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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失去了冷靜:“你以為一切都如你看到的那般?你的眼睛隻看到表麵,從來不想深一層。你為你姐姐謀不平,我懂,可是整件事裡麵,又有誰是存心害你們的?你與她們湊在一處謀事設局,不論事成事敗,得益的都是她們,對你,對你姐姐能有任何好處麼?”

“事情一朝敗露,有據可查的罪過卻在你頭上,你以為後宮的生活真像你看到的這般簡單舒適?你隻看到了你恨我,可曾看到我一直在嘗試彌補?你是陸家的人,這一年多來,太妃可曾關照過你一句?沒有我撐在這裡,你以為你能有立足之地?回頭看看與你一同入宮的那些人都在哪裡!你看到此事似乎不了了之,但要真能不了了之,我又何必在此時此處和你說這些!如你所說,你姐姐已經不幸,若你在宮裡出了事,叫她如何自處?”

“你看到一個先進門的妾室,你可看到他們一年多的情分生生被一個指婚打斷?你看到妾室的兒子過繼給你姐姐,可看到一個將才滿月的孩子忍痛相送的母%e4%ba%b2?這之前,你看到了慕家拒婚,不假,但你可看到這背後的陰謀?你叔父陸崇舉是怎麼當上禮部主事的!”

“再往前頭,你看到太妃給你姐姐操辦指婚,可曾看到這背後的緣由?陸家的適齡女孩兒不止你姐姐一人,為何選了她嫁入慕家,太妃口口聲聲的不想你姐姐入宮受苦,卻為何又將你送了進來!”

話到此我意識到已經說得太多,眼睛不自覺地朝內堂那邊看了一眼,有點懊悔,強迫自己閉口不言。陸言玉麵上則有些僵,張張嘴,沒說出什麼。

一個聲音自我斜後方響起,回答了她:“因為我們是家裡最無關緊要的兩個,犧牲了我們,成事,受益的是陸家,不成,也無可惋惜,不足掛齒。”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五章 相欠(二)

我自然知道是誰,陸言玉見狀卻白了臉色,驚訝道:“姐——”

二嫂陸言美一早過來的時候便被我留下,我想著陸言玉的事不能再拖,便叫她候在內堂。

她此時也是情難抑製,顧不得看我,%e8%84%b1口而出:“言玉,你怎麼能做這種事,你知道闖了多大的禍麼!你——你糊塗!”

“姐!”陸言玉度過最初的驚愕,上前一步,有些不敢相信,“你在為他們家說話?”

陸言玉伸手一指我:“你的不幸難道不是她造成的?你怎麼可以——”

“言玉!”二嫂厲聲打斷了她,“我的幸或不幸,你有沒有問過我?你憑什麼替我判定!我已經擁有了想要的生活,你要%e4%ba%b2手毀了它麼!”

陸言玉瞪大了眼睛:“這還需要問麼?你明明——”

“我明明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每每問起我的事,都帶著強烈的傾向,我不與你爭辯,是想著你也是一個人,難免胡思亂想,卻不想你竟然瘋狂至此!原來你每每問起都是彆有所圖,然後你憑著那些隻字片語,就自行拚湊成一場悲劇,接著被莫名的仇恨蒙蔽了自己!”

二嫂的聲音已經帶了哽咽:“言玉,娘怎麼教我們的?無論境況再惡劣,都要心存感恩之心,你的平和樂觀更勝於我,連家裡那些人你都能不計較,為何進了宮變成了這樣?如果你出了事,讓姐姐怎麼活,讓娘怎麼活——”

陸言玉一步一步的後退,淚一顆一顆的掉,不大的聲音帶著無限的委屈:“誰說我不計較,我是為了你和娘才假裝不計較,我討厭他們,很討厭……我也不想這樣,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在發現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無謂之後,隨著語無倫次的辯解,陸言玉終是撇過頭,有些狼狽的轉身跑走了。

二嫂向前邁了一大步,想要追上去,卻硬生生的停下來,忽然轉過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言玉犯如此大罪,不敢替她開%e8%84%b1,隻求你能看在言美的份上,饒過言玉性命!”

我連忙過去扶她:“二嫂,你快起來!”

她卻堅持不肯,我跺一跺腳:“我若要她性命,根本不用費這個周章了!”

二嫂麵色稍緩,忽又凝注:“那皇上——”

我皺眉:“你起來,聽我說!”

二嫂站起身,怔怔的看著我。

我問她:“你今日是與二哥一起進宮來的吧?見了皇上,他怎麼說?”

“也沒說什麼特彆的,”二嫂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謝過恩,皇上留了你二哥說話,就叫我過這邊來了。”

“這便是了,”我道,“莫說這等賜名的事是否當真需要過來見我,畢竟明麵上是爹請旨賜名,與我並無乾係,就算是需要過來,又怎麼會單叫你一人到後宮來?讓你和二哥一齊,或者召我過去乾元宮,豈不都更合乎禮法?”

看二嫂還是不甚明白,我補充:“這件事涉及甚廣,前朝後宮都%e8%84%b1不了乾係,是皇家絕不能姑息的,早晚都要有一個論斷。與其等著以後夜長夢多,不如趁著眼前一場選秀拖住了太後和皇後,由皇上來出麵論處。”

二嫂一轉念,有些恍然的一驚:“你是說——”

“是,”我點頭,“皇上早就知道言玉所為,他是皇上,有什麼不知道的呢。”

“他隻是在斟酌利害,必須有人被拉出來承擔罪名,從證據上來看,對言玉很不利,所以他叫你單獨來,是要看我的態度。”

我歎口氣,心裡有些酸澀,垂下眼睛:“我的態度,你知道了。”

二嫂握著我的手收緊了些,口裡卻沒能發出聲音。

“至於言玉,你去看看她吧,有一條,我想你們都應該明白,在這宮裡,不管她樂不樂意,她隻能選擇站在我身邊。若她想不明白,我能救得她一次,救不得每一次,”我略略沉%e5%90%9f了一下,“實在不行,我可以嘗試安排她出宮。”

“環佩!”我並不打算眼前就要二嫂替言玉表態,所以也不等她說什麼,把候在門外的環佩叫進來,“你帶二嫂去和嬪那邊,再去跟皇後那回話,就說我安排她們姐妹相敘。”

二嫂點點頭,滿眼的感激,點頭示意:“那我去了。”

“二嫂——”思來想去,我終是在二嫂邁出門的刹那叫住了她,問出了一直困擾我的問題,“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麼?”

