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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下,秦蘭璪的眼睫動了動。薛先生鬆了一口氣,向車外示意,南緗欣喜地撲進車中。

“王爺,王爺!”

秦蘭璪擰眉怔了片刻,欲撐起身:“你怎會在此?她呢?孤這是身在何處?”

南緗半跪在榻旁:“唐郡主,已自行離開。是奴婢自作主張。奴婢接到王爺的諭令,就趕緊與薛先生會合,趕到此處。因王爺傷得重……”

秦蘭璪臉色大變,猛地翻身而起,南緗撲住他衣擺,雙膝著地:“王爺請小心傷處。奴婢知罪,甘領責……”

秦蘭璪一把抓住了她手臂:“你說,接到了孤的諭令?”

南緗惶然抬頭:“是,王爺著人捎信,讓奴婢到此,說唐郡主乃女子,若護送他離開,須有女子陪伴才妥當。”

火光隨燈蕊劈啪聲跳躍,秦蘭璪臉色鐵青:“孤從未下過此令。向你傳話的,是誰?”

南緗的目光呆了一下:“是名男子。王爺的隨從奴婢原本也不是都認得……”

秦蘭璪的手又一緊:“她往哪裡去了?”

又是高牆,又是深深疊疊的庭院,又是空蕩蕩的小屋,又在一根蠟的照耀下,與寧景徽對麵而坐。

寧景徽的雙瞳在燭光下深不可測,充滿了一個操控全局的BOSS應有的氣場。

“姑娘與唐郡主容貌仿佛,如同一人,且從來都避諱言及來曆。此時本閣不得不再度詢問,請姑娘如實告知,你到底是何人?”

杜小曼坦然道:“一個被你們牽連進來的路人。我說右相大人,你如果這麼好奇,這麼懷疑,何必還要用我當棋子。放我走或者滅了我不就行了?反正我不想多說什麼,有本事你就自己查吧。”

寧景徽仍望著她,連目光都沒動搖分毫。

“隻因姑娘總出乎本閣意料之外。既是合作,當須信任二字。”

杜小曼毫不客氣地說:“這算合作?相爺您就彆開玩笑了。您這招欲擒故縱已經充分證明了,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我也知道大人你有多厲害。放心吧,我不會再跑了。隻要你遵守諾言,彆牽連其他人。你讓我做啥我就做啥唄。”

寧景徽雙眉微斂:“聽來,姑娘被本閣帶回,似乎很不心甘情願。”

廢話,誰逃亡了半天命都快沒了,發現BOSS在終點彩帶前蹲著,還會心情甜得像塊糖?

“嗬嗬,我隻對相爺的神出鬼沒料事如神欽佩不已。”

寧景徽的目光仍定在杜小曼臉上,似乎比剛才更加深不可測了。

“相爺,求您老人家就痛快給個指示吧。”杜小曼誠懇求教,“您到底打算讓我乾啥?”

寧景徽雙眉複又舒展,淡淡道:“本閣所托之事不變,仍是四個字,順勢而為。”

“稟王爺。”隨從擎著火把,細細查看地麵,“郡主應是在這裡被攔下,轉回京城去了。蹄印像是官家馬匹踏出。”

薛先生與另一隨從左右攔住了欲下車的秦蘭璪。

“你等先回京城。”秦蘭璪打起車窗簾,麵無表情向草中那隨從道,“有多快就趕多快。尋一家白麓山莊的店鋪,砸了。讓謝況弈速到府中見孤。”

隨從領命沒入夜色。

秦蘭璪摔下簾子:“返京。”

%e9%b8%a1鳴三遍,東方見白。守城兵卒剛新換到崗,兩馬拉一小車踏風破霧,馳至城門前。

左右兵卒剛欲攔下盤問,馬上車夫亮出信徽。兵卒忙施禮讓開道路。

馬車疾奔入城,剛轉過一條街道,一道黑影自屋脊掠下,隨著擋開護衛暗器刀劍的脆響聲撞入車內,長劍將將擦著秦蘭璪的頸項釘入車壁。

“這麼膿包的護衛,你能活到如今,真是命大。”謝況弈一把揪住秦蘭璪的領口,“她怎麼樣了?”

