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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都有人連忙過來扶,睿蓉身子尚未顯懷,還算輕盈,我就笨一些,駕著環佩才站得起來,太後隨後給主位往上的賜了座。

見眾人都或坐或站的妥當了,太後隨意的聽了下頭幾句吉利話,起頭倒也帶了一陣子笑,不過很快便略沉了臉色,話鋒一轉:“今兒個哀家可聽到了個傳言呐——”

眾人皆是一凜,互相看看,沒人出聲,倒是心照不宣的模樣。

“也不光是傳言,”太後眼睛淡淡的掃過來瞅了我一眼,“還有一份密報。”

我垂下眼睛,心裡當即便是一沉,咬咬牙,看來為防我有所動作,那邊是快擊快發,一天都不肯等的。

早上月妍神色凝重的跟我說起突然出現的一個流言,幾乎一夜之間人儘皆知,說淑妃的身孕月份不對,可能是在宮外受孕,更誇張的是,竟有傳言懷疑我懷的不是文朗的孩子,而把矛頭暗暗指向了冀中。

“哼!”太後突然怒哼了一聲,“不早不晚的,偏是今兒個要給哀家添不痛快!”

睿蓉在一邊連忙起了身:“母後息怒。”

眾人也一齊都站了起來,太後看了睿蓉一眼,沒搭理,也不知道到底在氣誰,目光裡很快就是一片陰沉。

睿蓉見狀又垂首道:“兒臣管束不善,致流言四起,擾了母後興致,請母後責罰。”

“你的責罰倒是不急,”太後隻怒了一句,複又是淡淡的語氣,“當事人可有話說?”

我咬咬%e5%94%87,慢慢的重又跪了下去:“臣妾不明白怎麼會有如此謠言,請太後明鑒。”

太後笑了一下:“明鑒倒也簡單。”

說著朝一邊使了個眼色,很快一個麵生的官員一躬身出來,瞧服色,是個太醫。

那太醫得了太後的允,到我身邊跪了,恭敬道:“微臣給娘娘請脈。”

我一愣,一時不明白太後的用意,看來真的是人儘皆知了,太後根本連人都不避,甚至就是故意要在所有妃嬪麵前這樣做。

不遠處的環佩早已白了臉色,幫我照看身孕的太醫是文朗%e4%ba%b2自指派的,當然不是眼前這一個,我的身孕日子差得也不是一天兩天,這一旦伸出手去,立刻就會暴露。

我訥訥的不敢置信的樣子:“太後——”

太後看著我沒出聲,目光清冷。

睿蓉此時轉過身衝著我道:“淑妃不必驚慌,既是謠言,便請太醫給診一診月份,也好還淑妃清白。”

我抬眼朝睿蓉看過去,才發現這幾個月來,每每看她都是這樣仰著頭,我逐漸已經看不清楚她的眼睛,和她眼睛裡所飽含著的那些情感,我不知道是我看不清了,還是那裡麵本就已經空無一物。

我衝著睿蓉笑一笑,想起早上月妍對著一臉震驚的我說出的那一句話。

——哪朝哪代,皇後立一個還會有下一個,太後卻隻有一個。

不必驚慌,睿蓉對我說,淑妃不必驚慌。

我想,我也隻能笑一笑。

目前的兩位皇子,皇長子出身不高,母妃無寵,自是於儲無望,二皇子出身尚可,但段家一向謹小慎微,絕沒有爭儲的心,良貴嬪更是隻想安穩度日。我和睿蓉同有身孕,比較下來,即使短時間內不會立儲,眾人的目光也都等著看有榮有寵的三皇子是生在誰宮裡。

而我腹中的,從四個多月時環佩就說大半是男胎,前幾日說已準了八成。

我不知道環佩的猜測是不是靠得住,也不知道太醫那是不是同樣診的出來,不過目前看來,外頭是有人得了信兒。

垂下眼睛,我知道是自己糊塗了,竟忽略了這一層,到此刻已無還手之力,沒再多說什麼,順從的把手腕伸給了太醫。

那太醫仔細的號了一陣,鬆開了手,轉過身去朝著太後躬身。

太後沉聲問:“淑妃的身孕有幾個月了?”

