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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皇帝微笑道:“十七弟擅音律,為朕準備的曲子,定然極其珍貴,不知是否乃失傳許久的名曲?”

羽言並未回答,隻向禦座行禮道:“那臣弟便獻拙了。”從袖中取出玉笛,橫在%e5%94%87邊。

清越笛聲,揚而起。風暖桃花,燕啄新柳,水滴青石,濺於清澗,清澗潺潺,染翠春山,山遠天高,流雲舒卷。

皇帝擊掌讚歎:“妙極,妙極,果然好曲,不知此曲何名?”

羽言收起玉笛,躬身道:“臣弟聽聞,前朝有一支曲子,名曰龍%e5%90%9f曲,音若天籟,失傳已久,因此……”

他話剛說到此處,突然一個聲音道:“且慢!”

對麵重臣坐席之首,當今的國丈,左相李同州霍然起身:“臣冒昧打斷,十七殿下為皇上吹了《龍%e5%90%9f曲》,可知此曲的典故?”

羽言剛要出聲,皇帝已道:“朕聽此曲十分悅耳,竟還有典故?”

李同州肅然道:“稟皇上,據老臣所知,《龍%e5%90%9f曲》乃前朝殤帝夏敫所作,夏敫篤信道術,狠毒殘暴,在位時濫殺無辜,為煉邪法,求長生不老,甚至%e4%ba%b2手殺死自己有孕嬪妃,最終天理不容,二十餘歲便暴斃而亡。龍%e5%90%9f曲就是他自稱自己看到了龍而作的曲子。此曲十分不詳,老臣不解,十七殿下在皇上壽辰時,把這首曲子獻給皇上,是什麼用意?”

殿中一時寂靜,羽言抬眼望向禦座,禦座上的皇帝半垂著雙目,麵無表情。

裕王站起身道:“陛下,臣想,小十七並不知道這支曲子的典故,隻是覺得好聽,才把它獻給皇上。”

皇帝道:“哦,皇叔所言有理,李卿不必小題大做。”

羽言再沉默了片刻,忽而躬身道:“陛下,《龍%e5%90%9f曲》的來曆,臣弟知道,這支曲子,的確是夏敫作的,但並非不詳的曲子。即便大惡之人,亦不可能心中沒有一絲良善,此曲集夏敫一生之良善,也是他一生的思慕。”

皇帝凝目向羽言,裕王愣了愣。

李同州冷笑道:“但不知十七殿下所謂思慕,是否指夏敫想要長生誤入邪術的思慕。”

羽言道:“史書記載,夏敫幼年時,曾見過龍神,他執著一生,都隻想再見那龍神一麵,後來誤入歧途,的確殘酷暴虐,罪不容恕。但作出此曲時,心中隻是純粹對龍神的思慕,再無其他……”

李同州拖長了聲音道:“殿下所言,不免牽強罷……”

皇帝打斷他的話:“李卿,方才朕聽這曲聲,婉轉柔和,確無戾氣殺戮。一支曲子,何必斤斤計較。”

羽言躬身道:“臣弟思慮不周,壽宴上獻上此曲,的確不妥,助興不成反倒成了敗興,實在慚愧難當,請陛下容臣弟先行告退。”

竟就請辭,離開了壽宴。

獻曲一事再沒有了下文。

羽言知道,這件事必然會被記住,對他今後或許有些影響,亦或許沒有,都無所謂。

蘭璪過來探望時埋怨了他一頓。

“你也太不會做事了,壽宴之上,怎麼能獻這種曲子。李老兒的行徑有些奇怪,倒像是事先準備好一樣,該不會你被誰陷害了吧。你怎麼想到找這支曲子的?”

羽言隻說:“沒有,是我做事不夠謹慎,下次會記得了。”

為什麼馬公公要對他說那些話,為什麼壽宴上會出現那些,他都不願意深想。

夜晚,羽言在院中吹笛,聆詠蹩在旮旯中侍候。

這是支聆詠從未聽過的曲子,曲調極其簡單,反反複複,隻是那幾個調子,高高低低,像在說悄悄話兒,像在喊著什麼,又像有人在一遍遍地念……

不知怎麼的,聆詠就覺得心裡酸的很,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攥著袖頭偷偷地蹭。

一曲吹完,羽言依然在原地站著,聆詠忍不住啞聲道:“殿下,晚上風涼,彆受寒了,奴才知道,殿下心裡苦……”

羽言回過頭,笑了笑:“我不苦,是這曲子苦。”

聆詠輾轉了一夜,沒有睡好,腦裡繞來繞去,都是那支曲子,做夢還在繞。

第二天早上,他小心翼翼和羽言道:“殿下昨晚吹得那支曲真好,奴才跟邪了門一樣,總是繞在心裡頭。這支曲是殿下寫得麼?叫什麼?”

