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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妻 下 樓雨晴 4488 字 2個月前

當下慌得什麼也無法思考,怕她這一氣之下,轉身就走,不給他絲毫求得諒解的機會——

心慌意亂地要出門去尋,便見她抱著孩子,推開前院的籬笆門走來。

他收了步,忤在原地,怔怔然望住她。

她也沒問他恍神、恍神地站在門口做什麼,順手將托抱在手中的嬰孩往他懷間一塞,進了灶房。

她……沒走,是到城裡抓藥去了。

心神緩緩穩定歸位,想問她哪兒不舒服,又發不出聲,怕她再冷顏背過身去。

她沒將藥包倒進藥罐子裡煎煮,而是燒了一盆子水,用那一包中藥泡著、煮著,煮出了藥性,加入些許涼水,調到適當溫度,才端著那一盆藥水進來。

他先是不解,看著她走來,曲膝蹲跪在了跟前,為他%e8%84%b1鞋、撩起褲管,再將雙%e8%85%bf放入盆內泡著,擰乾泡了藥水的巾子,敷在他右邊的膝關節上,巾子冷了再重新換上,不厭其煩,殷切照拂。

他熱了眸眶,單手拉起她便往腰間抱去,將濕熱的眸藏進她腰腹間。

他這舊疾不知是哪回受的傷所留下,每每變了天,就會隱隱抽疼,她早上那一抬眼,應是留意到他走路姿態微跛。

明明心裡是氣他的,卻又掛心,無法視而不見……他真的得修上八輩子,才能娶到她。

「雁回,彆氣我了……」他咕噥,也管不得什麼男人尊嚴了。「我去向大哥借算盤來跪,你原諒我好不好?」

她僵立了好半晌都沒動作,以為她又要將他推開,心揪得死緊,而後,感受到她抬起的掌,緩緩撫上他的發。「……藥很貴。」

「什麼?」

「你要再折騰那雙%e8%85%bf,我就不管你了,直接讓它廢掉。」

他聽懂了,如釋重負也笑出聲。「好,聽你的,我保重自己,與你長長久久。」

雁回原諒他了。

慕容,拾兒,情長不移。

她腦海,又浮現那張他%e4%ba%b2手寫下的紙柬,與此刻溫存的嗓音重疊。

心房蕩漾著柔軟情潮,最後一絲惱意也不留了。

「你彆壓著孩子了!」她推推他。

他哪裡肯依?折騰了幾日,總算是雨過天青了,自然便耍起無賴。「睡得熟著呢,爹娘恩愛,他敢有意見?」

「哇——」話才剛落,夾在中間臉兒壓扁扁的娃兒被擾醒,放聲大哭。

「都你!」妻子嗔他一眼,抱了孩子踱開身安撫。

「……」又是你!就非要與我爭寵嗎?臭小寶。

家裡的風波平息了,但外頭的還沒。

這一日,他整理一季的收成帳目,發現一本雜項支出的流水帳本還擱在家裡頭,前幾日帶回家,因為甚重要,便落掉了。

他同村長說了一聲,回家去取。

雁回不在家,他取了帳本再出門,她正好捧著衣盆回來。

「怎麼洗個衣服,洗得一身濕淋淋?」

「不小心一腳踩進溪裡了。」她口氣淡淡的,隨意帶過。

他蹙了蹙眉。「往後衣服擱著好了,我來洗。」

要不哪天跌到溪裡頭,想想都覺危險。

「沒那麼嚴重。」她推推他,打發他出門。

回村長那兒的路上,他一直在想,那溪能有多深?雁回是習過武的,真要動起手來連他都抓不住,那身手有辦法跌到發梢都滴水,怎麼想都怪。

於是,他刻意繞了點路,行經溪畔,三兩名大嬸的談話聲飄入耳畔,那話中一成不變的批判主角,正是雁回。

一瞬間,他什麼都明白了。

村子裡的人排擠她,這他是知道的,可他以為那僅僅是口頭上說兩句,日子久了,自然能看清她的為人,無須多言。

隻是……人往往隻看表相,又有幾人能智慧地有心看人?加上孩子失蹤這事,她沒多言,更加深她與村民之間的齟齠。

如今,連動手都敢了,這村子還能待嗎?

