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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抱著奶娃離開了,杜小曼長舒了一口氣,秦蘭璪從屏風後轉出來:“掌櫃的學問日益精進,隨隨便便一個詞,就是個好名字。文驚諸聖之境,亦不遠矣。”

杜小曼長歎:“她到底把我當成啥了?”

秦蘭璪悠悠道:“反正不是進京就要蹲小黑屋的要犯。”

杜小曼無力地翻了個白眼。

知縣夫人抱著奶娃帶著名字回到宅邸,當晚又在宅邸中辦了一場慶賀的小宴。奶娃的生母其實是鄭知縣新納的小妾,但因身份不夠尊貴,便由正夫人抱著去見杜小曼,不提庶出的身份。這番得了名字,鄭知縣索性就讓小千金歸入正夫人名下,身份改為正出。

五夫人心情很複雜,一方麵,女兒抬了身份,前程定然更好了,但另一方麵,自己生的%e4%ba%b2閨女日後隻能喊自己姨娘,難免酸楚。

正夫人今天立了頭功,又得了個閨女,得意無限,對小千金愛不釋手,滿腹對她的前程期盼,全然忘記了,這娃剛出生時,自己曾指著窗戶罵過“大狐騷子就是個生小狐媚子的命!還能生個帶把的?”

另外幾位如夫人隻管湊趣奉承大夫人。

三夫人道:“玉雪托姐姐的福得了這麼個好名字,來日擇一貴婿是一定的,保不住咱家也能出個娘娘,老爺也能做個國丈呢。”

鄭知縣頓時肅然道:“咄,不可胡言!”

四夫人道:“都是自家人,悄悄說說怕什麼。前程這事,真的誰都說不準呢。對了姐姐,你今天看到院子那位,可是跟仙女兒似的麼?”

大夫人頓了一下。說實話,今天從院子裡離開後,除了得意之外,她心裡一直在納悶。她本以為會見著一個傾城傾國難描難畫的絕色,結果……

其實唐晉媗本來是個上等美人,但一個女人的相貌,十成之中,五官基礎,頂多隻占三成。世上絕大多數人都五官端正,或略有高低,但實則差距不大。主要拚的是氣質、風韻、保養、打扮、儀態等等。

所以,一個美人,在距離很遠,尚未看得清五官的時候,就能讓人感受到,是個美人。同理,一個吊絲,遠在十丈開外,便能嗅到那份厚重濃烈的矬。

自從唐晉媗的身體易主成了杜小曼,郡主的貴氣就灰飛煙滅了,儀態也沒有了,更不用提零保養加飲食不規律摧殘的皮膚,以及市井堆裡流亡途中打磨出的灰頭土臉之氣。

大夫人看到的,是被杜小曼的氣息籠罩壓製摧殘下的唐晉媗的外殼,大夫人揣著一顆想見仙女的心,看到的卻是一個格外接地氣的女人。現實與幻想落差太大,她不禁心驚。

大夫人努力在回憶中搜刮著她看到的這個女人的優點,厚道地說:“很是謙和%e4%ba%b2切,出我意外,咱玉雪真是有福氣。”

把話題岔了開去,大夫人摸摸小千金的小臉,心中對未來的期待卻又多了幾分——那樣的女子,都能得到那般的地位,玉雪怎麼就不能呢?

第三天上午,一行人離開驛站啟程,鄭知縣匍匐在路邊送罷,顫巍巍起身,望著遠去的滾滾狼煙,抖抖身上的灰塵,低歎:“希望娘娘、弘統領和兩位公公日後也能念著本縣啊……”

縣丞輕聲道:“大人此番麵麵俱到,這是必然的。”

中午時分,車駕早已遠離那個小縣,在一處曠野中休憩,寧景徽與弘醒前來裕王車中問安,詢問午膳如何安排。弘醒道:“那縣衙預備了許多飯食材料,因確實缺這些,臣都收下了。”

秦蘭璪道:“這個收了無妨。那些禦史們也不會拿這個做文章,是吧寧卿?”

