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頁(1 / 1)

我進門到坐下,再到眾人幾次給太後賀壽敬酒,歌舞曲藝登場,直至待宴席過半,文暉自始至終都沒瞧我一眼,儘管我們座位相對,他卻除了朝向太後的時候,其餘時候都一直半靠在座上朝下頭看,似乎在看殿內的歌舞,又似乎是在打瞌睡。

我知道非常時期,看文暉的時候自然十分小心,都是不經意的瞄上一眼,不敢讓人拿到半分錯處去,卻還是被一個人瞧見了。

看著馮純簫在對麵遙遙的向我點頭,我不知她意欲,隻得略略點頭做了回應,隨即彆開了眼。

再一會兒,太後笑嗬嗬的與身邊的淑太妃提起了文暉:“文暉這孩子也是個有孝心的,身子不好,還大老遠的進京來一趟,哀家心裡歡喜,妹妹你也是好福氣啊。”

淑太妃也是笑:“瞧姐姐說的,這本就是他們小輩應當儘的心,況且冀中也不算很遠。”

太後一挑眉,打趣道:“遠是不太遠,可在你心裡可就遠嘍,不定偷著抹了多少眼淚呢!”

淑太妃一低頭:“姐姐就取笑我吧。”

太後展顏一笑:“得了,回頭過兩年,還叫文暉回京來住,也好幫襯一下朝政。”

說罷看向文朗:“皇上覺得如何?”

文朗點頭:“如此甚好。”

這等事淑太妃聽了心裡歡喜,但藩王回京非同小可,太後又隻約略說了過兩年,淑太妃嘴上自是不敢應,隻是陪著笑,文暉在下麵低著頭也不開口,一時場麵有點尷尬。

開口暖場的是馮純簫:“太後,母妃,皇上,臣妾和王爺此次進京,除了專程給太後拜壽,也是要叩謝皇上皇後去年%e4%ba%b2臨冀中探望,令臣妾一直惶恐至今。”

馮純簫的話說得優雅得體,同時朝著文朗和睿蓉躬了身。

文朗自然立刻道:“都是自家兄弟,看望皇兄自是應該。”

“唉,”此時太後接話,神色黯然,“去年裡也是多事,好好一個小世子,竟然……弄得文暉病了一場,哀家也是心焦。”

淑太妃忙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姐姐還提它做什麼,平白擾了興致。”

太後這才點頭作罷:“罷了,文暉也還年輕,早晚會子嗣滿堂。”

“太後說得是,”馮純簫此時道,“臣妾鬥膽,尚有個不情之請。”

“哦?”太後點頭,“說來聽聽。”

“是,”馮純蕭看了一眼文暉,對著太後道,“臣妾是有件事想當麵問一問淑妃娘娘。”

此言一出,全殿嘩然,連文暉都驟然抬了眼看她。

我心裡忽然驚慌,難道破釜沉舟的,不止怡妃一個人?這姐妹倆都瘋了麼!

馮純簫已經轉頭朝我看了過來,我知道該來的躲不掉,慢慢抬頭把眼睛迎上去,卻還未等開口,就聽見文朗搶先道:“王妃要問什麼事?”

文朗這話插得突兀,眾人皆是頓了一下,太後眼睛掃過去,沒說什麼,倒是睿蓉冒出來說話,帶著笑圓場:“皇上也是擔心淑妃的身孕,怕王妃問出什麼大事來,嚇到了淑妃。”

說著悠悠看了我一眼:“淑妃哪有這麼嬌弱,王妃有事儘管問就是了。”

我抬眼看睿蓉,淡淡的笑:“皇後說得是,再嚇人的事臣妾也聽過的。”

對麵馮純簫看著我們三人,突然笑了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事,皇上這麼緊張做什麼,不過是向淑妃討句話,又不是要皇上的人。”

