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還算禮遇。
文朗尚未出聲,發現自己被愚弄了的靜妃此時忍不住:“要個奴婢實在不算稀奇,稀奇的是怎麼那麼巧,偏偏是個一心找死的奴婢,更稀奇的,怡貴嬪這話聽起來耳熟得很,當初洛婕妤和明嬪好像也是這麼跟本宮說的,這才將燕月從陳貴人身邊要了出來。”
怡貴嬪毫不躲閃,在有恃無恐中添了幾分哀怨,話卻是對著文朗說:“無論如何,死無對證,若是非要扯上誰,臣妾也是無話可說。”
本就是個混亂的局麵,現在連一向清冷的靜妃都出來針鋒相對,還偏偏是不好苛責的怡貴嬪,文朗的眼神瞬間變得深邃,我知道他是有些惱火了。
與睿蓉對視一眼,示意她先不要開口,自己上前一步,對著怡貴嬪頗有深意:“貴嬪多慮了,若是要扯上誰,還會等到這會兒麼?”
“這事,一會兒害得靜妃失察,一會兒又讓皇後為難,現在又惹得貴嬪著急,真是讓我惶恐呢,”我淡淡笑著瞄了一眼怡貴嬪和洛婕妤,轉過身來看文朗,“皇上,臣妾覺得事已至此,不必深究了,這後宮的事,想來皇後娘娘自有分寸處置,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跟太後那邊回稟,免得太後擔憂才是。”
文朗不出聲,我看涵貴嬪,又朝小黛示意了下。
涵貴嬪會意道:“正是如此,洛婕妤想要燕月那奴婢,怡貴嬪幫著說了話,靜妃娘娘做了主,想來人人都是因著機緣巧合,湊到一塊了,至於這小黛,倒是一心為主,因著自己去了趟天牢,就敢把這天大的罪名擔下來,忠心可嘉,辦事卻是糊塗,真不知道是該賞還是該罰。”
小黛聽了忙匐下`身子:“奴婢也是一時糊塗,沒想那許多,奴婢該死!”
“嗯。”文朗明白此時的重點是給睿蓉解圍,可以動一點怒給眾人一點威懾,卻不能插手過多惹得太後不悅,況且至於到底牽涉了誰,也不是明麵上三言兩語查得清的,當即把我給他的那份證詞遞給睿蓉。
“皇後和靜妃酌情向太後回稟,餘的,皇後瞧著處置吧。”
說罷文朗稱還有朝務,匆匆離去了。
文朗一走,殿中更覺尷尬,一群人各自心思,都不言語。
最後還是睿蓉打破沉默:“要沒什麼話,都散了吧,靜妃一會兒隨本宮去趟仁壽宮,給太後回話。”
眾人早已待不住,聽了這話紛紛告退離去,我轉身剛要走,卻被睿蓉叫住:“淑妃留一下。”
我一愣,斂衽點頭,站住了腳步,冷眼看著這些女子陸續離開,靜妃本是要等睿蓉一起走,見狀也是謹聲告退:“臣妾在外頭候著。”
人走儘了,睿蓉看著我,一時無言。
我也不催她,想她心裡一定是複雜,一如我對她,已經越來越難以麵對彼此。
“我以為——”許久,睿蓉道,“你不會來了呢。”
睿蓉的話讓我瞬間有些感慨,輕輕的笑:“怎麼會呢。”
不等睿蓉答話,我轉頭去看小黛:“小黛,是誰教你認下這個罪名的?”
“是一個老嬤嬤,說奴婢替主子擋罪是天經地義,哪怕不是主子做的,也要有這麼一個人,不然便是無儘的災難,”小黛說著說著,臉上逐漸現了憤恨又困惑的表情,“現在想想,竟然不知那嬤嬤是哪個宮裡的。”
“要查出來,悄悄的,彆動聲色,”我微皺了眉頭想了一下,“本朝宮婢大多年輕,老嬤嬤有點身份的都在太後太妃宮裡,朝那邊尋一尋吧。”
再看睿蓉:“必要的時候,把趙安康叫過來問一問,他雖然油滑,卻還是個明白事的。”
“嗯,”睿蓉點頭,眼看著她的眼睛裡麵溫柔中帶了哀傷,“姐姐,你就從沒想過,真是我殺了那個燕月麼?”
我平靜的如沒有聽見這句話一般:“太後那,想好怎麼過關了麼?”
睿蓉有一點意外,忽然舉起陳雁羽那份證詞:“姐姐,這——”
“這是真的,”我知道她是在懷疑這紙上內容的真假,心裡覺得有些諷刺,咬咬牙,很快打消了她的顧慮,“我與陳雁羽,做了一個交易。”
“啊——”睿蓉不敢置信的看我,“與她?”
