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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拆穿了心事,兀自尷尬,睨他一眼,也不理會,彎腰跳下了車。

“愉兒——”他在後麵叫我。

我走了好幾步才停下來轉頭看他,周圍沒有人,我也就不忌口:“王爺下不來?要我扶你麼?”

“如果當年我沒有退出爭奪,後來又是我做了皇帝,”他跳下來,長身立於車旁,依舊那副樣子,笑得優雅傾城,“你現在會不會也是淑妃?”

夜幕適時降臨,這一刻,我已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想,他也看不清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十三章 冀中(一)

我當然不會答他這個問題,一連四五日,他也沒有再問,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曾經這樣問過我。即便如此,我與文暉之間並沒有出現隔閡,反而因著那一段基於往事的交心深談,讓能夠相互體會心情的我們%e4%ba%b2近了不少。

於是這一段前往冀中的路程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除了第一日認真的趕了一天路,後麵的時間我們心照不宣的不務正業起來——

儘管我對甲子禦說去冀中是要解決問題,但我當然知道自己的斤兩,在那邊實在是起不到半點作用,既然文朗說了會有轉機鬆動,我倒也不必急著趕去添亂。

像是應了文暉隨意對環鈴說出的那句話一般,儘管依舊是朝著冀中前進,天亮而行,日落而駐,比一般的行程花了更多的時間在路上,卻是大多在遊曆山水,聽風看景,不但遠遠偏離了官道,有一次我們還在一個優美僻靜的林子裡麵切磋了一下劍法,直把那車把式看傻了眼。

其實我早看出這車把式是文暉的人,文暉在他麵前說話也從不忌諱,隻是大概這人極少見到文暉動手,用劍恐怕更是頭一次。

文暉的功夫還是不錯的,用起劍來是一種迷人的飄逸,招式好看又隨心隨性,很符合他的身形氣質。我會的不多,靠大哥教的那一招半式能在三五招內與文暉拚個平手,運氣好的時候仗著腳下功夫利落甚至還能占些便宜,不過稍多幾次被他摸清了套路,就隻有束手求饒的份了。

兩個人就這樣時而駐車登山,時而漫步閒談,嬉笑打鬨之下時間過得飛快,行進卻十分緩慢,一直到了第七日日頭偏西了,才轉回官道,將將進了冀中界,算起來四五日的路程被我們生生早出晚歸的還走出了近八日。

從車窗看著剛剛路過的界碑,我轉過頭問文暉:“冀中是你的封地,雖說你沒什麼實權吧,但是搬出恒安王這塊招牌,是不是也什麼地方都去得?”

文暉聽著我這麼諷他,瞄我一眼,彎起一邊嘴角:“那看你要去什麼地方了。”

“這麼勉強啊——”我撇撇嘴,“就是聽說平山的那座行宮修得很大,想去瞧瞧。”

“哦,有溫泉的那一個,”文暉笑一笑,“好啊,剛好我也沒去過。”

“你沒去過?”我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是皇子啊,這還是你的封地。”

“是啊,沒什麼特彆的事,不會專門跑到行宮去,那又沒什麼人,”說著他擺了一副可憐無辜的模樣,“我又體弱多病,泡不得溫泉。”

“嗬——”我故作嫌棄的看他,“得了得了,今兒個女俠我帶你去,咱們正門走不進去就偷偷溜進去。”

文暉轉轉眼睛:“聽起來好像溜進去比較有意思,還可以順便住一晚,明日再進城。”

正此時,忽然聽聞又急又促的馬蹄聲迅速靠近,像是有好幾匹馬,到了我們馬車附近,嘶鳴幾聲而住,馬車也隨即停了下來。

我緊張起來,怕是有了什麼麻煩,麵色一凝的看向文暉,他卻隻是收了嬉笑,微微皺了眉的同時示意我不必擔心。

文暉到前麵,將車門推開了一半,外頭立刻就有了三四個人的恭謹齊聲:“王爺!”

我當即就是一驚,才進冀中,就有他的人出現,看樣子還是訓練有素的影衛,儼然這文暉絕不如表麵看起來的簡單無用。

“什麼事?”文暉的聲音淡淡的,卻是我從未聽到過的鄭重。

車門半開,儘管文暉堵在門口,外麵的人自然也看到了我的存在,有人湊近到文暉身邊低聲說了幾句,我並聽不到,隻看到文暉聽了後背上微微僵了一下。

少頃,他回過頭,笑容不變:“愉兒,後麵的路,咱們騎馬如何?”

我一聽,顧不上想到底是傳來了什麼消息,刹那雀躍:“好呀!”

把馬車丟給那些影衛,文暉拒絕了他們的跟隨,和我一起策馬前行。我並不擅騎,卻還是任性要了單獨一匹馬,饒是官道平坦,天近黃昏車馬又少,仍是險象環生了好一陣子才穩當了些,總算不再是及不上馬車的速度,能放馬奔騰一段了,不由得讚歎起自己的天賦,炫耀之餘,少不得又是與文暉拌嘴了好一陣。

如此開懷了大約有一兩個時辰,感覺跑出了好遠,遠遠的都能望見晚霞下的曲陽城了。天開始暗下來,顛簸得有些累,我們放馬慢行路過一處很大的山道岔路時,文暉似作無意的說了句:“愉兒,平山行宮今兒個去不成了,咱們改天再去吧。”

“哦?”我還沉浸在騎馬的樂趣中,也並不甚在意到底能不能去行宮看一看,隨口道,“走錯路了麼?”