文朗聞言一怔,麵上閃過一絲不解,睿蓉更是一僵,兩人俱都說不出什麼。

“今日太後壽宴——”一直不曾言語的文暉突然低聲開口,“此事容後再說吧。”

一句之後仿佛是說得急了,還悶咳了兩聲,馮純簫趕忙捧了茶給他,又用手幫他撫著%e8%83%b8口順氣:“王爺彆著急,臣妾也是覺得進京一趟不容易,下回來不定什麼時候,拖了這麼久,不如趁這會兒把事兒辦了,左右去年淑妃娘娘——”

“王妃!”文暉猛一抬頭,一眼朝她盯過去。

馮純簫頓時一副失言的模樣,臉色一下子白了,迅速看一眼文暉,訥訥的對著文朗道:“臣妾失言。”

太後皺了眉,盯著文暉和馮純簫,又看了看文朗和我,道:“不妨,哀家剛好也想聽一聽。”

“這——”馮純簫有點不知所措,話都不敢說了。

我微微眯了眼睛,不明白這兩人倒底是在演什麼。

我不明白,旁人就更不明白,殿上一時寂靜,多少人懷著不同的心思翹首等著下文。

太後的麵色看起來不大好,問:“你們去年何時見過淑妃?”

文朗作勢又要開口,太後淡淡的,雖然含笑,卻不容質疑:“哀家在問王妃呢。”

馮純簫見再無可躲,隻得垂首道:“是去年小世子出事的時候,淑妃娘娘曾來過冀中。”

“哀家也聽說淑妃曾出宮去了一趟冀中,原來是真的,”太後轉過頭來,卻是在看睿蓉,“皇後可知此事?”

睿蓉之前在太後麵前承認過知道我出宮,現在被問到這個份上,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行,隻得訕訕的不說話。

文朗替她解了圍:“是兒臣準她去的。”

太後點點頭,沒再多問,而是又衝著馮純簫:“你繼續說。”

“回太後,”馮純簫笑著,小心翼翼道,“去年裡小世子出事,宮裡隨送的人隻有淑妃娘娘宮裡的環佩幸存,因為牽涉甚廣,線索卻很少,後來皇上與皇後到冀中探望,私下便帶著淑妃%e4%ba%b2自密訪,因著那環佩提供的線索得以順利結案,臣妾等也是感懷在心,方才一時失言,還請太後不要責怪皇上才好。”

“是這樣——”太後愣一愣,朝我看過來,“雖說心是好的,總是太草率了,淑妃怎能由著皇上冒險。”

話到這我才算是看明白,文暉這是在替我圓那個流言呢,隻是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馮純簫竟然還能這麼配合他,實在讓我意外。

到此時,我也隻能選擇配合:“臣妾魯莽。”

文朗又開口:“母後——”

“罷了罷了,”太後卻擺擺手,“去年的事哀家也不想追究,往後皇上可不能這麼不顧身份才好。”

文朗自然謹聲稱是,太後這才帶了笑:“說了半天,王妃還沒說要問淑妃什麼呢。”

見太後神色緩和,馮純簫舒一口氣的樣子,笑道:“還不就是那環佩麼,當時還是王爺帶人把她從山澗裡救出來,臣妾見王爺與她十分投緣,便想著問淑妃娘娘把人要過來,去年裡娘娘還允了的,隻說過一陣子,卻不想娘娘回宮後有了身孕,一下子耽擱到這會兒。”

說到這,馮純簫忽然轉過來看著我:“不知娘娘是忘了,還是舍不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七十二章 陌路(一)

我當場就是一愣,沒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個,文暉想要環佩?怎麼可能!