寧景徽未說什麼。

杜小曼默默在一旁做觀眾,弘醒笑道:“那鄭知縣真是個有趣的人,還送了禮物給臣,也不知道盒子裡裝的是什麼,臣沒有收。”

秦蘭璪道:“你怎麼不收?他也送了孤一份,盒子挺大,摸著怪沉,有趣的是,他將孤與寧卿拉到一處,一起送的,兩個盒子一般大,孤便與寧卿一起收了。說來,寧卿你打開看了沒?”

寧景徽道:“稟殿下,尚未。”

秦蘭璪興致勃勃道:“孤的也沒打開,來來,寧卿,把你的拿過來,我們一起看看如何?”

寧景徽道:“臣立刻著人去拿。”

杜小曼看著寧景徽那張沉靜如水的臉,心道做丞相真怪不容易的,日理萬機,千謀萬算,還要給影帝這樣的無聊青年湊趣。

片刻後,寧景徽著人取來了禮物,秦蘭璪也命左右捧來一個大盒子。兩個盒子當真是一模一樣,都拿繡花緞子麵裹著。弘醒道:“這兩份禮可比給臣的大了許多,難道那鄭知縣猜到了王爺與相爺的身份?不應該啊,如果猜到了,必然不會一樣大。”

秦蘭璪和寧景徽一起拆開包裝,緞子麵下是一個紅漆的木盒,掀開木盒,裡麵各躺著一隻大瓶子。

那瓶子,竟然不是瓷瓶,也不是金瓶銀瓶,而是一對水晶琉璃瓶。杜小曼見過的古代大瓶子,一般是不封口的,可這對大瓶子,口上還封著一個裹著紅緞子的塞兒。

杜小曼%e8%84%b1口稱讚:“這瓶子,很彆致啊。”

車廂中卻是一片沉默。

杜小曼察覺有異,左右看看,秦蘭璪、寧景徽、弘醒的表情都很奇怪。

秦蘭璪和寧景徽神色陰鬱,弘醒咳了一聲:“臣,臣去著人安排午飯。”飛快離開了車廂。

車廂中繼續沉默,片刻後,寧景徽抬手,合上了木盒,秦蘭璪也蓋上了盒蓋,寧景徽道了聲告退,離開了車廂,左右迅速把盒子撤了下去。

杜小曼眨眨眼:“那個瓶子,是不是有什麼忌諱呀?”

秦蘭璪神色一變,又露出時騙子那種痞怠的表情:“沒什麼,你知道那個也沒用。你要是想吃什麼,我讓弘醒去弄。趁著路上能吃趕緊吃,進京之後進了小黑屋,可就吃不到了。”

杜小曼由著他轉移話題:“不是說小黑屋可以點菜麼?”

秦蘭璪道:“對啊,點是能點,但你想人家會真給你做?”

晚上,鄭知縣帶著美好的心情鑽進了被窩。

兩位公公看到那兩個子孫瓶的時候,定然會極其開心罷。

送這份禮,還是當年他進京時,得了懂門道的高人指點。

宮裡的公公們,侍奉皇上與各位嬪妃,都要淨身。割下來的寶貝,封存在水晶琉璃子孫瓶中,用紅布塞封,紅緞裹住,置於梁上,意為平安高升。死時亦要一同入葬。

這對子孫瓶,鄭知縣早年預備下,果然派上了大用場。

瓶子還請五台山的法師開過光,瓶子下有經文印記,可護佑寶貝吉祥繁盛。

相信兩位公公一定能體會到他這片心意!

鄭知縣這般想著,突然寒毛倒豎,打了兩個哆嗦。

夫人在枕邊問:“老爺,可是要入秋了,該讓人換大被了?”

鄭知縣翻個身:“許是窗漏風,睡罷。”

話未落音,頸上突然一涼。

一股勁風擦著他的臉頰而過,身旁的夫人悶哼一聲,一動不動。

一個男子的聲音輕聲道:“莫動。這兩日宿在你驛館中的那群人裡,可有一個杜姓女子?”

鄭知縣渾身瑟瑟地抖,半天才擠出了一個字——“有。”

“那女子一切可好?平時如何起居?”

