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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曼不便解釋,時闌提著燈籠,文縐縐地作勢向孤於箬兒拱了拱手:“孤於姑娘,在下能否唐突……”

杜小曼道:“都這樣了,還管什麼唐突不唐突,她需要趕緊進屋。”鬆手接過燈籠,時闌趁勢小心翼翼地將孤於箬兒打橫抱起。門旁的那老者表情更複雜了。

杜小曼假裝沒看到,提著燈籠替時闌照亮,終於邁進了書院的大門。

那老者唏噓一聲,合上大門,杜小曼誠懇地向他道:“打擾您了。”

老者一臉痛苦,擺手:“罷了,罷了。”

書院中雖有空廂房,但未曾收拾,時闌便請那老者先去找大夫,把孤於箬兒暫時安置到自己的住處。

孤於箬兒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杜小曼急得團團亂轉,時闌安慰她道:“表妹,你放心,書院中的蒲先生不單是位名儒,亦精通醫道,朝中禦醫都千方百計想得他一次指點。孤於姑娘定然無礙。”

杜小曼點了點頭,時闌搬過一把椅子:“你先坐一坐,眼下你再急都沒用。”

杜小曼依言坐下,這才發現自己的%e8%85%bf異常僵硬,都要打不過彎兒。時闌斟了一杯茶,她接過,熱茶暖著手心,讓她冷靜了許多。

時闌雙眉微皺,看看左右無閒雜人等,便低聲問:“難道寧景徽帶人去了竹幽府?”

杜小曼搖頭:“那倒沒有,隻是我本來想過來找你,路上遇到了一些倒黴事,箬兒去救我,被我害成了這個樣子……”

具體怎麼倒黴的,實在太複雜,現在不是羅嗦這些的時候,她也沒精力描述了。

時闌也沒有追問,難得安靜地站在杜小曼的身旁。天色已漸漸變亮,不多時,那名替他們開門的老者帶著另一個須發斑白的老者進了廂房:“蒲翁,傷者在床上。”

杜小曼一時愣怔。那名後來的老者白團臉,酒糟鼻,身材五短,腰腹凸出,懶洋洋一雙小眼,稀拉拉幾根髭須,穿著一件黃不黃白不白的衫兒,戴著一頂皺巴巴打著褶的頭巾,搖著一把毛了沿邊漏了風的蒲扇,趿著一雙敞方口灰撲撲的鞋。

這份風采,不太像名儒,比較像名廚啊。

蒲姓老者往床上看了一眼,轉頭向另一名老者道:“喬翁,你誆我,怎得不說是個女子?女人老夫不治。”回頭就要走。

杜小曼心裡咯噔一下。這聞道書院是蔑視婦女基地是吧?什麼都搞性彆歧視。她心頭火起,但這時候身在聞道書院屋簷下,要求蒲老者救命,不能強硬,就懇求道:“蒲先生,我妹妹真的傷得很重,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求您破例一次。”

對比之下,喬姓老者倒顯露出了人情味,他攔住蒲姓老者道:“蒲翁,剛剛進來時,我見那位姑娘真的傷得挺重,再不治恐怕就晚了。一時半會兒,除你之外,尋不到彆的大夫。你就真的見死不救?萬事皆要變通,才是中庸之理。”

時闌亦幫著求情,蒲姓老者終於鬆口道:“並非老夫不想救,這女子傷在了肩處,血流得不多,應是傷她之物還留在皮肉裡吧,老夫醫她,有些於理不合了。”

杜小曼反應了一下,才悟到,要把孤於箬兒肩頭的箭拔出來,必須%e8%84%b1掉她的衣服。在這個男大夫幫女人診脈,女人都要坐到屏風紗帳等遮蔽物後,隻伸出一隻手,或者乾脆懸絲診脈的保守年代,確實……

她道:“先生,隻要您肯救,請放心,我有辦法。”轉頭問喬老者,“你這裡還有乾淨床單麼?”

