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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晏昀進門,郭局立刻起身道:“上麵說了,這起案子影響太惡劣,案子就交給你,一定要儘快破案,不管是宋濂還是趙濂,隻要犯罪,就要找到證據實施抓捕,明白了嗎?”

晏昀神情嚴肅,“知道了,已經在辦了。”

郭局笑道:“總算如你小子的意了。”

晏昀的臉上卻看不到什麼高興的意思,他靜默了幾秒鐘,問:“郭局,所謂的鬨的太大,指的是李大誌發表的那幾篇文章嗎?”

“是啊,”郭局說,“多虧了他一直榜宋濂說話,引起了大家夥的逆反心理,越看文章越氣,現在聲討李大誌和宋濂的聲音很大,正好借著這股風,把宋濂的事清算乾淨。”

世上值得同情的人很多,同情能夠激起的水花遠不如憤怒來得大。

晏昀心情沉重,去隊裡重新布置了任務。

這一回,不僅是宋哲明,隊裡要連帶著宋濂一起查了。

“宋濂周邊的所有人都要走訪到,另外最近可能有很多舉報,凡是群眾舉報的,一定要一一核實,隻要是宋濂做的事情,都必須付出代價,但不是宋濂做的事,也不能渾水摸魚。懂我的意思嗎?”

在見識到宋濂的囂張跋扈後,隊裡所有人都鬥誌昂揚,養精蓄銳太久,早已做好準備。

晏昀將任務一一布置妥當。

布置好後,他立刻趕回醫院,雖說現在宋濂估計要麵對很多麻煩,已經焦頭爛額,但是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如果林瑄禾被報複,他恐怕一輩子都不能安心。

晏昀回到醫院後,李大誌的手術已經結束,隻不過他打了麻醉,現在還沒醒。

林瑄禾與陳旭暉都守在李大誌的病房門口,李大誌涉及到刑事案件,現在住著單間。

見晏昀回來,林瑄禾立刻迎了上去,“怎麼了?”

“上麵的意思是嚴查宋濂,”晏昀看了眼病房門口,道,“李大誌的哪幾篇報道很有效果,現在大家罵得很嚴重,為了平息怒火,要儘快破案。”

林瑄禾默了一秒,說:“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在李大誌昏迷的時間裡,舉報宋濂的信陸陸續續送到了警局。

宋濂做過的事,罄竹難書。

除了已經知道的煤窯的安全問題導致的工人死亡,還有許多其他事情,譬如,他是如何用非法手段吞並小煤窯,如何威逼利誘、甚至找人圍堵普通商戶的。

平頭老百姓他更不會放過,凡是不和他的意的,他都會暗中報複,報複的手段五花八門。

宋哲明的狠,完全是跟宋濂學的,父子倆一脈相承。

大廈將傾,從前與宋濂狼狽為奸的人紛紛棄暗投明,甚至主動交代犯罪事實,以求自保。

一連好幾日,林瑄禾忙著整理和宋濂案相關的材料,忙得焦頭爛額。她晚上會直接在隊裡留宿,白天臉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已經有好幾日沒能好好休息過。

第五天,林瑄禾實在有些撐不住了,被晏昀逼著去休息。

她抱著被子,打算去晏昀的辦公室裡躺一會兒,院子外忽然傳來嘈雜聲。

林瑄禾走到窗戶邊向外看去,警局門口竟圍了一群人。

都是普通老百姓,他們振臂高聲說著什麼,似乎是在征討誰。

可他們將那人圍得水泄不通,林瑄禾什麼都看不到。

她看了片刻,忽然想到什麼,隨手丟下被子,火速跑了出去。

其他警員們也跑出來維持秩序。

被圍住的人正是李大誌。

他穿著一件打了補丁的牛仔褲,上身是古老的灰色襯衫,袖口洗了又洗,已經被磨得泛白了。

李大誌垂頭站在人群中,默不作聲,任由他們責罵。

更過分的,還隨手撿起石塊往李大誌身上砸。

他沒有任何反抗,隻是平靜地站著,好像早就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林瑄禾快速走過去,正要阻攔他們,李大誌抬起了頭。