羽言停住夾菜的手,抬眼看了看他:“你聽得懂這曲子,作它的人若是知道了,定然很欣慰。”

聆詠又問:“這曲子到底叫什麼名兒呢?”

羽言卻沒有回答。

他沒告訴聆詠,這支曲子叫《龍%e5%90%9f曲》。

真正的《龍%e5%90%9f曲》。

他在壽宴上吹的,並不是《龍%e5%90%9f曲》,而是另一首曲子,那首曲子是他作的。

母後剛懷他時,就失了寵,母後認定是因為懷胎時被德妃趁虛而入,奪走了父皇的寵愛,於是一直覺得他是衰星。

從小,他便不被待見,母後討厭他,父皇對母後已厭倦,亦不理會他。母後傾儘全力栽培他的皇兄,太子簇恒,唯恐簇恒的太子之位不保,便不準他靠近簇恒。

連簇恒過生辰時,他想送幅畫,都會被母後趕出東宮。

但是母後不知道,每次他被趕後不久,皇兄都會偷偷來找他。

皇兄還會帶好吃的給他,塞給他一些不容易被發現的,新奇的小玩意兒。皇兄說,我們是%e4%ba%b2兄弟,世上再沒有比你我更%e4%ba%b2的了,母後被德妃氣傻了,等我做了皇上,母後一開心,可能就好了。就算她沒好,那時有我給你撐腰,這世上沒有誰再敢欺負你。

他一邊點頭,一邊任由皇兄給他擦眼淚。

皇兄拿來的雲蓉酥很甜,甜到他做夢都會笑。

皇兄的生辰過去不久,春天就會來了,牆邊長出嫩綠,桃樹開滿繁花。│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初春時明豔的景色,讓他作了此生的第一支曲子。

他隻把這支曲子,吹給皇兄一個人聽過,那時皇兄笑得很開心,說,比他聽過的任何曲子都好。

悟明法師向他道:“《龍%e5%90%9f曲》是夏敫所作,世人多有忌諱,並不適合送人。殿下若以音律為禮,又何必拘泥什麼名曲,隻要曲中有誠摯之情,便最珍貴,舉世無雙。”

年幼時春日的美好,對他來說仍無比珍貴,但對皇兄,已是過眼雲煙,或許的確早已忘記,根本不再記得。

但屬於他的這支曲子,終歸是明亮的,快樂的。

《龍%e5%90%9f曲》,據說是夏敫臨死前不久所做。

傳說,夏敫幼年時曾跌入池塘,卻被龍神救起,正因當時的一瞥,造成了他一生的執念,又因執念,誤入歧途,鑄成大錯。

他臨死前所做的這支曲,反反複複,隻有最純粹的思慕。拋卻了一切雜質,夏敫的一生,僅剩下悲哀。

這種強烈又無望的感情,羽言並不能體會。

他自己作的那支曲子,他會永遠封存,不再吹。但他想,也許有一天,他會再作新曲,曲中仍是初春景色,欣欣豔豔,但曲調全然不同。

壽宴上那件事,後來再也沒有提起過。

羽言依然還沒有被封王,他也不急,經常出去走走,偶爾到法緣寺坐坐,和住持下幾盤棋。

春天又到了,綠濃紅豔,他在法緣寺的後園看風景,聽說寺中來了王侯家的女眷上香,他正要回避,卻在園口撞見了一個少女。

隻是匆匆的一瞥,他甚至都沒怎麼看清她的形容打扮,隻記得那少女的身上有種特彆的神采。

好像春天的藤蔓一樣,單純、帶著些莽撞、洋溢著勃勃生機。

是他從沒見過的神采。

又過了許久,他終於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杜小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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