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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略了,一時又捕捉不到,對上陳雁羽的眼神時,甚至是有些狼狽。

“你倒是菩薩轉世,見一個救一個,”陳雁羽冷哼一聲,“死得好啊,以為賣了我就能活命,這才叫現世報,來得好快!”

頓一頓,她又仿佛感歎道:“死了人也不見什麼動靜,這冷宮裡當真連個管事的人都沒了,那孫姑姑幾日見不著,想是跟著伺候小世子去了?罷了,她也照顧了那孩子多年,跟著去了也好。”

孫姑姑的確是被派跟去王府了,一早就能看得出她對整件事知之甚深,又是孩子認得的,文朗做了此等安排也合情理。

但若不是文朗安排——

電光石火,冷汗涔涔的冒出來。

“各宮都派了人?她們都派了誰?”陳雁羽意猶未儘,微笑著問我,“你呢,你派了誰?”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七章 生路(三)

我想我這一刻的臉色一定驟然變得十分難看,因為陳雁羽的麵上分明現了愈發濃鬱的得意和嘲諷,儘管那裡麵並掩飾不住深處的哀痛悲傷,依舊讓我亂了陣腳。

我疾步衝出屋子的時候,環鈴剛好回到門口:“小姐,這就走了?不要安排——”

“環鈴,”我打斷她,“辦後麵的事,然後去坤裕宮找我!”

環鈴不明所以,怔怔的點頭,身後傳來陳雁羽的聲音:“木已成舟,這才叫做木已成舟!”

我不回頭,急急的走,想要快些逃離她近乎癲狂的笑聲,卻發現自己如魔怔了一般,無論離開多遠,那尖銳的聲音依舊響徹耳畔,久久讓我無法自拔,甩也甩不掉,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滿腦子隻剩一句,不會的,不會的。

坤裕宮外,我沒有進去。

一頂明黃的轎輦停在那裡,昭示著文朗此時正在裡麵的事實,讓我望而卻步。

我並非是害怕當著文朗的麵質問睿蓉什麼,儘管我一直擔心會與睿蓉有相視而陌的那一天,但是這一天如果真的來臨,我想我也已經有了足夠的勇氣和立場去麵對。

我也不是害怕睿蓉會當著我的麵點頭,如果她真的參與了這件事,隻能說是這樣一座宮廷改變了她,讓一個原本善良溫順的女子變得如此不擇手段,如果環佩真的因此受到傷害,我想我會恨她,哪怕她是迫不得已,我也一定不會原諒。

但是,我不知道文朗在這其中是否知情,知情多少,畢竟是他開口要求環佩前去的,也隻有他能讓我點頭應允。如果連陳雁羽、連冷宮的婆子都看得出陰謀,連環佩都會覺得心神不寧,那麼文朗沒道理毫無察覺,他到底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會不會是他為了平衡和消融這一切,默許環佩成為了一個犧牲品。

看到那抹明黃的時候,這個念頭刹那間湧上來,讓我驟然寒戰,恐懼得無以複加。

所以我隻是站在那裡,沒有進去,也沒有人看見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已經無形的孤立了自己,或者是帝後同在的光芒太過耀眼,在如此青天白日的一個午後,我站得並不算遙遠,但坤裕宮沒有一個下人看到我。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環鈴無聲無息的站在我身邊:“小姐,事都辦妥了。”

我若有若無的點了下頭,見我不吭聲,環鈴看看坤裕宮的方向,又問:“小姐,你怎麼站在這?是沒進去,還是已經出來了?”

我沒有回答,隻是轉過身,無比疲累的說了一句:“回吧。”

環鈴看出我的異樣,不敢多問,亦步亦趨的跟著我,一路無話走回翊仁宮,到門口的時候,我總算停下來:“環鈴,以前環佩在宮裡是怎麼聯係大少爺他們的,你知道麼?”

“大致知道,”環鈴點頭,隨即又搖頭,“可是宮裡已經很久沒有聯絡人了,自小姐你受傷之後,就再沒見環佩聯係過。”

我垂下眼睛,知道環鈴說得不假,當即有點沮喪,一會兒,我又道:“你還是去嘗試聯絡一下,另外叫長青,想辦法去乾元宮打聽小世子他們的行程,算起來這兩日就該到了,會有信報回來,派人守在那邊,一有消息,立刻告訴我。”

“小世子?小姐怎麼不直接問皇上?”環鈴有些不解,忽又一驚,“會有什麼事麼?”

“彆多問了,”我彆過頭,“快去辦。”

消息傳來的時候,接連兩日的食不安寢得到了印證,也讓我在刹那間痛極,悔極,深深的懊惱著我為何沒有在之前衝進坤裕宮去質問,為何偏偏桎梏自己於那些虛妄的恐懼之中,為何我明明有機會阻止,卻生生錯過了。

環鈴跌跌撞撞的跑進來,尚未開口,我便已經從她的慘白和顫唞中得到了訊息,猛的站起來抓住她,張張嘴,卻甚至連問都不敢問。

“環鈴——”

環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這炎炎夏日她一路跑回,手卻是冰涼。

我緊緊的攥著她的手,眼神轉到隨後進屋裡來的長青身上,吸一口氣,問他:“長青?”

“娘娘,出事了。”

這個答案並不意外,卻無比沉重,讓我話出口時都有些氣短:“說。”

“今兒個曲陽來了急報,昨日那邊接應的禮仗並未按時等到小世子一行車馬,因著日日皆有飛鴿報信,想來不會耽擱太久,便多等了半日,仍還不見蹤影,於是派人沿路快馬去尋,才發現——”

長青皺緊了眉,咬咬牙才說出後麵的話:“小世子他們遭遇了山賊,侍衛死傷殆儘,幾輛馬車更是全數翻進了山澗。”

“什麼!”我有再多心裡準備也萬萬料不到會是這種境況,當即呆住,訥訥的擠出一句,“那隨行的人呢?”