她們也不想想,雁回不是弱婦子,真有心與人計較,還會由得旁人弄得自己一身狼狽?可她忍讓、不欺婦孺,又換來什麼?

這背後還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在這之前,她又受了多少委屈?成%e4%ba%b2至今,她一句也不曾向他提及。

穆陽關閉了下眼,隻覺%e8%83%b8腔之內的這顆心,絞得泛疼。

當日返家,她沒提,他也就不再刻意談論此事,隻是,某些浮上腦海的抉擇,已在心頭暗暗斟酌、思慮著。

隔日清晨,向來在他醒前便已備好早膳的妻子,難得晏起,還賴在他懷中貪眠,他撫了撫嬌胴曲紅,愛憐地%e5%90%bb%e5%90%bb她耳鬢,輕咬小巧的耳珠謔言。「好賢妻,貪懶啊?再不醒我可要亂來了。」

頰畔%e4%ba%b2昵貼靠,這才察覺那不尋常的高溫,伸掌觸她體膚,再細瞧頰容上不尋常的紅,眉心蹙起。「雁回,不舒服嗎?」

她哼應了一聲,臉往他%e8%83%b8口埋去。

他安撫地拍拍她,下床為她請大夫,也向村長告了假,留在家中照料。

他煮了清粥喂她,藥也抓了幾貼回來,在藥壇上煎著。

「孩子……」病中的她猶掛心著。

「我會看著。」

「你……三餐……」

「我自己會打理。」他將她抱進懷裡。「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好好休息,把身子養好。」

她又昏昏沉沉睡去,他盯著她微蹙眉心,不甚安穩的睡容,心頭思潮翻湧,糾葛難息。

信誓旦旦說,他的家人,他會護著,不讓外人欺淩。

然而成%e4%ba%b2以來,他護了她什麼?隻是一再讓她承受曲解與不平,險些連孩子都要遭難了。

想容誣陷她,他沒信她,她自個兒氣一天,就當沒事了。

第二回,他還是沒信她,她惱了三、四日,也釋懷了,甚至沒多刁難他,更換了彆人,不給他點苦頭吃、受取教訓才怪。

一直以來,她總是對他說「好」,從不與他計較,能為他做的,都做儘了,相形之下,他這個當丈夫的,連供她一個最簡單、不受侵擾的安穩日子都沒辦到。

他握住她的掌,由交握的指掌,摩挲已略微粗糙的肌膚。

初初成%e4%ba%b2時,不是那樣的,雖然指彎處有些練劍留下的細繭,指掌仍是滑膩柔軟。

大哥說,她以前是大戶人家的總管,很受重用,低位與吃穿用度完全是比照主子待遇。這樣的她,哪用得著自己洗衣打水?她心知肚明,嫁了他,是讓她吃苦受罪了。

將浣衣浣粗的指掌貼上頰畔,那細細刮著肌膚的刺疼,疼進了心坎。

他懂得了,為一女人心疼不舍,原來就是這般滋味。

有些酸、有些苦,也有飽漲的幸福。

甘之如飴。

莫雁回再一次醒來時,丈夫仍在床畔伴著,含笑睇她。

「你……」一開口,嗓音低啞。

他去將煎好的藥倒來,喂她喝了,又爬回床上,手腳纏了上來,將她摟的密密實實。

「想睡嗎?有事同你商量。」

「何事?」

他低下頭,眼對著眼,神情無比認真。「雁回,我們搬家吧。」

她不解。「你不是很新歡這裡?」

隻是簡單一句話,當下叫她心房狠狠一擰,疼得幾乎要忘了如何發聲,

「你……」嗓音比她這生病之人更啞,他咽了咽喉間酸意,再度啟口。「就因為這樣,什麼也不對我說?」

她記得他喜歡這裡,記得他說待在這兒自在,記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雁回,讓你不快活的地方,我也不會快活。明日,我便向村長請辭,然後與大哥商量,先搬回去住一陣子,將來如何再作打算。」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網ω提ω供ω線ω上ω閱ω讀ω

總之,他不會讓他的妻子,繼續留在一個不歡迎她的地方,早在成%e4%ba%b2那日,他就該這麼做了!

