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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工作遇見難題了?

路小遠不太確定。

對方一直戴麵具示人,想必這會兒也找不到人談心。所以才會找到自己吧。

夜間的確有幾分冷。

路小遠剛下來的時候,本來還覺得挺暖和的。如今在車內坐了一會兒,身心都有寒意滲透。

他目光投向前方,有點兒想開空調。可這是彆人的車。遲疑半晌,最終沒有動作。

而鬱景把他叫上來後,遲遲沒有發話。

路小遠看看天、看看地,最後望向窗外。

夜間極暗,民宿房間都熄了燈,瞧不見半點兒光亮。

玻璃窗反光著人影。

對方暫且把筆記本電腦放下了,雙手握著杯身。眼簾微垂,掩住漆黑的瞳孔。

從這個角度看去,恰好能瞧見對方眼尾淚痣。淡淡綴著,平時既不顯眼,但偶一瞥見,便覺驚豔萬分。

鬱景依然,無論什麼時候看都很漂亮。

“那個……”

路小遠忍耐不住這沉默的氣氛,率先發了聲。

“請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對方側目瞥來。

路小遠:“如果有我能做的,不、不用客氣。”

鬱景:……

他很快收回視線:“沒什麼。”

沒什麼啊……

那為啥要叫他上來!

路小遠手扣窗沿,隻覺渾身爬了螞蟻一般,坐立不安。

車內重新陷入寂靜。

鬱景坐在一旁,其實也不太理解自己為何會把人留下。

隻是……太冷了。

除了鍵盤敲擊的聲響,其他空無一物。屏幕光微亮,甚至連那光芒也因寒冷而凍住。

而對方出現,仿佛融化了這一切。

他隻是……有些冷,所以才拉住了人。

鬱景杯身捏得愈緊。

咖啡嫋嫋冒著白煙。滾燙的熱度自指尖傳遞,一直蔓延到了心臟。

這時,身旁傳來窸窣聲響。

他誤解了動靜,問:“你也冷嗎。”

路小遠純粹因為尷尬,但依然訥訥點頭:“有一點兒。”

聞言,鬱景傾身向前,打開了空調。

換風扇開始運轉。暖氣湧出,驅散了夜間寒冷的空氣。

收緊的毛孔仿佛整個都舒展開來。

“那個,”路小遠遲疑問,“剛才為什麼不開?”

鬱景坐回身:“得保持清醒。”

路小遠目光投向一旁的筆記本電腦,心下了然。

的確,暖風呼呼吹著,會讓人很想睡。

雖然第一次出差的時候,他就看出鬱總是個工作狂,幾乎不會休息。

但每每接觸,依然會因為對方的認真而啞然。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人,所以才會成功吧。

雖然,路小遠曾經鬱景的真實性格有些幻滅。但至少在這些方麵,對方依然是他憧憬的那類人。

“鬱總……”他不禁開口,“真厲害啊。”

對方聞言一頓,轉頭望來。

話說得突然,路小遠臉不禁漲紅,連忙擺手:“我的意思是,工作很認真。特彆自律!一般人絕對做不到你這樣。”

鬱景:……

“你這是在跟我客套?”

路小遠:誒?

他是真心這樣想,怎麼會被誤認為客套啊。

“我是真這麼覺得……”他小聲道,“你做事很有衝勁,又有目標。”

一定隻有心懷信念的人,才能毫無迷茫地前進。

對方注視了他一會兒,扯開嘴角。

“可我並不是這樣的人。”

路小遠一愣。

“我隻是……”

那人收回視線。

“比一般人更喜歡錢罷了。”

.

暖風呼呼吹著。身上套了大衣,以至於有些熱。

路小遠愣愣望著身旁人。

“喜、喜歡錢?”

“我進娛樂圈本來就是為了錢。”

路小遠:咦?

對方並未看他,注視著手中咖啡。像是在跟他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最開始幾千。後來上萬,幾十萬,上百萬。”

“我在娛樂圈待了五年。賺到的錢,給人打工估計一輩子都賺不到。”

路小遠沒想到鬱景會主動提起從前進娛樂圈的事。

這不是對方的雷區嗎。

“那,”他躊躇道,“你為什麼不繼續待下去?”

從娛樂公司負責人的角度來看,以鬱景的實力與外貌,不演戲的確很可惜。

“我之前跟你提過吧,”

鬱景看來。

“這張臉長得還行,所以不少人借此接近我。打著通告的幌子……”

他說著話,眉間蹙起:“你現在也算是進了圈子,應該知道這裡邊很多潛規則。”

路小遠記起鬱景之前說過的事。

因為當時對方罵了許多臟字,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引開了。而且事關隱私,當時他沒敢多問。

現在想來,對方進圈那麼早。

——這是對於未成年人的潛規則。

“那他們……”

路小遠想要問那些人得逞沒有,又覺不太合適。

見他欲言又止,鬱景猜出了問話,道:“我又不是傻子。再愛錢,也不會殺雞取卵。”

他眉間蹙得更緊:“隻是那群豬玀實在太煩了,三天兩頭的騷擾,所以我才退了圈。”

