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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清歡 鳳無夕 4397 字 3個月前

的錯覺,“若是沒有光,那便自己發光,行走於黑夜,才不致迷了方向。”

淡然輕飄的一句,卻聽得敖群瞳孔微縮,沉靜良久,他才開口,話語平煦,卻又似有千斤重,“並非如世人所想,滿身塵汙便渴望純淨,恰相反,習慣了黑暗的人最懼怕的,就是光明。”

話落,天際一絲晨華,穿透暗夜,映照進眼底,黑色漸轉淡,發灰,泛白,黎明將至,地槐星的光亮漸漸黯淡,最後化為虛無。

尤清洄怔忡著,與敖群並肩站立良久。

地槐星最後一抹光華寂滅,天還有些沉,尤清洄鬆懶的打了個哈欠,“困死了,我回房補眠,你自便。”

“對了,”尤清洄行了幾步,忽而轉身,向著仍站立原地的敖群溫和道:“傷好得差不多了,你明日…今日便搬去客房吧。”

言畢也不待敖群多說,便轉身離開。

多留,他怕泄露眼底的情緒。

……

那日後,敖群搬出了尤清洄房間,兩人雖也相聚喝酒,聊天調笑,話語連帶間,卻藏著生疏僵硬。

隻是誰也不點破。

本來,兩人關係就隻隔著一層薄薄窗紙,隻需輕輕一捅,便會破,現如今卻好似又添上一道薄冰,雖仍能看清對方,觸之,卻寒冷無比。

尤清洄更熱衷於研究開發花草新品種,以及研製新藥,大大減少了與敖群見麵的時間。敖群傷好後,亦是終日不見蹤影,好似已經出了穀繼續浪跡他的江湖。

卻是不告而彆。

以敖群的聰明才智,想必跟著他走過一遍機關,已是記得了罷。

尤清洄自七歲生活在穀中,對穀中各處地方都是了如指掌。隻是有幾處卻是被師父下了禁製,不準他踏入。

小時候好奇心重,也曾罔顧師命偷偷前去打探,後來……後來如何,他卻一點也記不清了。隻是每每想起,總覺膽寒,好似忘了什麼令人驚懼萬分之事,再提不起想要一探究竟的興致。

現今他思慮甚重,又是幾天未見敖群人影,內心不忿,原隻是想進幽林采幾味藥,想著想著竟是一路走到了儘頭,一隻腳已經踏入師父所言的禁地。

反射性想收回%e8%85%bf,心神微恍,思及敖姓某人,心中煩悶,帶了點賭氣似的,不退反進,長驅直入。

禁地裡,乍看與幽林無異。

隻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如影隨形,揮之不去,像是忽略了什麼。

慢慢,尤清洄察覺到了異樣。

林中有碎石很是平常,幾塊碎石堆砌的形狀起初不起眼,細看卻越覺怪異,很不自然,倒像是特意為之。

看樣子,好似有人怕迷失方向遂以石子作為記號。

春去秋來,草長又滅,因而看不出石頭存在的年歲,但足以說明,林中有古怪。

然,已無回頭路。

很快,尤清洄便%e4%ba%b2自體驗到了此地的奇詭。

眼前明明是一片淺草綠意的平坦土地,尤清洄踏上,卻是一腳踩空,%e8%85%bf落於有坡度的實地,一個打滑,身體在他反應過來前已是%e8%84%b1離控製,順著坡勢翻滾而下。身體不斷磕撞,牽扯起疼痛,鼻息間俱是青草塵土的氣息,腦袋隨著劇烈的滾動愈發昏眩,喉間泛起陣陣嘔意。

內力奈何不了地心引力,尤清洄隻得蹙眉承受。

終於,滾到了山坡儘頭,尤清洄顫了顫,便靜止不動,世界安靜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忘了說一句,敖群是殷傲遺的化名……

☆、二一章幽林情深(修)