秦蘭璪盯著謝況弈近在咫尺的雙眸:“謝少莊主既然不相信孤,何必將她留下。”

謝況弈反手將撲進車內的侍衛和南緗劈出車外,拎著秦蘭璪領口的手一緊:“少賣乖!你施詐將她騙下,可真保證得了她平安!”

秦蘭璪目光一瞬:“看來,告知十七,你欲做兩道障眼法,留她由本王帶出的,的確不是你的人。”

謝況弈一怔,繼而皺眉,手又一提。車外遙遙馬蹄聲近。

秦蘭璪抬手示意掄著兵器欲護駕的侍衛停下:“來者何人?若有口信,入車稟報。”

小近侍應傳進車,見眼前情形,先愣了一下,方才低頭兢兢道:“稟王爺,寧相著人到府中轉呈,人他已帶回,請王爺安心休養。”

謝況弈鬆手收劍,秦蘭璪跌回榻上。

“我亦要去見寧景徽。你可不用出車。”

謝況弈冷冷道:“我與你這種人,從不同一路。”

秦蘭璪袖手待謝況弈一出車,便向近侍道:“著寧景徽來見孤。”

車外飄來謝況弈一聲漸遠的嗤笑:“他真能聽你的?”

小近侍壯著膽子抬起眼,秦蘭璪正色:“起駕,去寧相府。”

左右皆勸阻,薛先生與南緗入轎苦勸,連小近侍都鼓起勇氣,大膽進言:“王爺豈能輕易紆尊駕臨臣下之宅。”

秦蘭璪道:“寧相乃國之棟梁。皇上尚屢降階%e4%ba%b2迎,孤去他家裡坐坐,有何不可?”

左右便不敢再言。南緗跪下道:“奴婢不便再跟隨,自先回王府領罰。”

秦蘭璪頷首:“你先回去罷。不必言及罪罰。此事另有曲折,非你之過。”

南緗抬眼看了看秦蘭璪泛白的臉色:“奴婢逾越造次一句,王爺如果身子有什麼……隻怕那唐郡主也不會心安。王爺隻當……”話未說儘,自己苦澀一笑,“這句話,王爺必然聽不進去。我竟然也成了說這種話的人。”再一施禮,道聲告退,轉身離轎。

此情此景,左右侍從更不好再多說什麼。薛先生隻能先拿了點應急的藥丸讓秦蘭璪先服下,車轎調轉方向,徑往寧府。

寧相府門外,迎者寥寥,迎駕的總管道,右相大人早朝未歸。

裕王府近侍不禁動怒嗬斥。總管又道,並非對裕王殿下不敬,乃是相府人本來就少,能出來的都出來迎駕了。右相大人的確尚未回來。

近侍再要怒斥,秦蘭璪挑簾道:“孤本就是簡行而來,如此相待,恰正合宜。隻是孤%e8%85%bf不甚靈便,既然寧卿尚未回來,孤便先進去,仍在轎內等他。”

寧府總管再不卑不亢,到底不敢讓裕王殿下等在大門外,便跪迎車轎入府。秦蘭璪挑著車窗簾,頗興致勃勃地張望:“寧卿府邸竟是如此素雅清幽,恰如其人。早知孤應該常來坐坐。哦,那裡,就停那邊樹下便可。”

總管算是見多識廣,卻從不曾麵對如斯不像樣的局麵。此情此景,若被禮部和禦史台得知,彈劾的奏折必然能把自家相爺和裕王殿下各自埋了。總管隻能趕緊讓人抬來軟轎,叩求裕王府的侍從們轉稟裕王殿下,請裕王殿下移駕上廳。

秦蘭璪直接透過車窗向他道:“罷了,孤的確%e8%85%bf疼。且孤性喜自然,這般清幽美色,正易賞玩。”

總管兢兢道,後麵花園,更美更清幽,更宜賞玩。

秦蘭璪含笑道:“一日之中晨尤重,前院之於府邸庭園,便恰如晨早之於一天。晨光之中,細品前庭之景,恰恰相宜。”

