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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曼心中一緊,她知道,這暗示著另有安排。

可月聖門另外的安排……

杜小曼從袖裡摸出一把錢,向那婦人笑了一下,塞到她手中:“老板娘,真是對不住,我們也是中午鹽吃多了,一時操起了閒心。老板娘管教孩子,這是對的。賠個不是,消消氣。女人可氣不得,老板娘這麼漂亮,氣出了皺紋多不好。”

那婦人抓著錢,一時愣了,僵硬地笑了一下:“哎呀,這,這怎麼好意思。這位夫人彆客氣……”作勢要推%e8%84%b1,杜小曼按住她的手,“本來就應當付茶錢的,這又添了麻煩,錢給老板還是給老板娘,不都一樣麼。給老板娘,隻怕老板還放心點。”

杜小曼萬分感激自己開酒樓的那段日子,三教九流都見過,還參加商會陪老伯們應酬,油條套路都會了,臉皮也足夠厚,什麼話都說得。

看這婦人的潑勁,即便攔下了她,回頭那姑娘還會被打得更厲害。還不如先說些軟話。

果然婦人笑逐顏開:“看這位夫人定是貴人,話說的讓小婦人無地自容。”

杜小曼道:“實不相瞞,我以前也開過酒樓的,可惜不善經營,後來倒了,不如老板和老板娘。”

婦人笑的更燦爛了,整整衣衫:“原來都是同行。哎呀,夫人茶還沒喝吧,那茶都涼了,趕緊的,上新茶!”

杜小曼笑了笑,彎腰撿起一個果子,吹吹灰,又看看那個一臉愕然的胖姑娘。

“看著這孩子,我就想起我小時候。我小時候也胖,娘也是恨鐵不成鋼,各種數落我,長大了才知道,娘其實是為我好,就是她脾氣急了點。”

那婦人挽著頭發:“可不是,我也是個急脾氣,心直口快的,看在外人眼裡,恐怕還覺得我是個毒婦,虐待自己的閨女。我為她好的心,誰又懂!”說著,眼眶竟紅了。

夕浣溫聲道:“慢慢來,孩子都得慢慢教的。一棍子打不出一個狀元。”用手絹擦擦那胖姑娘的臉,整整她的頭發,替她撣開身上的果子渣,“少吃些果子,多吃些菜,彆讓你娘憂心了。”

杜小曼道:“她的皮膚很好,五官也好。老板娘這麼漂亮,女兒肯定不會差,現在富態可愛,日後沒了嬰兒肥,絕對能出落成大美人。”

婦人瞪她一眼:“聽見沒?人家都說你將來能成美人了。隻要你忍得住不吃,一身膘下去,城裡王公子就能娶你做媳婦!”

那女孩子吸吸鼻涕,愣愣地啞聲問:“穿白衫子拿扇子的那個王公子?”

婦人再瞟她一眼:“是,還穿過青衫子、黃衫子,但老拿扇子的那個王公子。”

女孩子立刻擦了擦鼻涕,店裡的其他客人也跟著哄笑起來。

“老板娘,得給閨女攢嫁妝啊!”

“丫頭好好整整,能美的,現在看都怪喜慶的。”

“也不要太瘦了,說不定王公子就喜歡敦實點的。”

“好媒人我認得,到時候幫你說啊!”

……

夕浣笑盈盈地望了一眼杜小曼,兩人吃了老板娘執意讓小夥計新上的茶,方才離開。

那女孩子站起身,顫巍巍地上了樓。

離開茶樓,杜小曼聽得頭頂窗響,一抬頭,一扇窗開著,那女孩子的身影閃過。

夕浣含笑望著杜小曼,眼睛裡有異樣的神采:“以前小看媗妹妹了。”

杜小曼道:“我以前開過酒樓啊,所謂以退為進,也就懂這點東西。希望那個娘以後能對女兒好點。”

夕浣搖了搖頭:“恕我直言,那婦人性子厲害,我怕管不了多久。”

其實這次那老板娘能順利地吃了軟話,杜小曼就覺得很意外了。

那小姑娘即便忍得住嘴,一時三刻也難達到她媽媽的希翼,待今天的事淡了,過不幾天,恐怕又會回到以前。

在這個對女性特彆嚴苛的時代,她的命運會怎麼樣呢?