長青看著我,滿麵悲愴:“娘娘,據報說——無人生還。”

無人生還,當這句話重重的撞在心上,我的腦袋裡轟然便亂了,為何不是受傷,被俘,哪怕是失蹤,為何偏偏是無人生還!

好一會兒,我才想起來,又問長青:“皇家車隊,走的是官道,怎麼可能有山賊出沒?”

長青道:“京城轄界都是走官道的,路上還有下級官員隨護,後來進了冀中地區,官道受阻,為了不耽擱行程,改道山路的。”

我一聽便急了:“誰允許隨便改道!官道受阻為何早沒有報?”

“說是因暴雨所致,巨石滾落官道不及清理——”長青猶豫一下,走近一步道,“娘娘,奴才有句大不惟的話,不知當不當講。”

我看他,輕輕的點頭。

“娘娘,奴才家裡是冀東的,與冀中相鄰,據奴才所知,現下這個時節冀中雨水並不多,更彆說能衝落巨石的暴雨,”長青臉上有著憤恨和難過,“娘娘,你說這——”

我勉強理一理思緒,吩咐長青:“祺嬪家裡昨日有人進京省%e4%ba%b2,她家是山東的,想來也要走冀中的官道,你去問一問,隱晦些。”

“是,”長青點頭,看一眼環鈴,終是歎口氣,“奴才知道該怎麼做。”

看著長青剛要邁出門去,我叫住他:“等等!”

長青回頭:“娘娘?”

我咬咬牙,問:“這事,皇上那邊是什麼反應?”

他呆一呆,才告訴我:“奴才聽相熟的茶水內監說,皇上收了報,叫不讓聲張,另派人知曉了太後和皇後娘娘那邊,奴才怕被人瞧見,匆匆的趕回來,後頭的便不知道了。”

見我不語,長青又小心翼翼的補了一句:“想來很快就要派人通知咱們了。”

我的嘴角抖了一下,終是沒說出什麼,隻道:“知道了,你去吧。”

心沉得更加徹底,很快麼?若是打算通知,早該到了。

再看環鈴,她安靜得讓人心痛,紅紅的眼睛並沒有掉淚,呆呆的看著長青離去的方向,如癡傻了一般。▓思▓兔▓網▓

我輕輕的喚她:“環鈴?”

她僵硬的慢慢轉過頭,滿麵的困惑,仿佛孩童般的問我,聲音輕飄飄的:“小姐,她死了麼?”

比起上一回環佩被關進暴室時幾近崩潰的環鈴,眼前不哭不鬨的她更加讓我撕心裂肺,我騰出一隻手扶了她的肩膀,聲音直有些發顫:“環鈴——”

她卻還是一個模樣,眨眨眼,如犯了錯的孩子,無辜又空洞的問我:“小姐,為什麼?”

到這裡,我終於再也忍不住,淚霍然滾落。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八章 煢煢(一)

當環鈴也終於落下淚來的時候,她緩緩的鬆開了我的手,那一雙被我攥了許久都不曾恢複溫度的手,伴隨著她那麼哀傷的聲音:“小姐,你知道的是不是?去冷宮的那天,你站在坤裕宮門口的那天,你叫我們去打聽消息的那天,你就知道的是不是?你為什麼不去找皇上?為什麼放棄了?”

“又或者,”我的凝滯讓環鈴不可阻擋的繼續猜測下去,“從一開始——”

環鈴終是沒能把話說完,我知道她想要說什麼,在兩個丫頭裡麵,環鈴從來都是心思敏捷的那一個,許許多多的跡象,缺的不過是一根線,我們卻一直看不到,許多機會和事實,都被我們對於身邊的人無條件的信任所掩蓋。

我為什麼不去找文朗,為什麼不問清楚,為什麼不去阻止,兩天的時間,有多少種可能,我為什麼什麼都沒做,麵對這樣的質問,我是真的無言以對,連解釋的立場都沒有,隻是搖著頭,灑落一地痛悔。

“為什麼會這樣,”環鈴嗚咽著想要退開去,“小姐,那是環佩啊,你舍得麼?”

她鬆開手的那一刹那,我以為我連環鈴也要失去了。

於是我慌忙間一把抓住環鈴的肩膀:“環鈴!環鈴!不要這樣!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我糊塗了,猶豫了,是我害了她,我早該想到的!”

我緊緊的咬了%e5%94%87來阻止自己越來越劇烈的顫唞:“可是環鈴,那是你的環佩,也是我的環佩啊!你懂麼?明白麼?我們在一起十年,是誰都比不上的十年,我怎麼會放棄她!怎麼會!”

環鈴淚眼朦朧的看我,怔了一怔,才重又窩進我懷裡,痛哭失聲。

“小姐,對不起,我不是——”

她泣不成聲的想要解釋,我則拍著她的背,告訴她不必說,我都懂。

好一會兒,終於能略略思考的時候,一直隱約覺得有什麼不對的我忽然想到了要做的事,猛的拉起環鈴:“環鈴!這樣不行!我們要去找她!”

她睜大了眼睛,精神有些渙散的無法理解。

“如果是昨天出的事,今天消息就送到京,這太快了,”我盯著環鈴,強製她集中精神聽我說,“你也聽到了,馬車翻入了山澗,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去確認,便說無人生還,隻是推測,對不對?”

她呆呆的點頭,眼睛裡閃過一絲光芒,隨即熄滅:“可是小姐,那是山澗——”

“那又如何!話都是那邊說的,誰知道是不是真的翻下去了,就算是真的,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