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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候!”

十七皇子……居然……

杜小曼在秋日絢爛的陽光下朝前看,隻見秦羽言已行到一扇小門前,棠梨色的寬袍染著秋色,向雙手合十的僧人還禮。

她隻得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小門旁的兩個僧人抬眼,視線定在杜小曼臉上,杜小曼淡定鎮定地向前,兩個僧人又垂下眼雙手合十,杜小曼快步邁進了門檻。

空曠的院落內,地麵滿是落葉,踩上去哢哢脆響。

杜小曼與秦羽言之間隔著兩三個人,低頭向前。

一個披著袈裟,掐著念珠的老僧帶著兩個小沙彌迎將上來,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

杜小曼總覺得老和尚很眼熟,遂再把頭往下低了些,秦羽言向老和尚還禮:“數日不曾前來,秋光已至,閒雲禪心,奈何終日碌碌,總是陳雜,今日又要打擾清修了。”

老和尚道:“殿下今日不像為禮佛而來,乃是探視?”

秦羽言道:“不敢誑語,是為皇叔而來。”

老僧念了句佛號,卻似乎伴著一聲歎息:“裕王殿下在水清園內。殿下自行過去便可。”

秦羽言微微頷首,老僧轉身,領著小沙彌向著大殿而去,秦羽言舉步前行,眾隨從們卻都定著不動。

杜小曼便也和他們一道站著不動,那位老者移到她身邊,暗暗一碰她,輕咳一聲。杜小曼會意,低頭快步跟上秦羽言。

穿過幾層院子,他們走向了一座月門。舊木門扇合著,青苔斑駁的門頭上鑿著三個清瘦的字——水清園。

一地落葉層疊,但有不少碎的,夾在整葉之中,風下微動。

在他們之前,有人走過這裡?

秦羽言的臉上也露出些許疑色。

裕王在法緣寺中,尋常人等不得探視,寺中住持以下,非特定的幾個僧人,亦無人能隨便靠近。

是何人?

秦羽言走到門前,舉手叩之,手指觸到門扇,門便輕輕開了。

杜小曼在秦羽言身後望去,兩人都怔在門前。

門內無影壁遮擋,園中景色,一覽無餘。

秦蘭璪坐在山石旁的一把舊藤椅中,素色長衫,一隻黃花貓臥在膝上。他身前跪著一個人,鶴紋官袍,紗帽玉帶,竟是寧景徽。

聽到動靜,秦蘭璪向這邊望來,將手裡的一物放在身邊小桌上。

寧景徽站起了身。

一時間四人相望,竟無人說話。

片刻後,寧景徽方才緩聲道:“十七殿下不該來此。”

秦羽言道:“寧相為何而來?”

寧景徽緩步走來:“殿下請隨臣回宮。”

秦羽言又一遍問:“寧相為何而來?”

秦蘭璪忽道:“十七。”

黃花貓咕嚕一聲,躍到地上,秦蘭璪站起身:“十七,此時此處,你的確不應該在。讓寧景徽送你回宮罷。”

秦羽言神色微變:“皇叔。”

寧景徽卻擋在他麵前:“殿下。”抬袖一攬,將秦羽言帶出了門外。

門扇合攏。

門裡的杜小曼轉頭看著門,這是,被選擇性無視,還是被默許可以留下?

她再轉身,正好迎上秦蘭璪的視線。

逆光中的秦蘭璪笑了笑,聲音又像在歎氣,帶著一點無奈:“你,怎麼來了?”

不知為什麼,杜小曼突然覺得,秋日陽光裡的小璪璪看起來……與以前不太一樣。

也許是天然光線打得恰到好處的緣故?