喬老者立刻著人取來一塊乾淨床單,杜小曼用它把孤於箬兒從頭到腳蓋住,隻在肩膀那裡剪了個洞,道:“蒲先生,您看這樣……”

耽擱了這麼久,孤於箬兒的氣息很微弱,蒲先生看了看杜小曼急紅了的眼,勉強點點頭:“好罷。待老夫去取藥箱。你們燒壺熱水,備上乾淨的盆巾。”

杜小曼大喜,忙不迭地道謝。片刻後,需要的物品送來,杜小曼和時闌用沸水和燒酒把盆和手巾燙過。

蒲先生取來醫箱,套上一件罩衫,先用酒和熱水淨了手,再取出一把銀剪,在火上烤過,剪開孤於箬兒傷處的衣服,因路途顛簸,箭一直在肉中,傷口又有磨損,皮肉外翻,不忍卒睹。

蒲先生道:“箭上恐怕有倒鉤,老夫隻能切膚取箭。”吩咐杜小曼從醫箱中取出了一個青玉小瓶,把瓶中的藥劑倒進孤於箬兒口中幾滴,再滴於傷處,又讓杜小曼再找出一個白瓷藍塞的小瓶,把裡麵一些淡黃色的粉末灑在傷處。

杜小曼想,這大概就是古代手術的消毒措施了。蒲先生拿起一把小巧的銀刀,一根銀挑,一把小鑷,亦在火上燒了一下,再灑上燒酒,又在一瓶藥水中浸過,執刀割開傷處。

孤於箬兒模糊地痛呼,箭頭終於取了出來,杜小曼鬆了一口氣,蒲先生看了看箭頭,欣慰地道:“幸好無毒。”倒上傷藥止住傷口的血,讓杜小曼按著,又道,“你仔細瞧著,我教你如何包紮。換藥與包紮,老夫做不得,都要你來了。”

杜小曼連連點頭,蒲先生遂取了一條長布,拿喬老者做模特,向她演示了一遍如何纏裹包紮,以及上藥的要領。杜小曼一一記下,蒲先生、喬老者和時闌都退出了房間,杜小曼掀開孤於箬兒身上的蓋布,按照蒲先生的步驟淨了手,戰戰兢兢地替孤於箬兒包紮。

她第一次實踐,包得實在不算好,還好孤於箬兒一直都在昏睡,不知道是疼暈了,還是蒲先生喂她喝的是麻藥,仍在起作用。

完工之後,杜小曼有點%e8%85%bf軟,她再蓋上蓋布,蒲先生又進了屋中,看了看裹好的傷處,勉強點點頭:“尚好。”轉身向杜小曼道,“把手伸出來,老夫看一看脈。”

杜小曼趕緊去蓋布下找孤於箬兒的手,蒲先生道:“不是她,是你。”

杜小曼愣怔了一下,茫茫然按照蒲先生的示意坐到桌邊,伸出右手,蒲先生替她搭了搭脈,道:“風寒,發熱。”

杜小曼道:“不會吧,我怎麼什麼感覺都沒有。”

時闌無奈地道:“表妹,你看不見你現在的臉,臉黃%e5%94%87紫眼赤,和鬼不差什麼了。”

蒲老者寫了張紙條,遞給時闌道:“藥材院中都備得有,待老夫配了拿來,按份煎熬便可。”

時闌接過,喬老者又道:“空廂房已收拾下了,這位姑娘立刻便能過去休息,隻是另一位姑娘暫時不宜移動……”

時闌立刻道:“無妨,我也換到另一間房便罷了。”

喬老者點點頭,杜小曼看著床上的孤於箬兒:“但是……”

時闌道:“要是你趴下了,孤於姑娘可就真沒人換藥了。喬院主已著人去喊他家中的仆婦過來了,大概中午就能到,你不必擔心。”

原來那位喬姓老者竟是書院的主人,杜小曼意外之餘,堅持地說:“那喝藥之前,我先在這裡待著。”

時闌歎了口氣:“好。”從櫃子裡翻出一條毯子,抖開裹到杜小曼身上。

杜小曼趕緊說:“不用吧。”眼下天還挺熱的,那毯子厚實柔軟,花紋五彩斑斕,十分有異域風情,肯定不便宜,也不知是時闌從哪裡弄來的好東西,還是書院的配置,她現在身上可不比要飯的乾淨多少。

