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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已下。郡主與慶南王和離之事,本當過了昨日子時才能生效。然王爺自皇宮門前,當著慶南王之麵,將郡主劫走,為顧全慶南王顏麵,不得不稱,慶南王與清齡郡主,昨日之前,便已和離。”

秦蘭璪神色一僵。謝況弈轉過身,目光如寒針般紮向他,調頭又往門外走。

“謝俠士,你乃家中獨子?”寧景徽看向他背影,“那晚在大理寺,謝俠士都未能得手。何況是皇宮大內。”

謝況弈腳步不停,不屑地輕嘁一聲。

寧景徽再輕輕一歎:“其實此時,於唐郡主來說,宮內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為何王爺與謝俠士,非得要讓她在宮外。”

謝況弈霍然回身:“進宮服侍皇帝,哪來的安全?我如何打算,不用你等知道。非同道者,勿須多言。”話語餘音尚在,人已不見。

秦蘭璪冷冷道:“不該知道的事情,他並不知情,寧卿何必試探?”

寧景徽掩上門,走回秦蘭璪麵前,整衣跪下。

“王爺,不論為了什麼,此刻當要做個決斷了。”

含·涼·宮。

跨進宮院門檻時,杜小曼抬頭看清了門匾上的字。

哦,多麼幽怨拔涼的名字。

宮院沒她想象的大。陳設淡雅。院中大樹葉已黃,階下開著一叢黃菊。

老公公對杜小曼道:“此宮秋景甚美,皇上特意賜給娘娘居住。”

搭著這句話,風起了,頗瑟瑟。杜小曼想,這裡肯定適合半夜拉著二胡唱,夜深深,夜長長……小風吹的心裡瓦瓦涼……哦,瓦瓦涼……

宮娥望著她發直的雙眼嫣然道:“看來娘娘很喜歡這裡呢。”

杜小曼嗬嗬一聲:“喜歡,太喜歡了!”

既來之,則安之。皇帝妹子打算殺還是剮,都隨便吧。

杜小曼往椅子上一坐,問:“有早飯麼?”

皇宮,畢竟是不一樣的。禦廚,畢竟是禦廚。

宦官和宮女們道,不知她尚未用過早膳,臨時傳膳。杜小曼又沐浴更衣了一次方才吃上。宮女們兢兢請罪。但這個“臨時”已經讓杜小曼特彆滿意了。

禦膳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都是奇怪的菜肴,有幾樣麵點菜品她都見過,但一嘗便感受到滋味不同。

可能,比起以前嘗到的,差距隻有一點點,但就這一點點,於味蕾來說,便是極致的享受。

碗碟撤下,杜小曼用絹帕掩住口,儘量用體麵的儀態,打了個飽嗝。

吃完禦膳死,做鬼也滿足!

杜小曼又問:“皇上幾時召我或過來?”

宮女們的表情都僵了一下,老宦官笑道:“娘娘莫急,皇上乃一國之君,國事為重,皇上心中定然念著娘娘呢。”

杜小曼點點頭,又打個嗬欠:“昨夜沒怎麼睡,真是乏了。可能先去小憩片刻?”

宮女們福身,扶她進寢殿。

杜小曼是真的很困,加上剛吃飽,腳下都有點打飄,紗帳剛掀,錦被方展,便鋪平在床上。宮女們替她掖好被子,放下帳簾,守在床邊,互相對視,眼中都寫滿稀罕。

清齡郡主的事跡,她們自然都知道。宮內宮外,都把這位郡主形容成妲己轉世,妺喜投胎的一代妖姬。數月前裕王駕臨慶南王府時,無意瞥見,神魂顛倒,竟王爺也不做,攜她私逃,令慶南王府顏麵無存。右相大人奉皇命前往江南解決此事,居然也被這女子迷住。皇上盛怒,召其入宮,豈料一見之後,龍心大動。

能興起這麼大風浪的女子,就……這樣?