睜目便是蔚藍的天,尤清洄怔然的望著,緩了許久,才積聚回一些力。

撐著酸痛不已的身體搖晃著站穩,衣服被割得殘破不堪,沾滿泥與草,%e8%a3%b8-露的皮膚上大大小小的劃傷無數,不用照鏡子,也知道他此時必是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

尤清洄苦笑,再一次深刻體會那句‘自作孽,如何如何’的話。

想著先找一處溪水打理一下自己再說,舉目望去,卻再一次愣住。

四周平坦開闊,哪裡有什麼弄得他一身狼狽的山坡,連個稍微傾斜的弧度都沒有。

尤清洄茫然的逡巡著再平常不過的野景,背後卻陡然生寒。

此地,甚為邪乎。

平複了心神,尤清洄緩步向一處走去,看運氣罷。

顯然,尤清洄的運氣不怎麼樣,走了許久,景色不過兜轉在樹林和平地間。

不見得是在同一處打轉,卻也是再無其他,那些變幻的密林和土地好似沒有終點,延伸出一路絕望。

尤清洄倚著棵結實的樹坐下,理了理衣襟,撩了撩頭發,怎麼整都是一副狼狽落魄的樣子,不由泄氣。

枕著蒼虯的樹身,尤清洄索性賞起了美景,畢竟是原生態,景色還不錯,隻是重複的綠意看多了也乏然。

而且,尤清洄眯了眯眼,沒有日光,從滾下一個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山坡後,便再沒見過日頭。

沒有太陽,無從估計時間,無法辨彆方向。

唯今之計,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料定主意,心下鬆了鬆,尤清洄竟是靠著樹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很多畫麵交織在腦海,場景不停變換,似是要將他活過的二十多年重新在眼前演繹一遍。

無數的人臉話語從腦中拔出又強塞回來,尤清洄頭痛欲裂。

驀地睜開眼,額上已是覆了密密一層細汗,尤清洄隻覺得比睡前更加疲累。

身子骨也懶散的厲害,一運氣才覺真氣竟已在不知不覺中流失良多。

尤清洄心內巨震,如此可見,這地方不僅邪而且惡,要一點一點抽離人的精力,將人生生困死於此,難怪叫師父列為禁地。心中一片寒涼,這般看來,他還有走出的命麼?

這裡似乎沒有晝夜,尤清洄也不知繞了多久,依舊是陰沉沉的天,乏善可陳的景。

他也不敢妄動武力,隻要他一動內力,真氣便像是開了閘的水‘嘩啦嘩啦’的流泄。

何況縱使尤清洄不動,內力也在不知不覺中被蠶食,找不到抑製的法子。

他不知還能撐多久。

沒有水的乾渴也在內力流失中漸漸顯露,腹中更是饑-餓難-耐。

找不到水源,能吃上些食物墊墊肚子也是好的。

怎奈此處雖然樹多,卻看不見一顆能充饑解渴的果子。

說起這個,尤清洄這才注意到,在這兒呆了這麼久,似乎沒有見過動物出沒。

千番尋找,終是尋到了隻小雀,也算得上是野味,這若放在平時,尤清洄定不會傷害於它,然此時是非常時刻,他也隻能暗念一句‘善哉善哉’。

就地生了火,烤了雀,解了饑餓,卻解不了乾渴。

填飽了肚子,不由又想起眼下境遇,心中煩悶,乾脆四肢大張毫無形象的仰躺在草地上,緩解疲憊。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感覺到異樣,尤清洄猛然睜眼坐起,瞬間一陣眩暈,待回過神觸及周圍的一片黑暗時,又茫然了片刻。