總管隻能無言叩首,爬去準備進獻的茶果。

秦蘭璪品茶倚窗賞景,同行侍衛隔一時便有一個要方便,總管心知必有內涵,但不能不讓去,就吩咐引路的小廝牢牢盯住。裕王府的侍衛們去了又回,卻從沒拐過彎路。

日漸漸地高,寧景徽仍未回府。相府的下人已進了三遍快六十道茶果。薛先生又向總管道,涼寒之物不宜多,若有溫補的粥羹則更佳。

這麼多果子點心還沒吃飽,這是打算在相爺回來之前再用個早膳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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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先生像是察覺到了總管內心的驚詫一般,微微一笑:“王爺昨夜過於勞累,此時須進些補養,勞煩了。”

昨夜,勞累,補養。打理清靜相府的總管不禁老臉微熱,恰見一如廁歸來的年輕侍從未經傳報,徑直大步進了裕王的車轎中。

車轎的窗簾和門簾立刻就落下了。

“這便去吩咐廚房,就先告退了。”總管向薛先生拱手,轉頭立刻悄悄吩咐,將過來這邊服侍的人都換成年歲長老成持重的。年少者一概不得近前。

“謝少俠竟回心轉意,願與孤這種人互通有無,甚欣甚喜。”

秦蘭璪含笑望著進入轎中的謝況弈。

謝況弈一臉少廢話的表情,簡潔道:“沒找到她,這宅子裡有沒有密室?”

秦蘭璪道:“寧景徽的府邸,我如何知道?不過依他平素行事,不像會在府中搞這些彎道。”

謝況弈瞳孔一縮:“你的意思,她被藏在了彆處?”

秦蘭璪笑%e5%90%9f%e5%90%9f道:“謝少俠可去找一找。我正%e8%85%bf傷,行動不便,屬下亦不中用。就不拖謝少俠後%e8%85%bf了。”

謝況弈抱起雙臂:“看來你篤定能從寧景徽處問到結果。”

秦蘭璪靠上車壁:“看來謝少俠要相信本王了。”

謝況弈硬聲道:“昨日在你府邸水榭那裡,有些事我都聽到了。我江湖中人不問朝政之事,更不想被拖下水,我隻想帶她出來,她跟這些更不沾邊。”

秦蘭璪道:“寧景徽托人帶話給我,說人在他手中,那麼必然是要告知我她的下落。至於為什麼此時仍在故意拖延,就不得而知了。”對謝況弈的上一句話絲毫不表態。

謝況弈輕哼一聲,轉身出轎,尋機去茅廁處把那名被打昏了的侍衛換回。繼續埋伏在屋簷上。

秦蘭璪喝下半碗粥時,寧景徽終於回府,即刻到轎前拜見,態度恭謙。

左右暫撤開粥碗,秦蘭璪向寧景徽道:“寧卿,皇上已罷朝數日,不知今日卿上的是哪個朝?”

寧景徽道:“稟殿下,府中下人無知,誤報臣行蹤,罪當重罰。敝舍廳室寒陋,鬥膽請殿下紆尊移駕於斯片刻。”

秦蘭璪要起身,到底%e8%85%bf傷暫不能動,身形一晃,左右連忙攙住。

寧景徽見此情形,神色亦是一凝,忙命左右將軟轎抬來,扶秦蘭璪上轎去廳堂。又道:“謝況弈俠士是否亦在寒舍?請同移尊步到廳堂。”

秦蘭璪在軟轎上回頭向寧景徽道:“他應該是聽到了,肯不肯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話未落音,一條人影從天而降,正落在他轎邊。寧府仆從中有膽小的嚇得叫了一聲。侍衛家丁欲拔兵刃。寧景徽抬手製止,向謝況弈道:“請。”

內庭,正廳。侍婢奉上香茶,退出門外,合上門。廳中隻剩了秦蘭璪、謝況弈和寧景徽三人。寧景徽向秦蘭璪躬身:“王爺駕臨,謝俠士到訪,想必都是為了唐郡主。”

秦蘭璪道:“寧卿,你知道,她並非唐郡主。”

寧景徽道:“臣僅做代指。”

謝況弈皺眉:“她跟你們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