可是戲演到這份上,我總不能攪自己的局,訥訥的:“這——”-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太後嗬嗬一笑:“依哀家看,舍不得的可能大一些,淑妃的記性一向好,怎麼會是忘了。”

“臣妾想著也是,”馮純簫笑一笑,“所以今兒個才要當麵問淑妃娘娘再討一次,娘娘不必擔心環佩受了委屈,伺候得好,回頭臣妾定會保她一個名份。”

“瞧瞧,”太後對著淑太妃道,“你這個媳婦可真是不錯!什麼都替淑妃想到了。”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我一時腦子有點亂,馮純簫說我去年已經答應了,我現在肯定不能當眾否認,加上太後也是在言語提醒我長記性,可是無論如何,我又怎麼能把環佩送出去,“隻是這環佩是臣妾家帶的,跟在身邊有十年——”

我話還沒說完,身後不遠的環佩突然跪在地上磕頭:“奴婢願意前去伺候王爺。”

我嚇得猛一轉身,低聲叱道:“環佩!”

身邊的睿蓉早就沒了話,倒是靜妃此時說了一句:“瞧瞧,主子舍不得,丫頭心裡可是願意呢。”

環佩也不理會,又道:“隻是奴婢想伺候娘娘平安生產,還請王爺體恤。”

“不妨,”文暉又撿著關鍵時刻開口,竟然點頭應了,並朝著我一點頭,“多謝娘娘割愛。”

“那便成了,淑妃的身孕月份也大了,眼下`身邊是不能離了人,”太後隨意的揮揮手,一錘定了音,“不過是個丫頭,過幾個月派人送過去就是了。”

我的頭當時就有點懵,直想狠狠的瞪文暉一眼,偏他又不看我了。

我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十分危險,那一個流言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什麼莫名其妙的證據證實了,太後也明白這一點,所以迅速的讓我看清現狀,也讓文朗看清現狀,擺明了一副活著要領她的請,死了是我活該的模樣。

我不知道太後是不是有了什麼計劃,但她這樣子突發製人的扣了我,又將我完好無損的帶出來,其實就是在表達她對這一場針對我的陰謀失去了耐性,她看夠了那些不溫不火拉鋸和無聲無息的化解,把我逼到絕處,要麼認真回擊,要麼痛快去死。

所以實際上,太後是對我一段時間以來的安逸無憂失去了耐性。

這個時候文朗救不了我,文暉作為另一個當事人,想救我也不容易,如果隻是三言兩語的佐證,不但不見得起效,弄不好還會顯得欲蓋彌彰,於是他鬨了這麼一通出來,收效甚好。

不得不說,他這一招用得極好,如果不是硬把環佩扯上的話,我簡直要感激涕零了,可是他竟然扯上環佩,還當眾多謝我割愛!

我忽然就想起了初見文暉的時候,那時候我就感覺到,這個人就是來克我的。

說完這一會兒話,殿上又恢複了之前的熱鬨嘈雜,敬酒獻藝此起彼伏,想來沒有太多人知道剛才這一段看似無關緊要的對話代表了什麼,傳言成真了一部分,卻把關鍵的可能扼殺掉,文朗笑著鬆了一口氣,文暉低下頭繼續裝他的病,馮純簫則繼續扮她的賢惠,睿蓉和怡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特彆是怡妃,她一定沒想到她姐姐會成為壞她們事的人。

也就是報應吧,在她打算拋棄她姐姐的時候,馮純簫卻先把她拋棄了。

不過,我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文朗又在看我,好多人都在或明或暗的看我,我知道我應該擺出溫婉得體的模樣,就像左邊的睿蓉,儘管積羞成怒,依舊端莊,像右邊的靜妃,儘管看好戲看得開心,依舊優雅,我應該是一個更好的模樣才對。

可是我卻偏偏哭了出來。

也不知是在哭什麼,或是要哭給什麼人看,眼淚一顆一顆的掉,我端起桌上的一碗芙蓉羹想要掩飾一下,卻不想才喝了一口就嗆出來,連忙把碗放下,我用袖子遮了臉,咳了兩聲壓不住,朝著一邊劇烈的嘔起來。

嘔得急了,感覺氣都喘不上來,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湧出,環佩忙搶上來一步扶住我,急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