就在尤清洄接受了這裡奇譎難測沒有晝夜後,黑夜卻在不知不覺中降臨。

尤清洄提起了心神,他能夠明顯感覺到,夜間一到,力量成倍加速逃失,這不是個好兆頭。

黑夜,也代表著潛伏了更多更大的危險。

尤清洄加了乾柴,讓篝火燃得更旺。

靜坐在火堆旁,從燃燒的火光中汲取著一些溫暖。

饒是如此,卻慰不了內心的陰寒。

忽的,尤清洄直起身,陡然警覺,森冷侵略味十足的視線膠著在後背,有如實質。

忽而回頭,除了黑暗彌散的空曠,卻是空無一物,更沒有發著綠光的兩點。

尤清洄輕吐一口,也許是他草木皆兵了。

心下鬆了口氣,剛一卸下心房,一股強烈的威壓撲背而來,迅疾如電。憑著習武所練就的耳聰目明,尤清洄第一時間接受到威脅的信號,身體快於頭腦下意識閃身而過,躲過背後凶險的一擊。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那是一頭狼性生物,沒有幽綠的狼眼,濃重如夜的瞳孔完全被夜色掩沒。

這裡的任何一物,都不能以常理度量。

兩相對視半晌,俱是身體緊繃,展開對敵的姿態,尤清洄身形忽動,飛身掠起,掠至最近的樹上。

往昔做起來輕而易舉的動作,這下卻覺餘力不足。

索性姑且先稱之野狼的生物見狀,一聲長吼,爆發力十足的身體飛速奔至樹下,繞著樹打轉,朝著尤清洄齜牙咧嘴。

尤清洄輕吐一口氣,幸好野狼不會爬樹,若它還能上樹,憑著尤清洄如今凝滯的身形,隻能葬身狼口。

習武之人視力過於常人,在黑暗中也能視清某些事物,野狼每一張嘴,口中森森尖牙直叫尤清洄心間打顫。

許是見奈何不了他,野狼在樹下纏綿一會兒,給了尤清洄個不屑一顧的臨彆眼神,邁著悠然的步子閒閒離去。

尤清洄:“……”

衝著狂霸拽的野狼背影擺了擺手,尤清洄木然道:“再見。”

一張嘴,才覺好像許久沒開口說過話,似有幾個春秋。

夜晚也不知幾時能夠過去,尤清洄深覺呆在樹上比較安全,還是不要下去的好,指不定還能碰上什麼。

夜風透著涼意,尤清洄攏了攏破損的衣服,又泛起困意。

一切看似尋常,一切又隱隱透露出殺機。

尤清洄在迷蒙中,耳邊驟然一聲尖利的鳴叫,穿破耳膜,直入腦中。

尤清洄一個激靈,急忙抓緊枝乾穩住身體,避免摔下樹的悲劇。

天空已經泛白,尤清洄一轉頭便對上一雙小而圓滾的眼睛,尖利長喙險些戳上他鼻尖。

尤清洄怔了怔,第一反應便是它是為那隻被他吃了的小雀報仇來的。

——鑒於它龐大的身形,一身棕黃的羽毛,尤清洄姑且送它雅號——鳥王。

怎奈鳥王打量他半晌,甩了尤清洄個鄙視的小眼神,扇了扇翅膀,兀自飛到樹的另一頭去。

尤清洄:“……”

他這才發現旁邊樹枝密盛的枝椏間,藏著個大鳥窩,應該是鳥王的巢%e7%a9%b4。

幸好他沒有鳩占鵲巢的意思,也幸好鳥王不是來報仇的。

這一驚一乍間,內力又流失了大半,尤清洄本就疲憊的身體也愈發倦怠。

既然鳥王大人有大量,還能容得下他,他便繼續賴在了樹上。

渾渾噩噩,也不知過去多久,尤清洄睜了閉起睜開多次的雙眼。

動了動身體,竟是一個打滑,錯身離了樹乾,滑下樹去。

尤清洄一驚,忙伸手抓樹,隻堪堪抓到了層樹皮。丹田隻有寥寥真氣在流動,完全運不起力。

尤清洄索性撂了擔子,這麼些距離,估摸著也摔不死。

預想中和堅硬土塊的%e4%ba%b2密接觸沒有到來,身體反而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尤清洄睜眼,怔愣良久。

直到雙%e8%85%bf著了地,他才回過神,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