她看著我一怔,隨即輕輕的彎了嘴角,眉宇間的愁緒依舊,卻含了恬淡:“陸家雖然人丁眾多,卻是門多戶多,一向爭鬥不休,我爹早逝,整個陸家,數我們這支最為弱勢,娘貴為長嫂,卻沒有任何地位,弟弟又年幼,自是受儘欺辱。後來,太妃忽然說要指婚,太後還傳了我進宮,這種事落到我們這一支頭上,本就是不正常的。”

“但是我當時根本不願去想這些,隻覺得歡喜,”二嫂有些窘然的笑了一下,“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歡喜和期待,也說不清到底是因為你二哥這個人,還是僅僅想要快快的逃離陸家。”

“言玉入宮,我事先根本不知道,心裡是又忿然又忐忑,我和言玉相繼離開了我娘,她一個人帶著弟弟在陸家的日子更不好過了,雖然後來見因著言玉在宮裡的晉位而大有好轉,但終究是不牢固,我們想著,也許將來能接她出來。”

“愉兒——”沉默了一會兒,二嫂開口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我可以這樣叫你麼?”

我平靜的應:“當然。”

“愉兒,謝謝你。”

輪到我怔住,她又道:“有許多事,是言玉偏激了,一葉障目,也怪我太寵她,沒有教給她足夠多的道理。自從嫁入慕家,爹娘慈愛,兄嫂和睦,我早已把自己當做慕家人,冠群和夕藍本是良偶,是我硬生生的加入了他們,現在我們三人相處得很好,我很感激。你們對我,本就沒有什麼虧欠,反而是我該感謝你。”〓思〓兔〓在〓線〓閱〓讀〓

頓一頓,二嫂很肯定的告訴我:“所以,是的,這是我想要的生活。”

環佩帶二嫂離開後,我趕走了環鈴,一個人出了翊仁宮,漫無目的的在園子裡閒逛,卸下一樁心事,並不覺得輕鬆,心裡依舊是悶悶的。

想在這樣一個選秀之前的午後尋一個清淨清涼之處並不容易,明日的選秀讓整個後宮都有些躁動不安,日頭正高,園子裡麵卻是人來人往,不光是下人,一些平日裡並不常見的低位妃嬪,似乎也一下子都冒了出來,眼看著又要有一批曼妙女子入宮來,唯恐自己尚未出頭便被淹沒,全都四處奔走著想為自己尋一個機會。

我是宮裡唯一的一品妃,僅在皇後一人之下,大凡聰明點的,都看得出我在後宮的地位和話語權,平日裡想朝我這邊靠的自然很多,隻可惜除了入宮時候便熟悉的幾個,餘的我一概不來往。

我不是皇後,無需擺出端莊嫻靜的氣質,也不用展現仁德容讓的氣度,不需要一團和氣的化解妃嬪爭鬥,更不必故作大度的要帝王雨露均沾。

是的,這些我都可以做得到,但是我不。

我不是個完美的女子,不需要擁有那些完美的德行,幸運的是,我可以做我自己。

所以在人前,我並不是一個溫和柔善的人,話不多,也不愛聽人多話,環佩把翊仁宮守得很好,能接近我的人寥寥。

也許是挫折,也許是成長,現在的我不需要多少姐妹和朋友。位份高的,不會是朋友,不是敵人,便是因著共同利益的黨羽,位份低的,大多想借著我完成她們的夢想,一想到她們的夢想同樣是我的枕邊人,便不會吝於大大方方的用地位等級去壓出一條界限。

一如現在,儘管已經儘量的挑僻靜的湖邊行走,獨自一人的我依然吸引了兩個小才人的注意——

大概是才人,或是常在,兩人隻帶了一個宮女,十分交好的樣子,看服飾是七品,略略眼熟,並叫不上來名字,年紀不大,長得也還好,不知是弘元二年還是三年入的宮。

看著兩人恭敬殷勤又帶點忐忑的跪在地上行禮,我本該隨意揮揮手錯身離去,連話都不會多說一句,此時卻不知為何有些呆滯。

想到我排斥了大部分人,身邊不多的幾個,無論是姐妹還是%e4%ba%b2人,依舊帶給了我無法承擔的痛,忽然能夠理解文朗為何不願%e4%ba%b2自來問我的意思,花心思幫害我的人%e8%84%b1罪,這是我的劫數麼?

“起來吧,”我破天荒的開口詢問,“你們——是哪宮的?”

我的問話是有些尷尬的,一般問宮女內監才會這麼問,但是要說什麼話,我總要先知道她們的身份才好。

“回娘娘,臣妾叫何珠兒,這是宋月棠,我們都是住在永安宮的才人,”其中一個絲毫不以為意,反倒滿麵歡喜的答,談吐倒還過得去,“娘娘怎麼一個人出來,讓臣妾們伺候娘娘納涼吧。”

“成了,”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多此一問,擺擺手,“本宮不用伺候,你們去吧。”

兩人有些失望,卻也無法,隻得複又恭敬的施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