或許真人尚未露相吧。

宮女們正要斂神靜氣,眼觀鼻,鼻觀心。忽聞外殿有傳報聲。

“快請娘娘起身,賢妃娘娘駕到。”

杜小曼在黑甜鄉中沉浮正酣,被推搡著亦不願理會,鼻端忽嗅到一股氣息,忽然耳邊的呼喊聲便清晰了。

她渾渾噩噩地睜開眼,頓被扶起團團圍住,小宮娥們手腳極快地替她梳發妝扮更衣。

“賢妃娘娘已在外殿,拜見晚了可是大不敬。”

外麵隱隱傳來一個女聲:“本宮就是順道過來看看,若是睡著了,便不必驚擾。”

跟著老宦官的聲音道:“賢妃娘娘駕臨,娘娘唯恐失儀,入內更衣。因方才進宮,儀容不甚合體。望娘娘海涵恕罪。”

那女聲含笑道:“哪裡,是本宮唐突過來打擾。”

這是,立刻就要進入後宮勾心鬥角戲的節奏?

杜小曼匆匆趕到前殿,對著上首華裳女子施禮:“妾唐氏,拜見賢妃娘娘。”

“哎呀,怎行如此大禮。可當不得。”華裳女子站起身,杜小曼亦抬起頭,呀,好明豔的女子。眼橫秋波膚如雪,天然萬種風情。

華裳女子亦在望著她,嘴角噙笑:“海棠春睡乍方醒,真是嬌滴滴的一個美人。今兒我可是看著了。”

杜小曼低頭:“謝娘娘謬讚。”

賢妃繼續笑盈盈道:“我聽聞妹妹過來的消息,一時好奇,恰好我那綺華宮離此不遠,便唐突過來了。妹妹可彆嫌我冒犯啊。”

杜小曼再福身:“能得賢妃娘娘駕臨,乃妾之福分。唯恐失儀,迎駕略晚,多謝賢妃娘娘寬宏大量,恕妾之罪。”

賢妃道:“啊呀,瞧妹妹說的,太客氣了,我當不起。我虛長你幾歲,你隻喊我姐姐便罷了。”又一掃左右,“是了,一定是旁邊這麼多人,你拘束的慌。爾等且退下,讓我們自在說兩句話。”

左右宮娥內宦皆領命退去。殿中頓顯空曠清靜。

賢妃卻沒說話,隻看著杜小曼,似在打量。

杜小曼被看得不自在,剛要找話題,賢妃檀口輕啟:“妹妹用過膳,又小憩了一時?”

杜小曼點點頭。

“可是乏了吧。”

是什麼意思,話藏機鋒?笑嘻嘻地看似嘮著無關緊要的家常,其實在傳達“你這個賤婢,這輩子不要妄圖和本宮搶皇上!”的隱喻?

杜小曼不擅長猜測隱藏涵義,就點點頭:“是有點。”

賢妃%e5%94%87角一挑:“妹妹果然是個心寬氣定擔得住事的人,沒被錯看。”

杜小曼不知為何,心中微微有觸動。

賢妃轉目看向殿外:“天色不錯,今晚的月色,應該甚好吧。”

鐺鐺鐺——

杜小曼頭殼中警鈴大響,仿佛能看到寧景徽伴著嘩嘰嘩嘰的提示音飄出。

“任務【後宮中的月聖門】已觸發。請繼續與第一位NPC對話。”

“呃……”杜小曼磕巴了一下,穩定聲音,“是啊,如果在月下劃劃船,唱唱歌,一定特彆美好。”

賢妃回眸看她:“在宮裡頭,想清清靜靜泛舟賞月,怕是難得。說來,快到十五了。我曾發願,抄經百卷,年末供奉佛前。還有好些不曾抄完,不知可否請妹妹幫幫忙。”

這是要借書信傳秘密情報麼?杜小曼忙道:“能幫賢妃娘娘抄經,妾求之不得。隻是,我的字醜。真的醜。恐怕娘娘看了得氣死。”

賢妃撲哧一笑:“妹妹說話真有趣。太自謙了。如斯可人兒,字怎麼會醜?”

杜小曼心道,姐姐,絕不誑您,是真醜啊!