瞧著,有些……迷離。

那笑容好似薄霧,竟有些不真實,仿佛瞬間便會散去。

杜小曼的心像被擰了一把。

她走過去,用輕鬆的口氣說:“啊,對,我有點事回京城。正好聽說你……進來了。正好碰見十七皇子殿下,於是順便就……”

秋光凝在秦蘭璪的%e5%94%87邊:“哦。”他腳下的那隻黃花貓一躍身,躍上了他身側的小桌。

桌上有一個托盤,上麵擱著一把酒壺,一隻酒杯。

杜小曼的心猛地被狠狠掐住。

剛才,門開時,秦蘭璪放下的,是,那個酒杯。

一瞬間她覺得眼前的光有些發白。

白光裡的影帝仍淡淡笑著:“真想不到,我還能再見著你。”

杜小曼的喉嚨有點堵。她張嘴,嗓子裡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秦蘭璪握住了她的手臂:“你既然來了,就陪我坐一坐吧。”

杜小曼呆呆地看著他,秦蘭璪道:“你莫這樣,其實這本是尋常事。”

杜小曼全身都在發抖,這人怎麼還能笑呢,他怎麼還笑得出來?她顫著手反手扶住了秦蘭璪的胳膊:“你……我扶著你……”

椅子隻有一把,杜小曼扶著秦蘭璪慢慢地在回廊台階上坐下,那隻貓又蹭到了秦蘭璪腳下。

杜小曼在電視劇裡看過,人快要不行的時候,貓能感覺到體溫的變化,就會靠近那人身邊。

她不由得抓緊了秦蘭璪的衣袖,他的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背,一聲低歎逸出:“你莫哭啊,我以為你不會哭。”

杜小曼其實想忍的,但不知怎麼的,就是忍不住,熱流不受控製地湧出眼眶,往外漫溢,秦蘭璪抬手擦她臉上的淚:“我以為,我要是死了,你就會把我忘了。清明寒衣,也不會給我送些紙錢。”

杜小曼啞聲道:“我給你燒,你,你放心,我燒好的給你,燒元寶……”

話說一半,她的鼻尖撞上了秦蘭璪的肩膀。他的懷抱仍很溫暖,杜小曼遲疑了一下,抬起手環住他的後背,輕輕拍了拍,拚命吸了吸氣,含糊道:“你的那些美女,都很擔心你。你……”

再一陣哽咽堵住喉嚨,她一時說不下去。

秦蘭璪沉聲道:“你見著她們了?”

他的身體似乎開始發硬了,杜小曼揪緊了他的衣服,用力點頭:“那位南緗美女……還有好多美女,都在外頭,有很多人想,想你……”

秦蘭璪又輕喟一聲:“我那時,讓你跟謝況弈走,我以為,從此之後,你就與他在一起了。”

杜小曼強壓住抽噎:“謝少主和箬兒很好。他們要成%e4%ba%b2了。”

秦蘭璪搖頭:“掌櫃的,你知道麼,你這個不容瑕疵的脾氣,其實很容易吃虧。你現在還太年輕,待長幾歲,就會明白,人生在世,十分的所想,能得一兩分,已是至幸。譬如你與謝況弈,年齡相仿,性情相合,孤於箬兒與他並不相配,就算謝家長輩一時看你不順,天長日久,相較之下,仍會偏向你。且孤於箬兒的脾氣,與你能相處融洽。你卻偏偏硬不就這樁姻緣。”

都這樣的時候了,他居然還在想著這種事……

杜小曼從他手臂中輕掙出來,含混道:“人生不是做買賣,不是看著合算就可以。有些事,真的不能勉強。”

秦蘭璪垂目望著她:“難道你不喜歡謝況弈?”

杜小曼遲疑:“我……”

“你另有心儀的人?”

杜小曼轉開話題:“對了,你有沒有什麼話,讓我捎給你的美人們?”