夕浣看看她,再看看天色:“耽誤了這麼久,可能今天買不全要買的東西了。我們再住一晚,明天再走。”

回到客棧中,過不多久,布店送了今天訂的布,夕浣拿出單子,和杜小曼一道清點已買的東西。

房門響了兩聲,客棧的婆子來送茶,擱下茶盤後,又道:“掌櫃的讓老身來問問兩位夫人,要換客房否?夫人們可能聽說了,朝廷裡有大人物到了我們城裡,說是個了不得的貴人,但不讓說身份,好像是位王爺。到處是官兵,夜裡會更吵嚷些,還有爆竹煙花。兩位夫人的客房正好臨街。若是怕吵鬨,有比這間還寬敞的靜室可調換。”

夕浣詢問地看向杜小曼。

杜小曼道:“不必了吧,換房怪麻煩的。熱鬨點也挺好啊,煙花挺漂亮的。”

婆子賠笑道:“兩位夫人不怕吵便好。”在衣襟上擦擦手,“城裡常來些朝廷的人物,其實也沒什麼好看。輕易不會到市集上來,即便來了,到處是官兵,能看個轎子頂就不錯了。光聽見吵了。”

杜小曼聽完這一段,恍然明白,恐怕是裕王駕臨,有人相中了這間臨街的客房,想看看能不能從窗口一睹風采,開出了高房價。這個婆子是做說客的,來勸她們換房。

可惜杜小曼神經跟鋼棍似的,一開始沒明白她的弦外之音,暈乎乎地拒絕了。

其實換換也行,但這種不明說,拐彎抹角的小手段杜小曼有點不爽,就笑嘻嘻道:“我們沒怎麼見過世麵,看個轎子頂也算開眼嘛。”一拍手,“姐姐,我們真是賺到了,怎麼訂了這麼好一間房!也不知那位大人物是不是真能從窗下過,可惜我怎麼沒早料到這件事,就嫁人了呢?虧大了!萬一來得是那位據說最喜歡女人的裕王殿下,他路過這裡的時候,恰好從轎子裡伸頭往上這麼一看,正好看見我了,那我後半輩子,還有啥可愁的?”

婆子的手和臉皮都顫了一下,顫巍巍福身:“兩位夫人慢慢用茶,老身先告退了。”

杜小曼大樂,那婆子離開房間,杜小曼便聽見一句恰剛好她能聽見的喃喃自語打從外麵飄進來。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天天聽說,禿蛾子還想當龍口裡的食,真是頭回見。”

杜小曼憋笑,轉眼卻見夕浣正用複雜的表情望著她。

杜小曼道:“夕浣姐姐為什麼這樣看我?”

夕浣歎了口氣:“媗妹妹,我昨天就想問,但怕你誤會,便沒有開口……昨晚,畫舫中人,你認識罷。”

杜小曼直接道:“就是裕王啊,你應該認得他。”

夕浣搖頭:“我未曾見過裕王,但聽聞過此人行徑。妹妹莫怪我唐突,昨日看你神情,方才再聽你說……你對裕王是否……”

杜小曼立刻道:“怎麼可能!”反正她跟影帝那些事,綠琉已經告訴了月聖門,也不怕多說,“我和此人,真的沒什麼關係,隻是當日他裝成一個落魄的書生,在我逃到杭州後開的酒樓裡混了一段時間,滿口謊話,從頭耍我到尾。喜歡他,除非我腦子有病。”

夕浣微微皺眉:“裕王位高權重,為何要……”

杜小曼攤手:“我怎麼知道?”

夕浣又道:“聽聞裕王亦駕臨過幾次慶南王府,難道妹妹之前未曾見過,竟認不出他?”

