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婿半個兒,兒子家遇到了難事,親家怎麽能置身事外呢。
一直到後半夜,白氏才帶著大兒子丘光回來了。
丘瘸子聽到動靜,見大兒媳柳氏和孫女小豆子都沒回來,不由皺了皺眉。
“怎麽就你跟老大回來了?”難道是老妻鬧得太難看,跟親家翻臉了?
白氏罵罵咧咧道:“那個喪門星吃裏爬外,隻聽她娘的話,說是咱們什麽時候還錢,她什麽時候才回來,這群遭天譴的東西,就拿出來二兩銀子。”
反正孫子小石頭在自家,她就不信大兒媳能狠心撇下兒子不管。
至於孫女,小賠錢貨一直不回來才好,讓親家幫他們養著吧。
丘瘸子被吵得腦門疼,把四十兩銀子扔給白氏:“別瞎嚷嚷了,趕緊睡。”
白氏接過銀子,立馬湊到油燈前,一個勁地掂量。
“他爹,你這是從哪弄的銀子?”話音一頓,她想到什麽,頓時叫了起來,“好啊,丘瘸子你敢背著我藏私房錢,老娘伺候你們一大家子累死累活……”
“閉嘴,這是賣涼丫頭的錢,老子去哪給你藏這麽多銀子。”丘瘸子大吼一聲,這一個個的,能不能安省一會兒。
他遲早要被這蠢婆娘氣死。
白氏被吼了一聲,嚇得打了個嗝,也不裝模作樣地喊了,抽了抽鼻子道:“賣給誰了。”那個傻子能值這麽多銀子?
丘瘸子沒好氣道:“還能是誰,宋小姐。”
“四十兩你就把涼丫頭賣了,那宋小姐又不缺錢,不行,老娘去找她說道說道。”
白氏把手裏的銀子挨個咬了一口,起身就想去隔壁,換了別人許是不行,但宋見霜是京城來的大小姐,臉皮指定薄,說不定她能再鬧騰一些銀子回來。
丘瘸子按了按額頭,喝道:“你要是不想被宋氏一族趕出這個村,盡管去折騰。”
白氏腳步一停,不依不饒道:“哪有你說得那麽厲害,那京城來的小姐還能跟我一個婦道人家計較。”
計較也沒用,罵得過她嗎?
丘瘸子沉默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麽,語氣鬆了鬆:“先把老二的事解決了,明日再說,快些睡。”
老妻說得也對,涼丫頭就是賣了,名義上也是他的閨女,眼下就住在隔壁,家裏揭不開鍋,她做女兒的還能不幫襯一下。
涼丫頭是傻的不懂這些門道,宋小姐可不傻,總不能一點也不在乎名聲,不要臉麵。
至於宋氏一族,要真找上門來,他就把老妻打一頓裝裝樣子,婦道人家也就這點用了。
白氏這才消停下來,吐了口唾沫在手上,又掂著四十兩銀子看來看去。
“一二三四,哎呦,咬得我牙疼,我得去拿個秤。”
丘瘸子心裏一梗,這蠢婆娘,他扯起被子蒙上頭,隻當什麽也聽不見。
雨停的時候,天也微微放亮了。
丘涼睡得正香,就被人踹了一腳。
她一臉發懵地捂著腰,睜開眼睛,昨夜的記憶浮上腦海。
下一秒,她猛地坐起身。
“宋見霜,你踹我!”
宋見霜站在床前:“怎麽,又不裝傻了,醒了就趕緊去做飯,一點奴婢的樣子都沒有。”
丘涼眼睛一閉,故技重施:“阿巴阿巴……”
……宋見霜深吸一口氣:“做飯,一天一兩銀子。”
丘涼磨牙,這個可惡的女人!
又用銀子誘惑她!
她當然不會跟銀子過不去!
丘涼乖乖去了廚房,宋見霜坐到桌前尋思,這傻子眼裏有銀子就成。
第 13 章
既然已經找到了想找的人,那就沒有必要再留在宋家村了,早日回京為妥。
吃飽了好上路,嗯,這話有點不吉利。
宋見霜凝了凝眉,總之她不是委屈自己的性子,吃好喝好,等天色大亮就出發。
這時,廚房裏砰砰一陣亂響。
嚇得宋見霜出門看了一眼,見沒有火光,隻冒出一些煙,她才鬆了一口氣,這傻子別把廚房炸了就成。
又過了兩刻鐘,天色已大亮,丘涼終於端著兩個盤子走了出來。
“吃飯!”
她把盤子往桌上一擺,大剌剌地坐下。
宋見霜盯著桌上的那兩個盤子,握緊了手裏的茶盞。
一盤塊狀物,黑乎乎的跟煤塊一樣,一盤糊在一起,黃白相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這盤黑色的是什麽?”
“煎餅。”
“那盤漿糊呢?”
“米粥。”
宋見霜默了默,煎餅?米粥?
她活了二十年都沒見過這麽埋汰的煎餅和米粥,這真的能入口?
丘涼一臉坦蕩,簡單的飯菜,她也會做。
可這古代的鍋和竈太難駕馭了,一不留神火就大了。
她第一回能把飯燒出來就不錯了。
見宋見霜沒有要吃的意思,丘涼暗自咬牙,伸手拿起一個煤塊,不,是煎餅。
見她拿著那黑乎乎的東西張口就咬,宋見霜的嘴角抽了抽,臉色逐漸僵硬。
丘涼木著一張臉,自我麻痹了一番,頂著宋見霜的視線,艱難咽下一口煎過頭的麵餅。
好險,差點沒把自己給噎著。
她輕咳一聲,淡定道:“你怎麽不吃,我廚藝就這樣,樣子雖然不好看,但味道還可以,你嘗嘗就知道了。”
快吃吧,再不吃她就要忍不住吐出來了。
她果然不適合做廚娘,這玩意吃了怕是能把人毒死。
不過為了讓宋見霜也品嘗一番這等美味,她忍了。
她都以身試毒了,這個女人怎麽能置身事外呢。
宋見霜默默移開視線:“我不餓,你都吃了吧。”她還是委屈一下自己吧,餓一會兒也死不了,等進了城,去酒樓吃。
至於這傻子做出來的東西,算了,她惜命。
丘涼;“…”
不吃!