他似乎特彆做過發型,還噴了發膠,隻是他臉上蒼老的痕跡實在太明顯,一切的準備好像都很滑稽。

林瑄禾張張嘴,嗓子有些乾,沒能問出什麼。

還是李大誌咧咧唇,說:“警官,我來自首。”

周遭霎時安靜。

審訊室內,李大誌弓著背,頹廢地坐在小桌前。

林瑄禾主動給他準備了熱茶,是從晏昀抽屜裡偷的好茶葉。

她端著茶水過去,問:“要抽煙嗎?”

林瑄禾不喜歡聞到煙味,但現在,她覺得自己應該問一問。

李大誌抬起頭,他的眼中一貫是沒什麼色彩的,不知為何,林瑄禾覺得他今天的眼睛就像是枯林中的溪流。有河道,有落葉,唯獨沒有能為枯林增添一分生機的流水。

林瑄禾隻能在心裡安慰自己,或許是他大病初愈,氣色不好。

“不用了,”李大誌說,“我配合你們,你們問完,就可以把我抓走了。”

林瑄禾看向已經坐下的晏昀。

晏昀點點頭,林瑄禾坐回到晏昀身旁,拿出筆紙做筆錄。

李大誌和蔡雅雯的相識,與林瑄禾他們查到的不太一樣,他其實早就認識蔡雅雯了,不過是因為蔡雅雯丈夫的死。

蔡雅雯認為,丈夫原本是不用死的,是宋濂為了節省成本,不顧工人們的安危,才會造成她丈夫的死。

事實上,宋濂的煤窯開工幾年來,已經出了很多起事故。

死了人就賠錢,來工作的大多是沒有靠山的可憐人,能拿到賠償款就不錯了,他們沒心思再去爭什麼。

活著就已經很難了。

但蔡雅雯不一樣,她一直執著於為丈夫討一個公道,不管宋濂怎麼說,蔡雅雯都不樂意鬆口。

宋濂甚至開出了高額賠償款,可蔡雅雯就是不答應。

幾次交鋒後,宋濂動了怒,不再與蔡雅雯見麵,而且還通過各種手段恐嚇蔡雅雯。

包括故意給他們家裡斷電,往院子裡扔死老鼠,還會讓小流氓去騷擾他們母子。

蔡雅雯擔心雷斌出事,隻能收了幾百塊錢息事寧人,可背地裡,蔡雅雯一直有想給丈夫找回公道的心。

蔡雅雯就是在這個過程中認識李大誌的。

李大誌從蔡雅雯口中了解到煤窯的情況,他曾試圖混進煤窯暗訪,但很快被識破。他們將李大誌痛揍一頓,然後丟了出去。

蔡雅雯的境遇比李大誌還要悲慘。

在宋濂的阻撓下,她連個正經的活兒都找不到,去年她想自己支個攤子,去賣早點,剛有這個想法,就被宋濂嚇退了。

幾年的時間,蔡雅雯一直在擔驚受怕中度過。

蔡雅雯儘量地收集證據,她不斷地寫信舉報宋濂,卻始終沒有結果。蔡雅雯不知道,她的信早已被偷走,直接放到宋濂的辦公桌上了。

蔡雅雯的一封封信,就是她生命的倒計時。

直到一個月前,雷斌也知道了此事。

他得知母親一直沒有放棄為父親申冤,心中動容。:-)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在熱血沸騰以後,雷斌決定和母親一起為父親討回公道。

最近正是安全檢查的風口,雷斌和蔡雅雯的聲音越來越大,此舉惹惱了宋哲明。

宋哲明一直想做點兒事,能讓宋濂認可自己,他決定幫宋濂除掉麻煩。

宋哲明糾結了一大幫狐朋狗友,埋伏在雷斌上下學的必經之路上。

“不是我們願望宋哲明,案子發生以後,宋哲明偷偷去見過蔡雅雯一次,”李大誌垂著頭,聲音波瀾不驚,不論是說到哪裡,他的聲音都沒有任何起伏,“是在晚上,當時附近沒有其他人,所以蔡雅雯連個證人都沒有。”

晏昀問:“宋哲明說了什麼?”

