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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清歡 鳳無夕 4387 字 3個月前

正在做的事情,果真連個二歲多的小孩都嫌棄。

就見他正蹲在花母穀那棵有百年曆史的大桃樹下,先是好奇的撥弄了幾下有些泛潮的土,然後把指尖放在口中試探性的嘗了嘗,大概覺得味道不錯,咧嘴笑了笑,猛的抓起一大把土往嘴裡塞去,尤清洄甚至還能看見在土裡掙紮扭動的蚯蚓,而敖小群卻跟完全沒感覺似的大嚼特嚼,好像在吃什麼山珍海味一樣。

尤清洄看不下去了,召來下人,指著敖小群,“把他給我抓回房間,沒我的允許不得出來。”

下人允諾,上去抓敖小群,敖小群受到驚嚇,拚命甩著手,嘴裡還大喊大叫,沒咽下的泥土隨之噴灑出來。

下人妄圖使用蠻力,敖小群卻驚叫著死死的抱緊那棵桃樹,泥嵌進牙裡,遠望過去,黑白相間,好不銷魂。

這邊的動靜很快便吸引了大片的人群,這下可好,大名鼎鼎的傲因宮宮主這番姿態全落入人眼中,其武林奇才的形象蕩然無存。

昔日站在江湖頂端傲視群雄的風流人物如今卻成了這副模樣,尤清洄隻覺悲哀與淒涼。

下人搞不定敖小群,隻得向尤清洄求救。尤清洄沒法,隻能走過去。尤小洛也%e5%b1%81顛%e5%b1%81顛的跟著,就像隻小尾巴似的。

沒有下人的拉扯,敖小群也沒那麼激動了,隻是仍舊抱著桃樹不撒手,眼神左右閃躲,嘴裡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麼。近看他的麵容比遠看要淒慘的多。

尤清洄停在他麵前,身後的尤小洛揪著尤清洄的長衫下擺,探出身子,好奇的仰頭看著,大概沒見過瘋子,覺得新奇的很。

“回房。”尤清洄涼聲道。

敖小群抱著樹乾看也不看他,繼續念叨著。

他忽然想起,這番情況想必就是陸先生所說的瘋癲之時了,不禁覺得頭疼。

“你在說什麼?”尤清洄隱隱不耐。

敖群恍若未聞。

尤清洄不得不湊近了聽,待聽清敖群在說什麼時,尤清洄有一瞬間的呆滯。

小聲卻堅定的聲音,“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尤兒對不起對不起尤兒……我愛你清洄對不起清洄……”

顛來倒去,反反複複,隻有這麼幾句。

尤清洄放輕腳步,輕柔的替他拭去嘴角的汙跡,輕聲問:“為什麼要吃土?”

敖小群驀然將視線轉向尤清洄,眼神清澈而專注,仿佛他的眼裡隻有他一人,其他人於他,和草木無異,他張了張嘴,“對不起。”

尤清洄猛的垂下眼,“算了。”

敖小群最終還是跟著回去了,勸服他,大概也隻有尤清洄能做到。

找來丫鬟,“替他收拾乾淨。”丫鬟應後,目光又轉向敖小群,語氣帶著些許冷意,“下次再弄那麼臟,便果真不要你了。”

敖小群好像壓根聽不懂似的,腦袋左搖右晃,這裡那裡到處看,手在自己身上這兒抓抓那兒抓抓,自得其樂,聽不進尤清洄說的。

尤清洄驀地停了腳步,敖小群始料未及,躲避不能,一頭撞了上去。

敖小群雖然腦子傻了,但身材依舊健碩,這麼一撞,竟將尤清洄的身體撞得晃了幾下。

深吸一口氣,尤清洄緩緩轉過身,卻見敖小群既沒有手足失措,也沒有驚慌無措,與其說無所謂,倒不如說一無所知。見到尤清洄看他,還大大的咧開嘴,朝他露了個癡傻無比的笑容。

