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出聲,繞過她們,尋了條去往一處涼亭的小徑,邁步而去。
“娘娘——”
我已走出一段距離,忽聽到有人喚我,回過頭,就看著那個何珠兒拎著裙角小跑了幾步過來,帶了一點猶豫的咬了下%e5%94%87,道:“娘娘還是,彆往那邊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六章 再起(一)
我停下,沒什麼明顯的反應,隻是淡淡的等著她自己說。
“方才我們過來的時候,皇後娘娘在那邊,”何珠兒小心的看我,“可能是在等人,說不叫人過去打擾,便把我們打發離開的。”
我麵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疑惑,明日便是選秀,此時多少事項要等著睿蓉示下,她怎麼會有空出來,若說等人,會是等誰。
“本宮一個人出現在這,”我看著何珠兒,揣摩著她這樣告訴我的用意,“你怎麼就確定我不是剛好要去見皇後娘娘呢?”
她怔了一下,隨即垂頭道:“臣妾該死。”
“不妨,你說說看,”我輕輕的笑了,“難得本宮想聽。”
“這——”
何珠兒抬頭看我,頗猶豫的樣子,我也不催她,知道她絕不會放棄這個說話的機會。
“皇後娘娘與淑妃娘娘交好,整個後宮都知道,你們見麵相敘,根本無需這般謹慎,” 果然很快聽到她開了口,“況且眼看著明日就是選秀,此時皇後娘娘特意出來見什麼人,一定是有重要的事,不便在坤裕宮,也不願被人打擾。”
見我不出聲,何珠兒又趕緊垂下頭:“臣妾妄言,娘娘恕罪!”
“的確是妄言,”我心裡讚賞她的聰明又懂得分寸,拿捏得剛剛好,讓人生了幾分喜歡,“不過你忽略了一點,正因為明日選秀,今日坤裕宮會非常忙亂,人來人往的,本宮要與皇後娘娘說話,也會頗多打擾,出來選個僻靜之所,算不得稀奇。”
何珠兒見我並無不悅,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笑著點頭施禮:“是,臣妾愚鈍,不敢再打擾娘娘,臣妾等告退。”
“永安宮,”我略微想了一下,開口止住了她的腳步,“永安宮沒有主位吧,是歸哪宮代管?”
按著規矩,三品貴嬪主位以上可分管一宮,沒有主位的,五品以上可以代為主事,但權限不大,名也不正。
雖說本朝後宮規模遠不如前朝,但住了妃嬪的宮院依舊有近三十處,除去睿蓉,主位以上僅六人,嬪位以上也不過十幾人,所以每人除了自己的宮院,都要再代管幾宮,原先袁嫣住的成福宮和陸言玉住的廣順宮都是歸我的,後來我傷重不愈,剛好涵貴嬪冊了主位,我便以身子不支為由,一股腦都塞給了她,痊愈後,也樂得清閒的不願意接手回來。
“是,”何珠兒聽了我的問題,眼睛亮了一下,一絲狡黠和俏皮閃過,“我們是歸廣明宮怡貴嬪娘娘管轄的。”
我彎了一下嘴角,明白了何珠兒到底想要傳達的意思,心裡略略遲疑一下,還是道:“過兩日,你到我宮裡來一趟吧。”
“是,”她並不掩飾歡喜,緊接著追問,“臣妾和月棠一起去可以麼?”
我瞄了一眼她身後那個一言不發的宋月棠,不置可否:“隨你。”
看著她二人並肩離去後,我輕輕歎了口氣,何珠兒無疑是聰明的,並不明說,卻成功把信息傳遞了給我,怪不得我都幾乎沒有見過她,更彆提文朗,這樣一個優秀的小才人,怡貴嬪當然看得很明白,哪會允許任何可能給自己帶來威脅的人出頭。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何珠兒當然不會自尋死路的去與睿蓉為難,她想要告訴我的是睿蓉正在秘密會麵的對象,怡貴嬪。
心裡有些憋氣,我不斷告訴自己這隻是何珠兒想借我出頭的手段,卻依舊忍不住要往前去瞧一瞧,以悄悄接近的方式。
回到翊仁宮的時候,一眼看見文朗立在門口,我十分意外,緊趕幾步過去,先往四周看了看,才道:“怎麼站在這不進去?”