時闌按住她:“聽話,裹著。”

杜小曼堅定地拒絕:“弄臟了,不好洗。”

古代又沒有洗衣機,在這裡可沒人幫她洗衣服了,她知道手洗的痛苦。

時闌更堅定地用毯子硬把她嚴嚴實實裹住:“臟了,我洗。”

杜小曼立刻裹著毯子坐下了。嗯,好吧,太拒絕彆人的好意也不太好。

房門響了兩下,一個梳著抓髻的小童捧著托盤站在門外,低頭稚聲道:“院主讓我來送早膳。”彎腰把托盤放在門口,嗖地轉身跑了,一直沒抬頭。

杜小曼要站起身,時闌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起身到門外,端過托盤。

托盤上隻有兩碗白粥,兩小碟一模一樣的鹹菜,還有兩個包子,兩方切成三角形的菜餅。

時闌道:“孤於姑娘上午不宜進食,我們先吃吧。”↓思↓兔↓在↓線↓閱↓讀↓

杜小曼點點頭,她聞見包子味兒,頓時就覺得餓了,大腦還沒下達指令,手已經本能地搶過了一隻大的,送到嘴邊時,才稍微恢複理智,趕緊向時闌笑笑:“這隻……比較大一點,你吃麼?”

時闌望著她,表情又帶上了些無奈:“不用了,我吃小的就行。”夾起一方菜餅,放到杜小曼的碟中,“來,掌櫃的,這塊大餅也給你。”

杜小曼咬了一口包子,含糊地感激道:“時書呆,我忽然發現你很有品德!要是我還有機會開酒樓,一定給你漲工資!”

時闌點頭:“好,好,你先吃,彆噎著。工錢的事,可以從長計議。”

也不知是書院少鹽還是怎麼的,杜小曼吃完包子,覺得香是香,就是太淡了,再嘗了一口菜餅,依然寡淡無味,就了一口鹹菜絲,竟然也不算鹹,粥有點發苦。

她不由得說:“要是有一碟辣醬就好了。”

時闌皺眉:“居然還想吃辣?你這是發熱燒的,嘴寡。嗓子還沒好全,又染風寒,辛辣油膩,最近碰不得了。”

杜小曼隻好悻悻地吃完了飯,時闌讓她到一邊裹著毯子坐著,自己收拾碗筷,居然還拿了一塊布巾,要幫她擦嘴。

杜小曼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時闌沒撞到頭吧?她一早發現時闌有點不對勁,舉動肉麻兮兮,說話時更像嗓子眼裡喊了一塊豬油一樣,膩得令人發指。

她後退一步,盯著時闌:“你……還好吧,你真的是時闌吧?”

時闌握著布巾的手僵了僵,苦笑一聲:“看來吾想多漲點工錢,不那麼容易。”

門外咳嗽一聲,剛才的那個小童又出現在門口,捧著一口藥煲,一摞藥包,依然低著頭道:“院主讓我來送風寒藥。煎半個時辰,晾半刻鐘後服下。”

時闌接過藥,小童向他討要碗筷,連剛才送飯時的托盤一起端著,又一溜煙地走了,至始至終依然隻站在門口,且不抬頭。

這孩子挺古怪啊。

時闌拆開藥包,到院中舀了水煎藥,向杜小曼道:“掌櫃的,喝完了藥,你就得回房去睡了,待發了汗,祛了風寒,再照顧孤於姑娘不遲。”

杜小曼道:“我總得等你說的仆婦過來,箬兒也要吃藥吧,否則……”

她話沒說完,那個小童又出現在門口:“受傷的那位客人的藥,院主命我送來。即刻服下。”

時闌去接藥碗,杜小曼終於忍不住問:“小朋友,你怎麼不進來呀?”

小童挺起%e8%83%b8脯,卻依然低著頭,漲紅了臉道:“這位嬸嬸,聖人有雲,男女授受不%e4%ba%b2,小子雖尚年少,仍不可違背教訓。請嬸嬸不要再同小子說話。”

小童飛奔而去,杜小曼石化在椅子上。

小朋友假正經假道學什麼的都恍若浮雲,她的腦子裡隻不斷回放著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