又蹦了臟字出來。

路小遠倒也能理解。

換作是他,那麼小的年紀就碰見這種惡心事,大概會成為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但對方退圈以後,沒有就此離開。反而借著累積的經驗與資金從零開始開工作室。

這麼想著,路小遠對其敬佩更深。

“總之我隻是為了錢。站上高處,也不會再碰到這種惡心事。”

鬱景話頓住。

他原本沒打算說這些的。

平常聽了那些誇獎的話。無論真心還是客套,他都麵帶笑意的接受。他也並不在乎其他人對自己的看法。

可是當這人一臉認真地誇獎他,他忽然有些難受。

——那是他的偽裝。

所謂的自律、或者認真,其源動力都是因為金錢。

他並非信念感強的人。

隻要能有賺頭,就算讓他腆著笑麵對那些豬玀,他也完全不會抗拒。

他想讓身邊這個人認清自己。

……然後呢。

哪怕是他這種俗人,對於這個小少爺而言,是否也會心無芥蒂地接近?

“鬱總……”

他聽那人開口,心頭忽地一緊。

“你果然,好厲害啊。”

沒成想聽見這句,鬱景看過去。

對方手抓著座椅扶手,眼底閃閃發亮望著他,似乎並非作偽。

鬱景:“……你聽清楚我話了?”

路小遠點頭。

“對啊!你當時隻有一個人,沒人能幫你。那些潛規則的捷徑你也沒有利用,純粹靠自己走到今天這一步,當然很厲害!”

“而且錢這個東西,出來工作當然都是為了錢!沒錢可太難受了,”

路小遠回想起從前的生活。

“我之前有一次兜裡隻剩300塊錢,要撐一個月。天天吃掛麵,就放些鹽巴。後來有大半年都不想看見麵條。”

鬱景一怔。

300塊錢?麵條?

“還有為了節約水卡,每次衝澡限製在10分鐘以內。跟打仗一樣。”

回想從前,路小遠是既覺得心酸,又有些懷念。

鬱景遲疑:“你為什麼不跟家裡人要?”

聞言,路小遠撓了下後腦勺,訕笑道:“因為我小時候走丟過,最近才回的家。”

走丟。

仿佛一塊巨石投入深潭,濺起萬丈波瀾。

鬱景不由定住。

.

原來如此。

難怪,此前從未聽說路家還有一個小兒子。

難怪,分明是豪門世家的小少爺,行動舉止卻處處透著違和。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怕給人添麻煩,不擅拒絕。完全不像是備受寵愛下長大的小孩兒。

小時候走丟過?

那麼是有人收養,還是進了福利院?

無論如何,既然此前生活那麼拮據,想必這二十餘年的人生並不算得順遂。

而他曾經還以為,眼前這人隻是不諳世事的少爺。

“你……”

他張開口。原本清朗的音色顯出幾分低啞。

忽然談及這一話題。就算是他,也不知該如何圓滑地接過去。

“啊、不好意思。”

路小遠本沒想把氣氛搞這麼僵,隻是順口說了出來。

而且雖然走丟,但他畢竟是受到教育讀了大學出來。對於那段過往,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能提及的。

隻是未能跟家人一起度過童年,有些遺憾罷了。

“小時候生活挺好的。”

他道,“我一直有上學,平常閒了也能看電視。沒有彆人想的那麼可怕。”

至少在走失兒童中,他算是無比幸運的。

鬱景:“抱歉。”

路小遠:?

“我一直以為,”鬱景移開視線,“你是養尊處優的少爺。”

路小遠乾笑兩聲:“應該都會這麼覺得。”

畢竟他年紀輕輕就繼承了董事長職位。

在外看來,父親和兩位哥哥都對他很好。會這麼讓人以為也是理所應當。

雖然他不介意過去,但話題總顯沉重。他不想讓彆人生出莫須有的負擔。

而至於為何現在要對鬱景提起這件事。

或許是因為對方在他麵前揭下了麵具。所以,他也想要坦誠一點兒。

聊過以後,路小遠見鬱景手中的咖啡已經不再冒白煙。

他遲疑一下:“要不要重新給你泡一杯。”

鬱景目光投去。道了一句不用,接著咽了一口。

路小遠看在眼裡,心鬆一口氣。

他還以為對方是不想喝。

看了眼時間,已過去差不多快半小時。

路小遠見鬱景還有工作,不打算再打擾,準備告辭。

“鬱總。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兒休息。”

他正待開門,忽然聽見聲音。

“等等。”

路小遠回頭。

對方並未看他,視線落在已經半空的紙杯上,眉間微蹙。

“你之前跟孟準認識嗎。”

路小遠:?

“我聽他叫你名字。”

路小遠沒想到鬱景會在意這點。

雖然對方剛開始叫他小遠哥哥的時候,他也不太好意思。

“他年紀比較小,對環境不熟悉。所以可能……對我有一點兒親近感。”

“隻是這樣?”

“嗯……嗯。”

路小遠不解對方為何要問這個問題。

少頃,又聽人道:“你之前說私下的時候,稱呼名字會自在一點兒。”

路小遠聞言一愣。

“鬱總……”

對方音量壓低。

“能彆這麼叫我了嗎。”

.

彆這麼叫他了。

路小遠一時沒反應過來,險些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