文朗笑道:“朕隻是路過,偏你不在。”
我挑眉看他:“皇上這種路過的方式,可真是給臣妾麵子。”
“愉兒,你很少這樣自己一個人出去。”
文朗指明一個事實,他是在擔心我,我怎麼會不明白,隻是我能說什麼,現在給我困擾的已經不隻那一件事了。
“隻是出去走走,”我微笑著,“沒事了。”
我說沒事了,而不是沒事,並不掩飾自己的難受,也告訴文朗我可以自己釋然,讓他不必擔心。
他聽得懂,表示不確定:“哦?”
我點頭,坦白道:“有時候,不論是否相欠,都該懷著一顆感恩的心吧。”
有點自嘲的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整個後宮,會不會隻有我一個人會這麼想。
這一日的晚些時候,文朗的一道旨意傳遍了後宮,經查,沄炘草投毒案中,冷宮陳貴人涉案,貶為庶人,明嬪涉案,貶為庶人打入冷宮,洛婕妤著意隱瞞,降為貴人,靜妃疏忽失察,罰俸三月。
這道旨意選在選秀之前的時刻突然發出,既讓太後無心乾預,又讓後宮嘩然,文朗的確運籌得恰到好處。
第二天選秀的時候,我沒有去,本來我和靜妃都是被要求在場的,但靜妃因受罰自請回避,我心裡本就不痛快,見狀更加不願意與文朗和睿蓉共居一堂,於是也稱病不出現,無論是內定還是權宜,選了誰根本不重要,至少我現在無暇關心。
後宮的嘩然,不光是因為文朗的突然動作,也為了文朗頭一次這樣大動乾戈的處置後宮,更深一層,稍微明眼的都看得出,被貶被降被罰的,都並非關鍵人物,這是一場看似大動乾戈,卻漏過主謀也放過了主犯的處罰。
這一點,我明白,我想,睿蓉和怡貴嬪也明白,她們在打算些什麼,才是我要關注的。
我一直不能理解她們二人之間怎麼會有所交集,儘管睿蓉也曾做下矯詔那等錯事,但那與宮中爭鬥是完全不同的,再狠烈,不過是出於對文朗的一腔濃情,在睿蓉的感情麵前,連我都可以被犧牲,又怎麼可能與同樣對文朗一往情深又手段高明的怡貴嬪有所%e4%ba%b2近容留。
但那日湖邊的一幕又讓我不得不認清這個事實,我已經不再能夠理解睿蓉的所思所想,這讓我在刹那間覺得無比孤單。
然而當我真的開始留意起睿蓉和怡貴嬪的時候,接下裡的月餘,她們卻再沒有任何動靜了,日日請安,依舊不冷不淡的維持著她們以往的模樣,沒有繼續謀劃什麼,看不出端倪,甚至沒有再單獨見麵,這讓我不禁開始懷疑,許是我多心了。
這期間,還夾雜了太後做主為文朗的六弟常永郡王選妃,從確定正側妃人選,到選日子,定賀儀,都是後宮份內的事,讓我和睿蓉頗是忙碌了一陣子。
再加上中選入宮的那十二名秀女也是不肯安份,還在錦粹宮學習禮儀規矩的階段,便鬨出了不大不小的好幾次事端,皆是要睿蓉去操心,由於裡頭涉及到太後的本家侄女朱盈盈,李兆鬆將軍的外甥女鄭澄玉以及另兩個太後%e4%ba%b2選的重臣之女,處置得輕了重了的都不妥當,免不得我要在一邊給睿蓉幫襯些主意。
這給了我一些錯覺,仿佛我們二人又回到了從前姐妹攜手的時光,不曾改變,於是我沒有再去關注睿蓉與怡貴嬪的事,連何珠兒後來來找我,都被我不鹹不淡的打發走了。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自欺欺人,隻是下意識的不願去深究,以致後來每次回想的時候,總是無比痛悔於自己的懈怠,責怪自己為什麼不多想一層,彆人也就罷了,我明明是有能力阻止,哪怕去與睿蓉麵對麵的談一談,為何偏偏大意了,造成幾乎無法挽回的後果。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六章 再起(二)→思→兔→在→線→閱→讀→
