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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的雅間,白麓山莊的人十分有心,床上掛著水墨畫似的紗帳,案幾上焚著甜甜的熏香,供著一瓶鮮花,桌上還擺了一架瑤琴。

圓桌上,瑤琴邊,擺著兩個摞在一起的紅木包銅邊的箱子,十分突兀醒目。綠琉和碧璃就站在這兩個箱子邊,看見杜小曼進來,立刻道:“郡……啊,小曼姑娘。這兩個箱子該怎麼辦?”

杜小曼指著箱子問:“這是什麼?”

碧璃道:“姑娘您忘了,這兩箱就是帶去法緣寺的黃金啊,方才謝少莊主命人送了過來,還讓我們點點數,看看有沒有少。”

杜小曼猛地想起來,是了,光顧著跑路,把弄到手的路費都給忘了!

打開箱子,金光閃爍,杜小曼愛撫著金條優雅的身體。

碧璃道:“方才奴……我和綠琉姐在這裡發愁,這麼多黃金,這麼沉,要怎麼才能放得隱蔽點。”

人不可露富,財不能露白,這是行走江湖的鐵律。杜小曼伸手抱抱其中一個箱子,呦唔,死沉……

想想看,三百兩黃金,二十來斤重,再加上木頭箱子,不沉才怪。就算三個人平均分著拿,每個人身上也要背著好七八斤重的金子。

杜小曼想象了一下自己背著七八斤的金塊子吭哧吭哧地走在江湖路上的情形,覺得有點冷汗。暗下決心,上岸後立刻找個錢莊換成銀票。

綠琉將一個布包袱打開:“這些都是當日,郡……小曼姑娘身上戴的首飾。謝少主也命人送了過來。但是這些首飾都是陪嫁,還有幾件慕王府的東西,如果%e8%84%b1手恐怕會曝露行藏。”

杜小曼摸摸下巴:“如果將它們切成一塊一塊的,把上麵的珠寶拆下來單獨換錢呢?”

綠琉和碧璃愣了愣。綠琉道:“不太好弄吧。”

杜小曼想了一想,道:“我有辦法。”

傍晚,杜小曼在甲板上攔住一個白麓山莊的弟子,詢問謝少主起身了沒有,弟子回說,少主下午便起來了,此時應該在房中。

杜小曼走到謝況弈的艙房前,敲了敲門。在這個時代,女人主動去敲男人的門應該是件相當驚人的事情,目睹杜小曼敲門的幾個白麓山莊弟子神情都很驚駭。

房中飄出一聲進來,杜小曼推開門,見謝況弈正半躺在一條長椅上,一隻手拎著一個小酒壺,一臉無聊,一口口地灌酒。

謝況弈瞧見是杜小曼,怔了怔,杜小曼竭力露出甜美的笑容:“謝大俠,不好意思,打擾了。”

謝況弈放下酒壺,從躺椅上翻身站起:“你找我何事?”

杜小曼道:“謝大俠,你的武功很厲害吧。內力深厚,劍法通神,已經是飛花落葉都能傷人的境界?”

謝況弈皺眉看她,雙臂環在%e8%83%b8`前,未回答。

杜小曼眨了眨眼,笑道:“有件事情謝大俠一定能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辦到。”迅速從手中的包裹裡摸出一樣東西,放在桌麵上,“謝大俠能不能把它碎成一段一段的,弄得越碎越好?”

謝況弈低頭看了看桌麵上那個粗粗的金鐲子,眉頭跳了一跳,杜小曼眨著星星眼:“拜托拜托!”

謝況弈問:“你來我房中,就是為了此事?你要弄碎這個做什麼?”

杜小曼道:“弄碎了換銀子花啊,這些首飾都是唐晉媗的陪嫁或者慕王府的東西,如果不弄碎的話拿去換錢一定會曝露行藏的。所以才想請大俠你幫忙……”

謝況弈滿臉無語表情地看了看她,忽然開始哈哈大笑。

“喂,謝大俠,你乾嗎笑得跟抽筋似的,有什麼可笑的地方?”

謝況弈勉強忍下笑,擦著眼角道:“這位郡主,你好歹做過人婦,怎麼連這種小事都不清楚,這些首飾如果碎掉,不能當錢花的,你難道要支個火爐自己化成金塊用?哈哈哈!”拿起金鐲子,“這砍痕,是你剁的?用菜刀?”