秦蘭璪轉開視線:“我一直,不想讓你見著她們。”

“你家的妹子都挺好的呀,為了你冒著風險趕過來。都是真的愛你。”

秦蘭璪抬眼看向夕陽:“我此生做過的虧心事,這便是其一。世間男人,年少之時,熱血在懷,大都想過做三種人——俠客、大將、浪子。”

這話真有點渣,還把全世界的男人都拉下水做借口。

杜小曼道:“你選了三哈。”

秦蘭璪輕笑:“其實我那時最想選一,可惜身不由已,我亦不是習武之材。”

杜小曼點頭:“嗯,三是比較容易達成。”有錢有權就行。

秦蘭璪又看向天邊:“三也不算成了,浪子實則是風流不羈四字,不羈較之風流,更重要些。”

杜小曼又點點頭:“那倒是,隻有風流,說難聽點就叫色狼,或者%e6%b7%ab棍。”

秦蘭璪再一聲輕歎:“但無拘無束,恣意來往,乃是世間最難得之事,世事多是身不由己。”

杜小曼猶豫道:“有句話……不太合適……但我想問……”

她掙紮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你大概……還要多久……毒發?”

都聊了這麼長時間了。\思\兔\網\

秦蘭璪垂眸,輕輕攥住她的手。爪很暖。

“我若活著,你是否開心?”

“你沒中毒是吧!”

秦蘭璪的雙眼水汪汪的,很無辜。

“毒?”

我、就、不、該、來、看、這、貨!

杜小曼兩眼發黑,一口老血卡在嗓子裡,卻不能往外噴。

秦蘭璪一臉恍然地笑了:“原來,你以為寧景徽是來給我送毒酒的。”

裝個鬼!都將錯就錯半天了!

但她不能咆哮。是她錯誤腦補,才被影帝順杆爬。所謂丟人不能怪社會。啊啊啊……她想把自己砍了!

杜小曼恨不得立刻變成一隻穿山甲,一腦袋紮進地裡刨土而去。

秦蘭璪笑得像剛%e8%88%94完豬油一樣滿足:“原來掌櫃的是以為我要死了才哭。”

杜小曼冷笑:“才怪!”

秦蘭璪滿臉開心。

杜小曼索性臉皮一老,硬聲道:“大家畢竟相識一場,我這麼重情義,真性情的人……寧景徽跟你當時的架勢真的很像麼!噯,沒事就行,那我先閃了,拜拜再見!”

秦蘭璪的爪拉住了她的袖子,另一隻手端著那個見鬼的酒壺。

“這裡麵是我自己釀的米酒。寺裡不能有葷腥,亦不能飲酒,我實在饞得慌,自家偷釀了一壇。還是當日黃師傅告訴我的法子。我自蒸了些米飯,讓人捎帶了些酒引。”說著鬆開杜小曼的袖子,從懷裡摸出一個紙包。

“你要是瞧見這個,恐怕更得誤會。”

灰黃的三角紙包,很有幾分耗子藥的架勢。

秦蘭璪晃晃酒壺:“嘗一些?我釀了幾回,這次最好,酒味不重,但甚甜。連酒曲一起煮湯圓定然絕妙。”

“嗬嗬,你真有才。謝謝不用了。拜拜!”

秦蘭璪又拉住她袖口。

杜小曼向外頓了頓袖子:“我真得走了,看你這麼健康活潑真欣慰,下次再聊哈。”

“你不會再來了。”

廢話。

秦蘭璪垂下眼,鬆開了杜小曼的袖口,杜小曼眼睜睜看著他零秒切換進了感傷模式,渾身幽幽地冒著哀怨。

“果然到我要死時,你才會來看我,但今日於我,此生足矣。”

惡——

杜小曼被雷得汗毛都卷了,一個恍神,身體突被一股勁力往前一帶……

唔——

影帝的雙?%e5%94%87真的一股甜酒釀的味道。

杜小曼的大腦突然在這一刻達到了最冷靜,最理智的境界。

理智讓她意識到了此人的強悍。

不論她做何對抗,笑傲BT之巔的影帝都能輕鬆地打敗她。

她果斷地做出最聰明的抉擇。

踹開秦蘭璪,光速閃出那個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