出一截皓腕。

“此地遠比我想的熱鬨,隻怕我們要在這裡多待些時日了。”

雨落跟著笑嘻嘻:“那我可要好好逛逛,塞外苦寒,這些年從未能回中原看一眼呢!”

風至瞪她一眼:“瞧你這出息,等到了京城,就乾脆夜不歸宿了?”

雨落也不理她,兀自衝公主撒嬌:“殿下,聽說城中有家飛虹樓,專門做江南菜,味道還不錯,回頭我去買來給您嘗嘗?”

公主開開心心回答:“好啊,你去問問他們家有沒有桂花米糕,從前我就愛吃這一口,可惜後來在柔然就再也吃不著了,外麵的廚子再怎麼做也不是那個味兒!”

風至原本還想說點什麼,聽見公主這番話,反倒沉默下來。

公主倒還笑著,搖了搖手。

“這兩日我受了驚嚇,‘舊疾複發’,必是不能出門的,你們不必守得太緊,否則對方這出戲,還如何演下去?彆忘了,我現在隻是一位無依無靠的公主,你若表現得太緊張防備,隻會引來旁人懷疑,陸惟就會頭一個盯上你。”

風至隻好應是。

稍待片刻,她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放心:“殿下,不然您還是在此地多留十天半月,等素和郎君來了,再走也不遲。”

公主道:“素和我對他另有交代,他不會往這裡來的,到時直接去京城與我們會合便是。”

隨著公主留下風至交代事情,雨落則悄然退出內室。

腳步邁出門檻,她就斂了嬉皮笑臉的表情,變得與風至一樣嚴肅。

一名官驛的婢女等候在外,見她露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