“回太後,”太醫的回答跟當時環佩的回答一般毫無懸念,“淑妃娘娘胎像穩固,已六個月。”

太後眼睛一眯,問:“是五個多月,還是六個月,你可診仔細了!”

太醫肩上一抖,忙把身子躬得更低:“回太後,應已足月六個月。”

“退下吧,”太後的聲音再沒了溫度,“看來這月份果然是不對的——”

太醫恭敬的退了出去,我低著頭,一言不發。

我沒有抬頭去看太後,也沒去看睿蓉,還有身前身後的那麼多人是怎樣的表情,這樣的場麵不是一次兩次了,不必看也猜得到結局,我隻是突然覺得累,儘管我跟文朗承諾說不會輕易放棄,我還是會覺得累。

“淑妃,”太後叫我,“如此說來,你這身孕當真是得自宮外了?”

我默然,不敢點這個頭,我怕我一旦點了頭,就是沒頂之災。

太後也沒再等我回話,而是對著我身後道:“進來說話吧。”

很快身後一個聲音響起:“臣妾何珠兒,參見太後。”

心裡微歎,宋月棠死了,這何珠兒也在送死的路上,無論她說出什麼,此時都不過一個棋子,輸贏都沒她的活路,記得那似乎是個並不愚鈍的女子,想來不會不明白,早知如此,我那日還不如見一見她。

“嗯,”太後道,“把你說給哀家聽的,再說一遍。”

“是,臣妾承蒙皇後娘娘恩典,兩日前獲準家人相探,臣妾家裡是冀中的,聽說現在冀中那邊有不少傳言,說宮裡的淑妃娘娘去年九月裡曾去過冀中,並——”她頓一頓,道,“並與恒安王關係%e4%ba%b2密,同進同出。”

話說完了,我自然是不出聲的,太後也沒什麼表示,場麵一時安靜。

這時候,怡妃突然開了口:“說起來,臣妾聽說恒安王攜王妃進京給太後拜壽,心裡思念姐姐,便去前頭打聽王妃何時入宮,不想剛好聽說淑妃娘娘也在派人打聽王爺的進宮時辰,倒是巧了。”

怡妃最後這句倒是巧了說得雲淡風輕,卻意味深長,在場的自然都聽得出來其中含義,畢竟她姐姐是恒安王妃,若是我與文暉有染坐實,她姐姐會第一個沒臉,看來怡妃是打定主意要報複我,上一回沒成,這次破釜沉舟,連她姐姐怎樣都不在乎了。

正此時,外頭有人來報,又有一批誥命夫人進宮給太後拜壽,已候在仁壽宮外頭了。

太後聽了緩緩的點頭,接著衝下頭擺擺手:“既這樣,你們就都散了吧。”

所有人都呆在當場,誰也沒料到太後會如此,前一刻還疾言怒色的一副要追究到底,嚴懲不赦的模樣,後一刻竟然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叫大家散了,連我這個眾矢之的當事人都不敢置信愣在原地。

怡妃更是忍不住出了聲:“太後——”

“怎麼?”見眾人呆滯,太後眉上一皺,“哀家說的話聽不懂麼!”