弟弟來與他商量,暫時回家住一陣子時,穆邑塵一點也不意外,好似早知他會開這個口似的,當下便道:「房間早為你們備妥了。」

「叨擾大哥、大嫂了。」他很過意不去,卻還是開了口,為了雁回。

「自個兒的家,說什麼叨擾。」還得感謝雁回,把這弟弟給兜回來,一家團圓呢。

他這弟弟,最不願意的事就是麻煩他,那顆固執腦袋怎麼也說不通。

村民對雁回的態度,他多少知曉一些,早知他會開這個口了。他還是一點都沒變,隻要是攸關雁回,什麼原則什麼堅持,都能不要。

雁回病一好,他連一天也沒多等,便著手搬遷事宜,穆邑塵也%e4%ba%b2自領了家丁前來幫忙。

鄰裡知曉此事,過來關切幾句,被打發掉了。他們看似有些愧疚,心理知道是自己逼走了夫妻倆。

「我們沒有要阿陽走的意思……」鄰家大嬸支支吾吾說了,還試著想留他。

穆邑塵回眸,淺淺說了一句。「你們這樣待雁回,不就是存心逼走他嗎?」

當人丈夫的,若會坐視妻兒受委屈,那還當什麼丈夫。

「為了那樣的女人——」至今,仍覺他鬼迷心竅,不值得。

「日久見人心。」他也懶得多費%e5%94%87色去辯解了。

第十四章

村名其實都不是什麼壞人,性子淳樸,見不慣有人使壞心眼,他們隻是錯在不明顯就裡,便兀自苛責與人,

搬回家的第一夜,由於忙碌了一日,安置妥當後,莫雁回早早便上榻就寢。

半睡半醒間,與兄長談完話的丈夫回到房裡來,輕手輕腳地上榻,也不曉得忙和些什麼,摸摸弄弄了一陣。

她撐起困倦的眸,聞到一陣淡淡的桂花味。「你做什麼?」

「沒。你睡你的,彆理會我。」他擰了熱毛巾,將她一雙手都敷暖了,才將藥均勻抹於她雙掌,柔柔撫挲。

她抽回掌聞了聞。「向大哥要的?」

「……欸。」他有些窘,兩耳紅熱。

她伸臂,攬住他%e5%90%bb了%e5%90%bb,受下丈夫的憐惜。

丈夫的心意從不放在嘴上,隻會默默為她遷居,再忙也不忘每夜為她養護著雙手。

搬回家後,他還沒找到新的差事,便暫時到店裡幫大哥的忙。

幫了幾日,一日用餐時,便聽大哥感慨地說:「有你幫忙真是輕鬆多了,以往兩家店麵,光是審帳就累人,雨兒又完全沒有盈虧概念,散財又敗家,加上那間藥堂真是有管不完的事。」

那時,正喂青青吃飯的雁回,差點一個不慎摔了碗。

那是過去賬本堆得比人還高、也能眼不眨氣不喘的家主會說的話嗎?

某人瞟了她一眼,還能麵不改色地叮囑她當心些,完全沒有哄騙無知弟弟的羞愧。

「……」無言望了一眼莫名被拖出來鞭的大嫂,那個當妻子的,為丈夫背黑鍋好似也背得習慣又自然了,頗為鎮定地吃自己的飯。她也不敢找死地去戳家主的底。

於是這一幫,也就定下來了,甚至一次也沒有再動過要另尋住處的念頭。

或許是因為這對妯娌頗合得來,一個屋簷下相互照應,有個伴能說說話,分擔著一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