現在立刻讓人上筆墨先寫給賢妃娘娘看,顯得太急躁。就等賢妃真讓抄時,用成品來向她證明吧。

杜小曼低著頭,不語,進行著這一大堆心理活動。看在賢妃眼中是羞澀垂首,倒也得體。

賢妃又將話題引到彆處,與她聊了一時,終於又看了看門外道:“不知不覺說了這麼久的話,我跟妹妹真是太投緣了,妹妹剛進宮,正體乏,聊了這麼久,該又累著了。我也該回去了。”攜起杜小曼的手,“大家以後都是姊妹,閒了多上我那裡坐坐,若有什麼需要,千萬彆客氣,隻管和我說便是。”◤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杜小曼行禮恭送賢妃離開,估摸著賢妃儀仗已行遠,方才向左右道:“賢妃娘娘真是人美心善,我還沒去拜見她,她就先來看我,實在不好意思。是了,我是不是該去拜見皇後娘娘和其他娘娘。”

宮女們忙道:“娘娘方才入宮,倒是不急著這些事。先歇乏調養吧。”唐郡主這麼進宮,尚未有名分,不上不下,正是尷尬的時候。賢妃娘娘特意跑來,恐怕也是抱著醋意。

杜小曼點點頭,那暫時沒有機會辨識一下後宮裡到底有幾頭鮮菇了。

她又道:“其他娘娘,都像賢妃娘娘這麼和藹可%e4%ba%b2麼?”

宮女道:“各宮娘娘都端莊賢淑,要不怎能進得這後宮?娘娘見了就知道了。”

杜小曼再道:“賢妃娘娘這麼好,必定很得皇上寵愛吧?”

這……話也忒露骨了吧,宮女們都預備把這句話含糊過去,隻有一個剛入宮不久,想向娘娘心腹努力的小宮女立刻接道:“是呀。賢妃娘娘是近來最得皇上寵愛的娘娘了。”

果然,為了防止穿幫,必然要有幾個“寵妃”來做障眼法。

那麼,查明皇帝寵愛過哪些妃子,就是摸清月聖門勢力布置的一大關鍵!

杜小曼其實一點都不想給寧景徽當槍,但是,人都進來了,諜戰劇情一展開,感受到那份刺激,情不自禁就進入了狀態。

隻是,她剛來,問太多,那些宮女也不會告訴她。

唉,隻能用寧景徽的那句台詞,“順勢而為”了。

宮女們看著杜小曼精光閃爍的眼,心中皆暗道,看來唐郡主確實是個能興風作浪的角色。

狀態一進入,杜小曼就好像被打入一管%e9%b8%a1血,困倦稍少了些。在殿中又和宮女們聊了會兒天,假裝不經意地一點點將賢妃的資料套出了些許。

賢妃姓肖,其父官職平平,有個哥哥在做知府。在後宮中不算背景深厚,但也是絕對的名門千金了。怎麼會進了月聖門?是被洗腦加入,還是被調了包?

後宮的水,很深哪。

一天過得很快,杜小曼下午補了個覺,萬幸無人打擾,禦廚精心打造的午膳和晚膳,真是好吃得不知用什麼話來形容。杜小曼提起筷子,就不禁想到,不知謝況弈怎麼樣了。水榭暈倒後就沒再見過他。

璪璪的傷又如何了?他該不會還當她跑掉了吧,還是已經收到了消息?

杜小曼咽下一口燕窩。

璪璪的話,現在十有八九是被後宮團們嗬護著養傷呢。

有點噎得慌,杜小曼喝了口湯。

說來,不知道阮紫霽敢不敢唱著歌爬進裕王府。想來是不會。畢竟慶南王府和裕王府在同一個京城,不比荒郊野嶺。

對……慕雲瀟。

杜小曼心裡緊了一下,終於有機會想起之前那個夢。

洗澡的時候,她又努力回顧了一下夢裡的種種。

如果,這些不是夢,而是藏在唐晉媗記憶中的真實發生的事。那麼唐晉媗和慕雲瀟之間的確很說不清楚啊。

“皇上駕到——”

呼喚聲打斷了杜小曼的沉思,有宮女匆匆轉過屏風:“快,快,娘娘快出浴梳妝,皇上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