一句含威帶怒的話總算起了作用,眾人連忙應聲跪安,我怔怔的也一起告退,還沒起身,就聽見太後道:“淑妃留下。”

人走淨了,仁壽宮正殿裡就隻剩了太後和我,孫嬤嬤和環佩都被轟到殿外候著,太後不說話,我也不敢先開口。

“淑妃,”好一會兒,太後總算有了聲音,說出的卻是這樣一句,“今兒個,你可瞧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思//兔//在//線//閱//讀//

☆、第七十一章 絕處(二)

我一凜,忙躬身道:“太後,臣妾願以性命擔保皇嗣血統,自身清白更無可疑。”

太後看著我,笑一笑:“你這個保證實在不夠分量,若是皇嗣有誤,莫說你的性命,便是你們整個慕家,也難保無虞,這罪過,實在是大得很——”

我吸一口氣,費勁的彎下腰:“太後,臣妾的確去過冀中,這身孕也確實得自宮外,隻是臣妾大多與皇上待在一起,絕無不軌,此事皇上可證,請太後明鑒。”

我當然不敢說是跟著文暉一起去的冀中,當時文暉進京本就是私自前來,一旦泄露,會有更多罪過冒出來,事已至此,我也隻能儘量的把文朗搬出來,希望太後能夠慎重。

“哀家知道這些不假,”太後卻並不追問,隻淡淡的,“所以哀家問你,今兒個你可看清了?”

我愣了一下,方才心裡一動。

太後明知道今日會有大量的人來仁壽宮賀壽,卻還要趁早起請安那一點點的時間追究此事,人證密報都搬出來,等著有心人落井下石,看似艴然不悅,其間卻笑了幾次,眾人皆以為是怒極反笑,難道不是?難道太後就是要起了頭卻不收場,迅速把我置於絕境,再來問我可看清了——

恍然又惶惶然,上一回我不著痕跡的讓太後讓了步,還曾暗暗得意,此時我麵對著這個曾經叱吒後宮半生並笑到最後的女人,卻半句也不敢答。

太後也並不等我答她,隻沉聲道:“你不要又想著搬出誰來談條件,這件事,不像那些可大可小的,能讓你糊弄過去,這事若是坐了實,便是皇上也兜攬你不得!那個什麼四海堂,也甭想著拿來威脅,根本半點作用也起不到,到時候,可不是哀家一時心軟就能放過你的。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全看你自己。”

說完,太後眼睛一抬,對著殿外頭吩咐:“去回給皇上,哀家留淑妃喝茶說話,若是還有人不顧身份的跑來,彆怪哀家翻臉無情!”

話是這麼說,太後卻既沒留我喝茶,也沒再與我說話,而是將我安置在偏殿一間廂房之後,就再不理我,兀自召了外頭等著拜壽的誥命進來說話,一撥又一撥。

被太後這樣扣了,吃用都有人伺候妥當,獨不許我出仁壽宮的門,我一時並無對策,隻好安靜的待在房裡。

環佩也一同被扣下,在我身邊急得不行:“小姐,現在可怎麼辦?要怎麼通知皇上呢?”

我一遍遍回想著太後說的話,總覺得這個絕路尚有蹊蹺,於是隻是搖搖頭:“不急。”

太後扣了我一整天,但畢竟沒有罪名,到晚上壽宴的時候,還是叫上了我跟在後頭。

壽宴照例設在太平殿,我跟在太後身後邁進殿門的時候,感覺到所有的目光都看過來,在太後身上停留了短暫的一瞬之後,全都落在了我身上。

我此時的打扮並不合宜,所有人都是一身吉服,精致華美,我卻還是早上那一件常服,釵環也是尋常,雖然比一般妃嬪已然不差,但坐在單給淑妃設的座位上,左右是精心妝扮過的睿蓉和靜妃,加上我六個月大的肚子,還是顯得突兀得很。

打我一進門,文朗的目光就鎖在我身上,我知道,偏不去看他。

我也一眼就看見了文暉,坐在我正對麵,他身邊是恒安王妃馮純簫,無微不至的照料著他。文暉又恢複了往日那種病懨懨的模樣,麵上雖然含笑,卻毫無精神,連臉色都是略顯蒼白,也不怎麼出聲,一些場麵話都是由馮純簫代為開口。

注意起來的時候,我才發現他裝得還真是很像,直叫人一點破綻都瞧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