那日,已是八月上,新秀女們冊封後的第二日午後,祺嬪和涵貴嬪來翊仁宮找我,我叫環鈴備了冰盆瓜果,三人正有一句沒一句念叨著新冊的這些個妃嬪,以及那些不得寵的舊人的表現,就見環佩匆匆帶進來一個內監跟我稟報:“小姐,皇上召小姐馬上到冷宮去一趟。”
“哦,”我無意識的應了一聲,已經站起了身子,還沒邁步,忽然一僵,“你說去哪?冷宮?”
環佩點頭,神色有些凝重的扭頭看那個內監,那人忙應著:“是,皇上和皇後娘娘已經在那邊了,太後也很快就過去。”
我迅速的與涵貴嬪對視一眼,她也是滿麵不解,我皺了眉,電光石火間想到一個可能,連忙問那內監:“現在還有誰在那邊?”
“回娘娘,奴才剛才離開的時候,還有怡貴嬪娘娘和洛貴人。”
我聽了瞬間頭有些發懵,心知是要出事,勉力定一定神,也顧不得更衣改妝,急匆匆的便奔了冷宮。
我趕到冷宮的時候,太後已經在了,隻一眼,我便知道遲了——
當然會遲了,睿蓉和怡貴嬪洛貴人都在,並不難猜,是她們引文朗來的,既然是刻意瞞了我,等文朗想起召我的時候,當然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來了,不過是做個看客,以及,必要的時候做個人證。
陳雁羽、王依瑤和冷宮管事的孫姑姑一排跪在那邊,太後站在中間,滿麵驚訝。
文朗麵上沒什麼表情,看到了我,示意我過去。
眾人包括我的目光焦點都在太後麵前立著的那個小男孩,眉清目秀,看起來比致凡大兩三歲的樣子,怯生生的,顯然被這一群人的包圍嚇到了。
我是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和身份的,或者說,我應該是知道的,隻是我答應了陳雁羽不再追查,所以儘管有所推測,也不曾追尋他的下落,萬萬沒想到,竟然就在冷宮裡麵。
“這是——”太後端詳著這個孩子,有些難以置信的開口,“文暉的孩子?”
“是恒安王的骨血,”答話的是睿蓉,“德順二十六年正月裡出生的,六歲多了。”
“確實麼?”太後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三個人,“怎麼會養在這?孩子的娘是誰?”
“孩子的娘是個宮女,”那三個人自然是不會應聲,開口的出人意料的是怡貴嬪,仿佛還嫌不夠驚人,她看了一眼文朗和我,道,“也不陌生,就是前些日子死了的燕月。”
“什麼!”
一言既出,驚奇的似乎隻有太後一個,旁人俱是沉默,文朗看看我,臉色開始有些陰沉,不知是因為這棘手的事端還是我的毫無異色。
經過了最初的驚訝,太後環視眾人一周,開始有些慍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瞞了這麼多年!”
恒安王是文朗的四哥,是他唯一在世的皇兄,淑太妃的獨子,自幼便身子不好,先皇駕崩後皇位之爭時也是因著體弱自請退出了爭奪,有助於文朗順利登上皇位,太後因此一直對淑太妃和恒安王十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