那她方才不是白演了嗎。
丘涼扭頭就是一陣幹嘔,臉都漲紅了也沒把那一口煎餅吐出來。
她感覺到心髒已經在抽抽了,%e8%83%b8口好堵。
完了,不會出師未捷先自我毀滅了吧。
她的一世英名啊,丘涼欲哭無淚。
宋見霜心底嗬嗬,得虧她沒吃,這傻子就是個沒好心眼的。
“有些人啊,偷雞不成蝕把米,別嘔了,拎上包袱隨我進城,咱倆一人一個。”
趁著丘涼做飯的功夫,她已經把東西都收拾了出來,捆成了兩個包袱放在床上。
宋見霜身先士卒,拿起一個包袱挎在肩上。
丘涼看了眼剩下那個跟小山一樣的大包袱,再看一眼宋見霜肩上那個縮了幾倍水的小包袱。
窩了個大草,這是一人一個!
她這一個大包袱能頂四五個小包袱了好嗎?
她才不幹。
“阿巴……阿巴……”
宋見霜的嘴角動了動,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
她抿緊唇角,咬著牙道:“我勸你少裝傻,再耽擱下去,我就把你賣回丘家,虧了也賣。”
丘涼翻了個白眼,指著床上的大包袱道:“我背不動,要麽咱倆換一換,要麽你再分出去一點。”
她又不是力大無窮,這包袱都快跟她一樣大了,一路背到縣城去不得累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等一下,宋見霜難道是想今天就離開宋家村?
這一走,廚房裏的柴米油鹽都不要了?
啊呸,這個女人又不缺這點東西。
不過,離開宋家村之後去哪兒呢,難道是京城?
丘涼眼睛一亮,京城,她隻在電視上見過,這下是不是可以領略一番古代皇城的繁華了。
宋見霜掃了眼床上的大包袱,幹脆道:“抗出村就攔輛馬車,不讓你背進城,走吧。”
宋家村就在官道邊上,來往的馬車很多,隻要有銀子,就不愁搭不上車。
丘涼這才認命地去抗那個大包袱,早走早好,她也擔心丘家人再反悔。
就白氏那胡攪蠻纏的樣,她們倆誰頂得住,就跟秀才遇到兵一個道理,你的理講破天去也沒用。
因為人家不講理。
隻是不等她把包袱背身上,外麵就響起了敲門聲。
兩個人不自覺的都嚇了一跳。
丘涼摸著大包袱沒有動,擡眼去看宋見霜。
宋見霜反應更快一步,當即把肩上的小包袱放到床上,又拿被子把包袱都掩了掩。
“跟我出去看看是誰?你放機靈點。”
她倆一前一後走到院子裏,就聽見隔壁鬧哄哄的,想必是賭坊那幾個討債的已經上門了。
看來這敲門的八成是丘家人。
出乎她們預料的,門一打開並不見丘家人,而是一個陌生的少年。
少年斯斯文文的,一身淡藍長衫,顯出幾分溫文爾雅的氣質。
“宋小姐,在下宋清政,宋家村的裏正便是家父。”(裏正:古代基層官職,相當於現代的村長)
少年張口自報家門,一雙眼睛隻盯著宋見霜瞧,好似完全沒有注意到還有一個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為什麽來的。
丘涼心裏一樂,宋見霜這女人的桃花可真多啊。
先是獵戶,又是屠戶他孫子的,現在又來了個裏正的兒子,別的不說,宋見霜這模樣和氣度確實出衆,正應了那句一家有女百家求。
她默默走到牆邊,蹲下挖土,權當自己不存在,繼續做一個盡職盡責的傻子。
降低存在感,擺好姿勢,方便吃瓜。
宋見霜也是個聰明人,這位不請自來的裏正他兒子,怕是沖著她來的。
那必然是不能有牽扯的,眼下她隻想早點回京,爹爹那邊還等著呢。
“原來是宋公子。”
宋見霜說了這麽一句便靜靜立著沒有多餘的話,隻拿眼睛望著宋清政,等他往下說。
宋清政自詡有了裏正兒子這層身份做虎皮,底氣也很足,不急不慢道:“說起來自打宋小姐回鄉,我爹就想著哪天得了空好好來拜訪一番,奈何庶務太忙,一來二去就耽擱了,在下想著於情於理都應該代他來賠個不是……”
牆邊,丘涼挑了挑眉,這位裏正家的兒子看著挺利落一少年,沒想到是個話癆,一張口就扯個沒完,都快數到祖宗輩了,話裏話外就是他們宋氏一族有情有義,彼此沾親帶故,他不是外人。
倒是有幾分耐性,可惜,對牛談琴。
宋見霜出生在京城,跟宋家村都隔了兩輩人了,心裏能有幾分交情。
宋見霜確實也沒心情聽他這麽攀扯下去,至於裏正為何不登門拜訪,她心裏比誰都清楚。
畢竟她一來就先去裏正家遞了一封信。
信是祖父寫的,就交代了幾句話,長子入獄還沒有個定數,孫女回鄉是來避難,勞煩裏正約束族人,莫要驚慌,也莫要相擾。
宋見霜想到這一點,便打斷少年的絮絮叨叨:“宋公子是吧,今日實在不巧,我有急事要去趟縣城,不如我們改日再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