鄭知縣哆嗦道:“那位貴人娘娘……一切安好……好得不得了……一應起居,都有人貼身侍候著……”

“那群人中,共有三個男子,杜姓女子平時,都與哪個男人在一起?”

“本、本縣隻認得弘統領……另外兩個……不、不知道叫……是那兩人中,身、身量稍高……高一些的那個……”$$思$$兔$$網$$

頸上的冰涼驟忽消失,鄭知縣身畔的夫人又悶哼一聲,陡然爬起身尖叫起來。

鄭知縣在夫人的尖叫聲中哆嗦著坐起身,門窗密閉,屋內仿佛連蒼蠅都不曾闖入的太平。

杜小曼胖了。

古代的衣服寬鬆,本來很不容易發現自己胖了。但,連原本寬鬆的裙腰在吃飽之後都有點撐的慌的時候,杜小曼冷汗地意識到,自己是真的胖了。

都怪上路以來,她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車裡隻吃不動,影帝還變著法兒的著人弄來各種美食,樣樣都是她愛吃的類型。

進京的道路才走了近一半,杜小曼的肉膘卻貼得飛快。

杜小曼偷偷拿鏡子照,昏暗的銅鏡中,雙下巴的存在感那般的強烈,她欲哭無淚。

午飯的時候,她果斷推開一碗雲%e8%85%bf筍尖八珍丸,拖過僅有的一碟素菜吃了兩口,便忍痛擱下了飯碗。

秦蘭璪握著夾著一顆丸子的筷子看看她:“不合口味?”放下丸子,執起一雙新筷,夾了幾片肉擱進她碗中,“路上飯食差些,你先將就吃點,到了今天晚上,就能嘗到像樣的菜了。”

杜小曼苦下臉:“飯夠好了!太好了!我都快變成豬了!”

秦蘭璪挑眉:“也就臉圓了點,和豬之間,尚有差距。”

杜小曼捧住自己的雙下巴:“下巴都快垂到%e8%83%b8口了……”

秦蘭璪笑%e5%90%9f%e5%90%9f道:“幾斤水膘罷了,等你進了小黑屋,頓頓牢飯,自有你瘦的時候。來,趁現在能吃的時候,多吃點,多點肉在身上,還能防身,萬一到時候寧景徽對你用個刑,肉多一點,也能扛一點。”又往她碗裡添了兩筷醬色油亮的小排。

杜小曼轉開視線,不去看那兩塊勾魂的小排。一路上影帝都在用“進了小黑屋就吃不到了”來催眠她。說真的,離京城越來越近,杜小曼雖說不用怕什麼,其實心情還是不怎麼好。每次被一強調,她便心一橫,豪邁開吃,結果就……

蹲號子,本是一件傷感的事。杜小曼腦補過那個場景,自己一個孤獨而憔悴的女子,蹲在鐵窗後,地上是破舊的草鋪,清冷月光透過天窗,在牆壁上投下一抹慘白。蒼涼寂寥。

但是,如果鐵窗後,皎潔月光照著一顆滿臉油光的大白丸子,頓時就從苦逼小清新電影換台到惡搞片了有沒有?

想學電影裡的主角挖洞越獄,人家挖洞要十年,她得二十年——洞要比人家的粗一倍!

不行,太被動了!

經典的勵誌名言曰——沒有意誌掌控自己體重的女人,便不能好好地掌控自己的人生!

杜小曼堅定地再把飯碗推開一些。

秦蘭璪懶懶道:“唉,隨你。”繼續吃飯,左右撤下了杜小曼的碗筷。杜小曼盯著的秦蘭璪飯碗羨慕嫉妒恨地想,這廝也吃得不少,怎麼就吃不胖呢?

秦蘭璪吃了兩口飯,又道:“讓你多吃點飯,還有一層道理。你養得白胖些,進了小黑牢裡,看守你的人看著你,知道你定然飯量好,能多給你點飯。如果瘦骨嶙峋地進去了,看守的獄卒見你跟把柴似的,剛好用你來省糧,本來一頓能給你一個饅頭,立刻分兩頓給,一頓隻給你吃半個。”

杜小曼嗤笑一聲:“嚇誰呢?”

秦蘭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