真是又可氣又可笑。

交給丫鬟後,尤清洄便不再管他,一直到晚飯時間,才讓人再把他帶出來。

好在他整個人還算整潔,應該沒做什麼太混的事。

可惜,飯桌上的眾人都不太待見他,唯一還算客氣的竟然是顧鬆知。但畢竟不是在自家,主人不發話,他也定不能開口讓敖小群坐下。

於是一桌人都圍著圓桌坐著,隻有敖小群一人站在席邊看著滿桌的菜流口水,倒也沒有不知分寸的直接上前抓。

“小少爺該不是要他與我們一同入席吧?”龔叔臉色不太好看。

尤清洄不講究尊卑觀念,用餐時,龔叔羅度浮生原生他們幾個與他%e4%ba%b2近的都是一同坐的,他覺得這樣才有一大家子的氣氛。一個人坐在飯桌前吃,一夥人站在旁邊看他吃……這樣的,他實在不喜歡。

但如今,若是讓敖小群一同入座,隻怕諸位都不會太高興。

哪知尤清洄還沒說話,敖小群這回倒似聽懂了,連連擺手,“不坐不坐。”言罷,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還仰頭樂嗬嗬的看著眾人。

龔叔“吧嗒”放下筷子,“小少爺,老朽吃飽了,你們慢用。”

龔叔是老人了,在穀裡幾十年,對尤清洄一直是疼愛有加,知道尤清洄受苦,他隻怕是最心疼的。偏生尤清洄不爭氣,把兩個傷害他的人一前一後的竟又往穀裡帶,他哪能不氣?隻是生氣也是心疼的一種表現。

尤清洄歎了口氣,囑咐下人,“把他帶回房吧,再送些飯菜過去。”

又勸道:“龔叔,我叫人把他帶走了,你莫氣,多少再吃些吧。”

龔叔瞥了眼正側臉看尤清洄的顧鬆知,半晌,也歎了口氣,“小少爺,你這是何苦呢?”

尤清洄垂眸,龔叔,我知道你替我不值,我很感激,隻是,愛恨,本來就是糾纏不清又莫名其妙的東西。

原以為鬨了一天,到了晚間終於可以歇停了。

沒想到還沒安穩多久,下人又來報了,說是殷公子不肯上床睡覺,非要爬到樹上睡。

三番兩次,饒是尤清洄心性好,也忍不住怒從中來。

隨著下人過去,便看到敖小群正四肢並用以一個極醜的姿勢攀在一棵枝葉繁盛乾身粗壯的樹上。

“你在乾什麼?”尤清洄冷聲問。

“噓,輕一點,被清洄發現他會趕我走的。”敖小群邊說邊扭著%e5%b1%81%e8%82%a1想要往上爬,實則隻是艱難的往上挪了一點,嘴裡還念叨著,“要偷偷保護清洄,不能叫他知道,要偷偷的……”

尤清洄微微閃神,放緩了口氣,“下來。”

敖小群轉過頭,見到尤清洄的臉,“啊”的驚叫一聲,撒了手,隻聽“砰——”的一聲巨響,敖小群整個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這聲響,旁的人聽了都覺得身上泛疼,他卻好像感覺不到似的,連滾帶爬的想要往樹後躲,嘴裡驚慌的說著,“怎麼辦,怎麼辦,清洄發現了,要趕我走了,怎麼辦,趕快躲起來,躲起來……”

光線漸亮,將滿地亂爬的敖小群映照的無所遁形,甚至連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惶恐表情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打著燈籠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大都是來看熱鬨的,看名震江湖的一方霸主怎樣變成一個連膝蓋下尊嚴都能踩在腳底的傻子,他會成為他們嘲笑取樂的對象,他的種種無厘頭的行徑會成為他們飯後的談資,百口相傳,江湖皆知。

殷傲遺的腦子有問題,殷傲遺是個傻-逼!

尤清洄沉著臉,“把他拉回房!”