杜小曼道:“是,怎樣?”

謝況弈像被踩到了笑筋一樣,又開始狂笑:“哈哈,菜刀!哈哈哈——”

杜小曼惱羞成怒,大聲道:“喂,謝少主,算我沒有江湖經驗,不知道首飾碎了不值錢,再算我沒有武功,用菜刀劈不開金鐲子,你也不至於笑成這個樣子吧。我不過是想多弄點錢花,又怕曝露行藏……”

謝況弈點頭:“是是,你考慮的很周詳,怪不得你那兩個丫鬟當你失心瘋了,哈哈哈哈……”

綠琉和碧璃當她失心瘋了?怎麼回事?

謝況弈收住笑容:“這位唐郡主,我答應了孟俞兄和嫂夫人照應你,你若是缺錢花,不妨向我開口。還有,你完全不曉得江湖事,這幾日需多看著些。你那兩個丫頭,傻頭傻腦的不大禁嚇,你就算想甩了她們倆,那種不著邊的瞎話還是不要編為妙,免得再被當成失心瘋。再有什麼難處,隻管開口求我好了。”

原來那套謊話綠琉和碧璃壓根就沒信,原來她們兩個一直把我當成了失心瘋。杜小曼心中無限羞憤,無限失落,無限……

她忿忿道:“多謝少莊主提點,多謝少莊主慧眼如炬,肯定我不是失心瘋。把我當成個正常人。”

謝況弈道:“哪裡哪裡,誰瘋誰沒瘋這種小事,本少主還是看得出來的。你雖然偶爾傻了些,行為不大檢點,和真瘋子還是有些差彆。”

杜小曼磨著牙道:“謝少主,不帶給人亂扣帽子的,我哪裡不檢點了?”

謝況弈上下看了看她,故作痛心狀搖了搖頭:“唐郡主慕夫人,你已是人婦了罷。但我看你言行舉止,實在豪放,一點都不像深閨裡的金枝玉葉。”露出白牙,燦爛一笑,“不過像今天這樣來敲我的房門的行徑,雖然會招人閒話,本少主很喜歡。”

杜小曼覺得一股熱流直衝到頭頂。謝況弈含笑看她踉踉蹌蹌奔向房門。

走到門口,杜小曼忽然回過身,朝著謝況弈露出一抹甜笑:“少主說的很是,我以後會注意點,一定不再冒昧前來了。我這種嫁過人的成熟大嬸,萬一教壞或者嚇到了年幼清純,不諳世事,%e4%b9%b3臭未乾,天真無邪的少主小朋友,罪過可就太大了。”飄然走出房門。

杜小曼在這艘船上一待就是三天。

那天她從謝少主房中走得太瀟灑,沒能欣賞到謝少主的臉色,十分遺憾。知道綠琉和碧璃當她腦子壞掉了之後,她又好氣又無奈。

她自暴自棄地想,等到她們慢慢地看出她和唐晉媗完全不同的地方,應該就會逐漸接受現實了。

白麓山莊的大船上食物非常精彩,菜色以魚蝦蟹居多,船上的大廚常年在水上漂著,乃烹調河鮮的高手。清蒸蔥白絲鯰魚片,魚皮三鮮餃,荷葉醉蟹,金絲蝦丸等等等等,鮮且不腥,杜小曼吃的時候都很沒出息地恨不得自己多生一個胃。晚飯的時候,有一道菇絲魚肚湯甚得杜小曼歡心,一口氣喝了兩碗,果然吃撐了……半夜睡在床上的時候,胃部還脹脹的。

杜小曼摸了摸肚子,很悲憤,唐晉媗的胃太小了,如果換成原裝正版的杜小曼的身體,再喝兩碗都沒事,唉唉……

第二天早上,杜小去甲板上透氣,船夫們正在撈魚,無數的魚在網中掙紮跳躍,網落到甲板上,魚越發撲騰個不停。船夫向杜小曼道:“夫人請後退些,免得被腥水濺到。”