杜小曼道:“裕王到慶南王府時,我都回避了,慕雲瀟的那位阮表妹倒是見過。說到這個……其實琉璃使也見過裕王殿下呀,當時在慶南王府,還幫他沏過茶。在酒樓裡時,也不提醒我一下。”

夕浣笑道:“看來媗妹妹對琉璃使的心結竟在此了。琉璃使可能未曾想到,妹妹竟不認識裕王,也認不出裕王,還以為有什麼隱情,所以她也沒告訴你。沒想到竟陰差陽錯了。”

嗬嗬,真是牽強到姥姥家的解釋。

杜小曼心道,我也沒想到,我那個小酒樓居然水這麼深,在我眼皮子底下,有這麼多彎彎道道!

夕浣話中帶著試探,看來月聖門對她杜小曼仍是各種不放心。

唉,走一步算一步時,真的對前途不能多想,想一想就一片白茫茫啊……

夜半,杜小曼突然感到有人在耳邊喊什麼,迷糊醒來,黑暗中,隻見一道影子杵在床頭,驚得一抖。

影子輕聲道:“媗妹妹,是我。”

夕浣姐姐,你是不是有半夜嚇人玩的愛好?

杜小曼坐起身,夕浣遞給她一疊東西:“穿上,跟我來。”↓思↓兔↓在↓線↓閱↓讀↓

夕浣遞給杜小曼的是一身黑色的短衫裙,杜小曼換好衣服,夕浣又遞給她一件大披風,裹住全身,出了房門。

門外,竟站在一個男人,是那個送她們過來的車夫。

夕浣和杜小曼聊著外麵市集上的東西,車夫走在她們身後,三個人一起下樓。

此時已是三更,客棧裡不像白天那麼多客人,但也不算冷清,大廳裡還有一些人正在吃飯,他們這麼下樓出門,好像沒什麼人留意。

出了門,登上車,杜小曼不禁問:“不是說明天走麼,現在就走?”

這裡即便夜生活豐富,但入夜之後,城門仍是要關閉的,一輛馬車怎麼出得去?

夕浣眨眨眼,低聲道:“等一下你就知道。”

客棧外的夜市依然挺熱鬨,雖然不像剛入夜那麼熙熙攘攘,攤位仍不少。附近的酒樓中,談笑行令聲飄揚。

馬車走了有一刻鐘左右,車外的聲音越來越少,直到全部寂靜,馬車突然停了。

夕浣示意杜小曼和她一起下車。

杜小曼隻來得及匆匆一瞥,發現自己是在一條寂靜的街道上,隻有幾盞燈光照亮,就被夕浣拉著進了一道漆黑的小巷。

夜晚悶熱,進了這個巷子,杜小曼卻不由自主寒毛豎起,升起一股涼意。

夕浣,打算做什麼?

巷子幽深,隱隱傳來幾聲狗叫。杜小曼跟著夕浣走了許久,折了個彎兒,終於走到了巷口。夕浣%e8%84%b1下`身上的披風,杜小曼照做,夕浣將披風團在一起,打了個包袱,丟在巷口,低聲道:“媗妹妹,在這裡等我一下。”

杜小曼站在巷子的陰影中,遙望著夕浣的身影一閃不見,雙腳不由自主動了動,內心喧囂著一個念頭——

趕緊走!就是現在,拔%e8%85%bf就跑!

她按捺住這個念頭,維持著理智。

現在跑,跑不掉。夕浣和月聖門對這座城很熟。可杜小曼連自己身在哪裡都不知道。

城門沒開,逃不出城去。

半夜三更,要躲到哪裡?

說不定,這就是個考驗。

她穩定神智,待在原地,一動不動。

過不了多久,一個黑影在巷口一閃,杜小曼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便聞到那黑影身上淡淡的香味。

夕浣身上的香粉味道。

夕浣拉住她的手:“來吧。”

巷子外,是幽暗的街道,杜小曼跟著夕浣,又繞進一條窄巷,在一處院牆外停下。夕浣躍上牆頭,丟下一根帶子,杜小曼綁在腰上,抓著帶子,聽她指令,向上一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