“他說雷斌的死,是他送給蔡雅雯的禮物,如果她再不老實,還會送給她一份大禮。”

“蔡雅雯當時就瘋了,她撲上去想殺了宋哲明,可宋哲明年輕力壯,蔡雅雯根本不是對手,反而被宋哲明揍了一頓。”

“這幾年蔡雅雯的身上總是有淤青,表麵上看,是她總惹上小流氓,其實這些人都是宋濂授意的。”

“蔡雅雯過的那種日子,我真是想都不敢想。但我理解,她的丈夫對她很好,能吃苦耐勞,對蔡雅雯也體貼入微。他們曾經遇到過洪災,當時蔡雅雯被困在家裡,眼瞅著洪水就要來了,是她丈夫拚著命回去救她的。”

“往高處爬時,她丈夫托著她往上抬,結果自己被衝走了。幸好他命大,被一棵樹攔下,才保住一條命。”

“蔡雅雯一直覺得,她的命是丈夫救回來的,所以丈夫出事,她就算死也得為他討回公道。可惜她還有兒子,她不敢太明目張膽,隻能偷偷寫信,她不知道宋濂這幾年一直在暗中留意她,她想寫信舉報的事情,當然也被發現了。”

“我也曾試圖幫過她,但實在是沒有辦法,他好像長了很多雙眼睛,和他有關的所有事,他都能立刻知道。為此,我也被針對了,如果不是主任頂住壓力把我留下來,我早就丟了工作。”

“我不能丟了這份工作,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審訊室內前所未有的安靜。

晏昀和林瑄禾都沒有主動提問,隻是聽李大誌慢慢訴說著。

他終於說到了嘴關鍵的案子。

“蔡雅雯……她的死,我無法評價。”李大誌破天荒地抬起頭,看著晏昀和林瑄禾,“我不喜歡這種極端的方式,所以一直很反對,但對她來說,丈夫沒了,幾年來她一直被打壓,現在兒子也沒了,她的世界已經徹底黑了。”

林瑄禾忍不住說道:“她決定自儘?以死明誌?”

“是的,但這太可笑了,除非她能確保先趕到的人是警員,而且還是不懼權勢的警員。她周圍有鄰居一直盯著她,一旦宋濂的人先到,把證據拿走,她就白死了。”

“我勸她繼續活著,她沒聽。後來我接到一封信,是蔡雅雯給我寫的訣彆信,她和我約定了時間,讓我帶著警員趕過去。我接到信以後,立刻過去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死了。”

晏昀問:“為什麼沒有立刻報警?”

“報警?誰知道報完警會是什麼結果,如果如此簡單就能解決這件事,我一個記者,會被捂嘴到現在嗎?我決定把事情鬨得大一些,最好鬨到人儘皆知,這樣以來,宋濂就沒有機會再逃跑。”

“”但單純的刑事案件也不行,大家可能會關注一時,但世界上有無數可憐人,像蔡雅雯這樣的情況,大家充其量討論一個星期,很快就會被遺忘。所以我決定,用一個不會被遺忘的方法。”

林瑄禾輕聲道:“你決定站在宋濂的角度去抨擊一個可憐人,激起大家的怒火?”

李大誌難得笑起來,“沒辦法,表揚宋濂的文章,可比批評他的文章更容易發表。”

砍頭、潑血,包括把蔡雅雯的頭掛到煤窯,都是李大誌一人所為。

他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