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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聲叫:“我是慕冠愉,來者何人?”

有一個身影飛快的接近我,不等我仗劍防守,就聽見他喊:“海津分堂程彪!小姐快撤出去!”

說著他便幫著我清理去路,我抱扶著文朗跟著他走了沒幾步,便聽到了身後的落地聲。

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院子裡的人追出來,我忙叫程彪:“前麵我自己清理,你給我擋住後頭!”

程彪二話不說躍到我身後,又呼喊了兩個上來,立刻就是劇烈纏鬥聲響起。院子外頭的敵人大多是傍晚看到的那幾個圍觀人,功夫並不甚高強,分堂弟子人雖不多,應對起來卻也沒什麼困難,知道我的身份,更是很快幫我把路清開,沒費什麼力氣我便駕著文朗出了巷口。

出來了我才想起,回頭問:“程彪!分堂呢?”

“官府查封,一半在城東二十裡,一半去了京城,我們幾個留守。”程彪顧不上答,離得近的弟子給了我答案。

都是遠水解不了近火,文朗一直在悶悶的咳,我隻得扶著他勉強回到客棧,離得不過一條街,那邊浴血奮戰,這裡卻還是一片生平。

想了想,沒有進去,這客棧還是離那邊太近了,不能冒半點風險。看到門口剛好有輛馬車下了客,車把式正在整理車廂,見了我們朝他過去剛要招呼,一眼看見我手裡滴血的劍,嚇得就朝後退。

“站住!”我把文朗扶上車,劍也放下,用一件鬥篷罩住他的背,這才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甩給那車把式,用儘量平和的聲音對那人道,“都是你的,快駕車走!”

車把式戰戰兢兢的接過來,看在銀票的份上倒也沒說什麼,馬車很快行進,他回頭問我:“夫人要去哪?”

我緊緊地抓著文朗,看著他的慘白麵色,沒什麼猶豫:“先找家醫館!”

“愉兒,”文朗半閉著的眼睛張開來,對我道,“回京城。”

我皺眉:“朗哥哥,京城距這二百裡,天已經黑了,你這樣子怎麼趕得了夜路,要不咱們去城東分堂那裡,二十裡很快就到了。”

文朗咳了兩聲:“那裡隻是他們避禍的地方,去了也沒什麼用,這裡出了事,咱們要儘快回京,遲了,鑾駕到京前幾個時辰京城就會設禁,就進不去了。”

頓一頓,他又道:“愉兒,你說得對,我不能忘了我是誰。”

咬了%e5%94%87,我知道文朗說的不錯,離鑾駕回京隻剩一天,京城在海津西邊,若是我們往東去,反而是更遠了,萬一趕不及回宮——

京城有名醫良藥,有安全的地方,說到底,退一萬步還有太醫和皇宮。

可是他這個樣子,能受得了一路顛簸麼。

咬咬牙,我對車把式道:“馬上出城,去京城!”

那車把式一驚:“夫人,現在去京城可是要走一整夜啊,不如明兒個一早再——”

我又甩出幾張銀票:“哪裡那麼多廢話!”

“是,是,”車把式得了這許多好處,也忘了方才的害怕,眉開眼笑,“那您二位坐好。”

在城門口的一家大藥鋪買了他那裡最好的傷藥和繃帶,又買了一點食水,我回到車上關上門,眼看趕在最後一刻出了城,城門也關了,心下稍安,湊近文朗,想給他尋個舒服的姿勢:“朗哥哥,你怎麼樣?”

他微微的搖頭,並不說話。

“朗哥哥,我幫你在傷口敷點藥止血吧。”

“嗯,”文朗應了一聲,一會兒,才又輕聲道,“愉兒,你把那鏢拔下來。”

我下意識的點頭,伸手又停住:“朗哥哥,你不是說傷在大%e7%a9%b4,不能拔麼?”

“是,會流許多血,要按住了。”

我不明白:“那不如等到了京城再——”

文朗的眼睛半睜半閉,%e5%94%87無血色的吐出兩個字:“有毒。”

我感覺整個人都一片空白,驟然驚恐:“你說什麼——”

“你早知道有毒是不是?”我急的眼淚掉出來,“為什麼不說!怎麼不說呢!我沒有買解毒的藥,咱們又剛剛出了城!”

“愉兒,彆著急,”他聲音虛弱,依舊在安慰我,“便是說了,城裡恐也治不了。”

紫衣丟了,我將青衫擦乾淨,慢慢割開文朗的衣衫,我在看到那鏢柄的時候心裡就有點慌,感覺有點熟悉,卻又不同。

文朗依然在低聲囑咐我:“不知毒性,找帕子墊著,彆沾到手上。”

我點著頭,也不管他是不是看得見:“知道了,知道了,朗哥哥,你不要再說話了。”

當我看到那傷口的時候,我也說不出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十六章 五日(六)

傷口周圍泛著異樣的白,已經有了一個拳頭大的區域,我壯著膽子去摸了一下,文朗也沒有任何反應,顫唞著聲音問他:“朗哥哥,痛麼?”