幾個下人上前死拉硬拽強行把殷傲遺拖了過來,經過尤清洄的時候,他忽然用力甩開下人的手,猛地撲過來一把抱住尤清洄的雙%e8%85%bf,口中大聲的喊,“清洄,不要趕我走!我不走!求求你!清洄……”

任由他哭天搶地,尤清洄麵色淡凝,“你先起來。”

“清洄不要趕我走!我不想走!我想跟你在一起!看不見你我就像要死了一樣!清洄,清洄,清洄……”

議論聲漸大,不用聽也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尤清洄臉色難看,“快點給我起來!”

“我不要!我一起來你就會不要我!”敖小群死死的抱著尤清洄的%e8%85%bf。

尤清洄咬牙,“沒說不要你!快起來,再不放開就不要你了!”

%e8%85%bf上一輕,敖小群立馬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滿臉喜色,“真的嗎?尤兒?”

尤清洄沒理他,掉頭就走。

敖小群連忙追上去,“尤兒尤兒,彆走啊,不要丟下我……”

尤清洄猛的轉頭,“再跟上來試試!”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一見尤清洄生氣了,敖小群不敢再跟,在原地絞著手指囁嚅著不知在說什麼。

眼前晃過的一抹血色引起了尤清洄的注意,他抓住殷傲遺的手拉到近前,就見他十根手指的指甲蓋裡大大小小的刺著許多木刺,有的刺深了,翻卷出皮肉,血也緩緩的滲了出來。原來敖小群壓根不是取的什麼輕巧的法子,隻是一味用蠻力摳住大樹,不讓自己掉下去,因此手指上俱是深淺不一的傷痕。

都說十指連心,可見傷到指尖是多麼的痛,而敖小群卻像完全感知不到痛似的,竟還在他跟前撒潑打滾,更彆說還從樹上摔了下來。

“你不痛麼?”尤清洄有些不可思議的問他,一抬頭就見敖小群正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他不說話也不做些瘋癲舉動的時候,那張臉還是極具欺騙性的,特彆是在他專注的看一人時,目光幽幽的網罩而下,仿佛要將你吸納進他的眼眸深處,與他融為一體。

“殷傲遺!”尤清洄有些惱怒。

敖小群眨眨眼,慢慢的,臉竟然紅了,害羞的低下頭,“尤兒的手好舒服呀。”

尤清洄:“……”

敖小群小心的抬眼看了看尤清洄,有些希冀道:“尤兒能不能抱抱我?”

尤清洄:“……”

猛的甩開敖小群的手,“你自生自滅吧。”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敖小群失落的看著尤清洄的背影。

第二日尤清洄開門時,看到了蜷縮在他房門口的敖小群。

天氣轉涼,夜間的溫度更是一天中最低的,敖小群裹著自己單薄的衣衫嘴%e5%94%87泛白,即使閉著眼,也微微打著哆嗦,一副冷極了的樣子。

尤清洄沒有刻意探查過,不知道他是失去了內力,還是腦子壞了空有雄渾的內功卻不知如何使用。

短暫的驚訝後,尤清洄的心情有些複雜。

許是聽到動靜,敖小群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微微睜開眼,待見到尤清洄後,殘存的迷糊立時被清醒取代,敖小群一下子便跳了起來。

“尤兒尤兒,你醒啦?”雖然臉色不好,但生龍活虎的模樣不見分毫病態。

尤清洄繞過他,向門外走去。

敖小群卻不依不饒的追在他身後,“尤兒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尤清洄腳步不停。

“尤兒你有沒有凍著?”

尤清洄腳步依舊不停。

“尤兒尤兒……”

忘記了世事紛愁,忘記了追名逐利,就這麼無憂無慮全心全意的隻圍繞一個人轉,說不準是福還是禍。

……

花母穀的墳有兩座,一座孫思的,一座尤塑的。

顧鬆知靜靜的站在墓前,目光深長。尤塑傷害了清洄,他便可以說他有苦衷替他找各種理由開%e8%84%b1,到最後,師父仍是師父。而他們犯了錯,卻一下便被判了死刑,雖然沒有撕心裂肺,但清洄卻總是與他們保持著不冷不熱的距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