杜小曼提著裙子後退了幾步,大的小的銀白的黑脊背的扁扁的圓滾滾的,甚至還有金紅色的魚,船夫將它們一條條扔進大木桶裡,偶爾手一滑,魚就立刻飛落到地上撲騰騰地掙紮。

碧璃驚呼了一聲:“哎呀!”指著前方某處。

隻見一隻螃蟹迅速地從漁網中爬到了甲板上。這隻螃蟹長得和甲板的顏色差不多,真方便成為落跑之蟹。

杜小曼玩心頓起,卷起袖子,慢慢靠近那隻螃蟹,利落地擒住蟹背,將落跑螃蟹拎了起來。

螃蟹在杜小曼手裡不甘心地舞動細%e8%85%bf,兩對大鉗子高高舉起,突出在外的小眼睛似乎冒著惡狠狠的光。

“夫人年長端莊,不想偶爾也如此童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一個聲音冷不丁地從身後冒出來,將杜小曼嚇了一跳。螃蟹趁機更拚命地扭動起來。

喂,這個謝少主,無聲無息地站在彆人背後,裝鬼嚇人嗎?

謝況弈今天穿了一件墨藍色的袍衫,外衫微短,袖子略窄,頭發束得很隨便,一副典型的江湖俠少的打扮,皮笑肉不笑地說:“在下記得,五六歲的時候經常抓螃蟹玩。夫人年事雖長,卻還有這份稚子之心,實在難得。”

這個表情,這個話語,明顯表現出少主他還在記仇。

杜小曼道:“老夫偶發少年狂是懷舊的表現。唉,謝少主,你還年輕,當然理解不了我們滄桑人士的心理。青春很值得懷念,你要珍惜啊!”

綠琉和碧璃偷偷地看謝少主再偷偷地看杜小曼,不敢插嘴。謝少主露牙一笑:“受教了。但看夫人麵貌,青春少艾,似乎比在下還略年幼。能否唐突請教尊齒幾何?”

呃……

杜小曼反問道:“謝少主,你貴庚?”

謝況弈道:“年底方可及冠。”

古代男子行及冠禮,好像是二十歲吧。

杜小曼乾笑道:“啊,才十九,謝少主風華正茂,佩服佩服。”

謝況弈道:“哪裡哪裡,我聽聞夫人你芳齡十七,不知是否有誤。”

杜小曼在心中默默擦汗……謝況弈從哪裡打聽來的破消息,本來還打算騙他自己今年三十了!沒錯,唐晉媗和她同歲,都是十七,壓不過謝況弈。

杜小曼麵不改色地道:“謝少主難道沒有聽說過,成熟其實並不是指年紀,而是指心態和閱曆。有的時候,人一個月的經曆,就可能抵得上普通人的十年。”她將視線轉向空曠的遠方,“我現在的心態,就和落山的夕陽一樣,日暮黃昏,有一種已經過了幾十年的滄桑……”

涼風,蒼茫的水麵,寂靜的四周,真的霍然有了一種滄桑的氣氛。

謝況弈麵色平靜地吐出兩個字:“螃蟹。”

杜小曼從氣氛中回過神來:“嗯?”向手中的螃蟹看去,螃蟹的%e8%85%bf仍在拚命地舞動,一隻大鉗子正夾著她%e8%83%b8`前的……一綹頭發……

綠琉和碧璃急忙撲過來,一個幫忙按住螃蟹,另一個企圖將杜小曼的頭發從蟹鉗中拉出來。三個人六隻手反而越弄越亂,螃蟹緊緊地鉗住那綹頭發不鬆手,綠琉的手一滑,螃蟹%e8%84%b1出了掌控,鉗著杜小曼的頭發,啪地蕩向她%e8%83%b8`前,杜小曼趕忙彎腰,螃蟹動身體在半空中蕩,謝況弈哈哈大笑。

杜小曼臉發熱,正手忙腳亂時,謝況弈伸手撈住杜小曼的那綹頭發,另一隻手在蟹鉗上一彈,螃蟹鉗子鬆開,啪嗒掉在地上,差點掉上杜小曼腳麵,杜小曼立刻向後跳了一步,悻悻地對一臉嘲笑的謝況弈道句多謝。

謝況弈笑著道:“老夫人,抓螃蟹這種事情,你還需多多曆練才是。”

中午,白麓山莊的丫鬟給杜小曼送菜,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