“沒什麼感覺,隻是發麻,”仿佛擔心我不信,他又道,“真的,你大膽拔吧。”

眼淚一顆一顆的掉,我知道是真的,可是我卻寧願你是在騙我。

泛白,發麻,小小的銀色的鏢,非常漂亮的尾翼,刻著繁複的花紋,無論是鏢還是傷口都與我去年被甲子禦弄傷時如出一轍,隻是那花紋不一樣,好像是不一樣。

腦子亂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我一瞬間想起去年我中毒之後到了四海堂總堂,大哥看見我傷口時那驟變的臉色,想起關於那毒,可雯對我說過的話。

——你中的是宣伯那的獨門毒藥,除了他們自家,沒人能解的,雖不致立時斃命,一般人也根本挺不過一晝夜,是極凶極烈的毒。

獨門毒藥,極凶極烈的毒,一晝夜。

上回,我隻是被劃傷,又過了一夜傷口才開始泛白,文朗這傷這麼深,傷在大%e7%a9%b4,方才還大動氣力製敵,血脈加速流轉,毒性自然蔓延得更加迅猛,這麼快就已經發展至此,後麵的,我想都不敢想。

也沒有時間給我想了,用右手緊緊握住鏢柄,左手按住文朗的背,我死死咬了%e5%94%87,提氣用力一拔。

不知是牽扯到了哪裡,又或還是會痛,文朗悶哼一聲,鮮血隨即噴湧而出,顧不上問他怎麼樣,我迅速丟掉手裡的鏢,用一大團綁帶蓋在傷口上,雙手緊緊按在上麵。

看著那血很快滲透過來,無論我按得多緊,依然滲透過來,逐漸暈染,四散。

淚流滿麵,不敢哭出聲,怕被那車把式聽見了,推開車門看到這樣一幅血腥場麵,也怕被文朗聽見了,又要費力氣來安慰我。

可是我幾乎喘不過氣的顫唞還是讓他察覺了,輕聲叫我:“愉兒?”

我不吭聲,他又道:“愉兒,沒事的。”

“朗哥哥,”終於開口時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正常說話,“你想睡是不是,不要睡——”

文朗愣一愣,想要轉過身來,終是沒能,隻是依舊溫和低弱的聲音:“愉兒,彆怕。”

“我不怕,朗哥哥,我不怕,你不要動,還在流血,不要動——”

無聲痛哭,我說不怕,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不能讓文朗看到我的樣子,現在的樣子,他一定會在我眼睛裡看得到絕望,我不能讓他看到。

我也知道應該停止哭泣,我必須把全部氣力用在文朗的傷口上,但是我又不敢強迫自己停下,我怕一旦憋住了,會很快暈過去。

好一會兒,待血流得緩一些,我扔開被血浸透的繃帶,將藥粉撒在上麵,重換了乾淨的繃帶壓上,待再浸透,便再重撒藥粉,再壓上。如此幾次,總算那血基本止住了,隻剩了微微的滲。

止了血,敷藥包紮,我開始有了錯覺,覺得那泛白的區域都有所減輕了,我不斷的說服自己,是那藥粉起了作用,那是海津能買到的最好的藥粉,能止血,也許也能解毒,一定是這樣的。

可是每當我看到那好幾團濕紅透了的繃帶,還有文朗已經完全失卻了血色,慘白至極的臉色,又會忍不住想要推翻自己。

癱坐在車內,我把文朗的身子抱在懷裡,感覺到他的冰冷,用鬥篷將他小心翼翼的包起來,在外麵又包了一件披風,然後緊緊的抱著。④思④兔④網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在④線④閱④讀④

以前,總是我把冰涼的手放在他溫熱手中,這一次,卻是我抱著他有點涼的身子,隔著披風衣衫,依然有點涼,這讓我很害怕,無以複加的恐懼。

“朗哥哥,你還好麼?”我很矛盾,想讓他休息,又怕他閉眼。

文朗閉著眼睛,沒有說話,我不敢再叫,隻是仔細的看著他,從他睫毛的微微顫動確認他的氣息,他似乎是在沉睡,又似乎還醒著,我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下一刻他便停了這口氣息。

淚每次滑下來,我都很快用手抹去,不讓那淚落到文朗身上。

“愉兒——”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文朗終於微微睜了眼。

我忙道:“我在,朗哥哥,我在呢。”

文朗緩緩的開口:“愉兒,有句話你要記好了,如果有什麼事,告訴常遠——”

“朗哥哥!”

我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卻知道他在做什麼,嚇得慌忙去阻止他:“不要!不要說這個!我不要聽!求求你——”

文朗的眼睛顫了一下,沒有繼續說,卻也沒有說彆的什麼,哪怕是他之前說過的,愉兒,沒事的,愉兒,彆怕。

“告訴他,黑色的那一個,他就知道了。”

一會兒,文朗還是繼續說完了他要說的話:“記住了麼?”

“記住了,黑色的那一個。”

勉強著說完這句,我再也壓抑不住,開始小聲的哭泣,淚水一顆顆的落在文朗的肩膀上。

眼看著他重又將眼睛閉上:“朗哥哥,我也有話要說——”

他沒有睜眼,隻道:“好,你說。”

我吸一口氣:“朗哥哥,如果你——如果你——”

說不下去,說不出口,但他一定知道我在說什麼:“你要我帶的話我會帶到,一定會,然後我會去找你,很快就去,陪在你身邊,如果他們不許,如果天下不許,我就將自己燒成灰,灑在你身上,也要陪在你身邊,再也不分開。”

“你要把他們都忘了,把天下也忘了,把所有人所有事都忘了,然後隻記得我,記得等我,”停一下,我問,“你記住了麼?”

他的身子僵了一下,我卻把他摟得更緊,不哭,不說話,無聲表達著我的堅決。

一直到聽見他說:“我記住了。”

我重又開始微笑著掉淚。

“愉兒,”隔了一會兒,他道,“愉兒,不是這樣的。”

我用很重的鼻音問他:“那是怎樣的?”

“江山之事,總要交待得謹慎些,這話不是說給你,是說給天下的,便是這次用不上,你也要把那話記好了,一直到我告訴你不用記了,或者換了彆的,明白麼?”

“嗯,”我點頭,問,“那說給我呢?”

“說給你的——”文朗淡淡的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