他笑一笑,慢慢抬起手朝大岔路的半山腰上一指:“你看,那就是行宮。”

我有點意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是一座碩大的宮閣建築隱約在鬱鬱蔥蔥的半山中,似乎還有許多人,被一片林子擋住了看不真切,我興致又起,策馬朝那個岔路跑過去:“都在眼前了,為什麼不能去呢?”

可惜話音未落,我就在轉過這片林子之後倏然勒住了韁繩——

一大群侍衛守在不遠處的路口,他們背後則是三步一崗的一直蜿蜒了幾裡山路到行宮門口。

我呆呆的看著,知道文暉說得不假,這行宮的確去不成了,從山腳下一直到半山腰的,燈火通明之中,分明是一大片刺眼的明黃。

文暉總算慢悠悠的跟了上來,在我身邊淡淡的開口:“他是三日前出發的,走得可真快,要不是礙著是封地,又是全套儀仗規矩,恐怕要連夜進城呢。”

我總算找回了自己的心神,衝口而出的第一句卻是:“他來做什麼?”

文暉一愣,隨即笑一笑:“自然是來看那個喪子又病重的我,不然還能做什麼。”

我垂下眼睛沒出聲,有點赧然於自己的敏[gǎn]和自作多情,雖然帝王%e4%ba%b2自動身到封地看望藩王不太尋常,但恒安王是文朗唯一在世的皇兄,又逢外人眼裡的悲劇環生,左右還是說得過去的。

“檄文上是這麼說的,”見我不出聲,文暉又輕輕的補了一句,“也許還有旁的事。”

“他都到這了,你也要趕緊回去了吧,”好一會兒我才開口,幾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咱們路上耽擱了這麼多日,你不在,王府一定亂了套。”

他看著我,並沒有多說什麼,隻道:“亂套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我們二人駐馬站在這裡好一會兒,已經引起了那邊侍衛的注意,有兩人疑惑著朝著我們走過來,文暉見狀一拉韁繩:“走吧。”

我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臨走前再朝山上望一眼,眯了眼睛的同時輕輕的彎了嘴角。

他來了。

連夜進城,一路無話。

在曲陽城外重新上了一輛早已等候在那的馬車,城門有文暉的人接應,自是無人攔阻,隻是城內早已宵禁,又有先遣的禁宮侍衛嚴密把守主要街道,一時倒不便去聯係大哥他們。

一路上我不想說話,文暉也沒來吵我,到這時候才開口問我的意思:“先去王府?”

我有點猶豫,這深夜到恒安王府去似乎不大合適,明天文朗進城了,若是在王府看到我——

甩甩頭,這是想到哪裡去了。

見狀文暉笑一笑:“你不會真以為我做不得王府的主吧?”

我收收心,給了他一個不敢苟同的表情,也笑一笑,沒再有什麼異議的跟著他進了恒安王府。

王府坐落於曲陽城主乾道的儘頭,封地的王府不比京城,這裡的建築規模不亞於一座行宮,很大,馬車是從側門直接駛進去的,走了好一會兒才瞧見正殿,看得出正門和正殿這邊已經做好了接駕的準備,內外都有一些人在燈火通明中前後忙碌,估計任誰也想不到從陰影中駛過的一輛馬車裡坐著他們剛剛回來的正主子,還有一個京城皇宮裡麵的淑妃。∫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遠遠的看見正殿裡立著一個華服婦人,應該便是恒安王妃,怡妃的姐姐馮純簫,這幾年我見過她幾次,每每都是在一些皇家的重要場麵,她代替文暉出席,如冊後大典和皇室宴會之類。

我跟她倒不曾說過什麼話,一來因為後宮這邊並不需要我出麵,二來也是覺得她與四年多前見過的那一麵已有了天壤之彆,端莊高貴得滴水不漏,讓人忍不住敬而遠之。

進了王府裡東側一個碩大的院落,下車前行,一直到進了屋,我本來還有點忐忑的心裡開始有了疑問——

儘管夜深天黑,我依然發現整個院子林木和房屋擺設都是一味文暉的風格,沒有絲毫女性氣息。

“王妃知道你回來麼?”我問他。

文暉朝正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的:“也沒打算瞞她。”

“她不住這邊?”我有些不懂文暉的答案,“你們關係不好?”

“談不上好不好,自有彼此的相處之道,她住西邊的院子,”他看起來不太想說,卻還是給我解釋了一句,“隻要不越界,在外麵看來,還是過得去的。”

這話說得頗有些深意了,不過既然他抗拒,我現在也沒心思追著問。

“你早點歇著吧,我去辦些事,明早再過來。”給我安排了住處,文暉便要離開。

“你還要出去?現在?”

他笑笑:“城外一個他,屋裡一個你,冀中的麻煩我再懶也要伸伸手了,不然還等著皇上%e4%ba%b2自出麵麼,豈不天下大亂。”

我一呆,突然大悟:“原來皇上說的有望鬆動,就是讓你來處理?你們聯係過?”

“算是吧,”他聳肩,“不過沒見到麵倒是不假。”

見他欣然承認的模樣,我又急又悔:“那咱們還在路上玩了那麼多日——”

“急什麼,”文暉依舊雲淡風輕,“該辦的事一點都沒耽擱,放心。要我幫你聯係慕冠雲麼?”

我略略平靜,點頭道:“大哥應該知道我到了,讓他派人來接我吧。”

他遲疑了一下,點頭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十三章 冀中(二)

黃土墊道,淨水潑街,中心乾道全街設禁,商鋪歇業,兩側百米內禁人接近,冀中在幾十年來第一次迎來了帝王%e4%ba%b2臨,讓一整座曲陽城在肅穆壓抑中蘊藏了些許雀躍。

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