“是,”我將眼睛彆開看向彆處,“她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再查下去,作為交換,她給了我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陳雁羽給我的其實要比這件事更多,但是我不能說,回想起她提出條件時候的表情,那種雲淡風輕的堅定讓我久久難忘。
——你的條件是什麼?離開冷宮?
——離開又如何?你未免把我想得太膚淺。桃雲和燕月的事,無論你已經查到了什麼地步,知道了多少,希望你能到此為止,並且不要讓宮裡其他人繼續追究下去,無論是皇後、皇上還是太後太妃。
——我有那麼大本事麼?
——有沒有是你的事,皇後手段如何,你我皆清楚,莫說你是淑妃,就算不是,後宮也早就是你的天下,你想辦的事,哪有辦不成的。
不合常理又毫不意外,睿蓉沒有問為什麼,隻是緩緩的點了頭。
“你若不想追究,這事情大抵能到此為止,”我見狀又補充,“若不甘心,拿著這份供詞,以後宮裡想必不會有明嬪和洛婕妤這兩個人,單看,你想對靜妃持怎樣的態度。”
是除掉兩個麻煩,還是留著兩個人繼續給靜妃找麻煩,睿蓉需要自己考慮。
“姐姐,”睿蓉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以前你總會告訴我怎麼做,現在卻開始給我選擇了。”
不等我答話,她又道:“好的,我知道該怎麼做。”
心裡有些酸澀,她說得不假,也許我與睿蓉真的再回不到從前。
我抿一抿%e5%94%87:“你也該去太後那邊了,我回了。”
在邁出殿門的那一刹,我還是停下來:“睿蓉,你要知道,無論如何,我不會是你的敵人。”
無論如何。
“是,”睿蓉點頭,走過來我麵前,誠懇的表情中帶了歉意,“我知道的。”
“那麼,有句話我想問你,這很重要,”糾結再三,我還是問出口,“那兩日我不在宮裡的事,是誰告訴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四章 交易(二)
夜,我早早的吩咐環佩關了宮門,一個人悶在屋裡,也不走動,也不說話,無來由的不痛快。
其實算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事,眼前的麻煩也告一個段落,隻是心裡絲毫不見輕鬆,反而如打了一個死結般的不舒服,許久無解,睡下了,也是輾轉反側。
文朗來的時候我是知道的,儘管他刻意放輕了腳步,但還是一進門就被我察覺——
心裡有事,睡也睡不著,況且能夜半進入我寢室的,又能有幾個。
並沒有起身,我麵朝臥榻內側躺著,心裡有些賭氣,他躲了那好幾日,事情才一過,人就出現,未免太過刻意了。
文朗沒有叫我,隻是輕輕的在我身邊躺下來,好一會兒的安靜,他不開口,我也不想出聲,兩個人就這麼各自心思的沉默著。
沒有悠長的氣息和放鬆的身軀,懂點功夫的人都習慣聽身邊的動靜,我知道他沒有睡,他很快也發現了我醒著:“愉兒,你醒著?”
我淡淡開口算是承認:“皇上來了。”
文朗本來是要起身,聽到這話突然一頓,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想如果我回過頭,一定可以看見他刹那皺起的眉。
他湊近我,慢慢的從背後環住我的身子:“愉兒,你生氣了。”
我有些抗拒的推著他伸過來的手,嘴裡否認著:“沒有。”
文朗抓了我的手按下來,沉沉的聲音:“還說沒有?”
我也不應,就隻掙紮,卻哪裡掙得過,他若存心不讓我動彈,我自然是沒有逃%e8%84%b1的勁力,到最後有些泄氣的停下了動作,負氣道:“宮裡規矩,妃嬪不得背對君主。”⊿思⊿兔⊿網⊿
“不錯,這罪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呢,”文朗湊到我耳邊,溫熱的氣息讓臉上癢癢的,“愉兒現在才想起來麼?”
我不喜歡這樣的氣氛,看似包容,又含了曖昧,讓人忍不住期待,又忍不住猜測,他與其她妃嬪之間是否也是如此?
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還是不期然湧上幾分厭惡,抿了嘴,再不吭聲。
文朗見狀也是無言,一會兒,聽他歎了一口氣:“愉兒,朕很想你。”
心頭微微一顫,我澀澀的開口:“偌大的翊仁宮擺在這,明明是你躲著不見,現在又有什麼可叨念。”
“是,”文朗倒是坦然承認,“沒想到弄了半天,最後還是要你來出麵。”
我身子一僵,文朗隨即放鬆了手臂,任由我轉過身來:“你說你躲著不見我,就是為了不要我來出麵麼?包括帶我出宮,讓我回家,都是為了這個?”
文朗的嘴角帶了一抹無奈的淺笑:“嗯。”
“我就知道——”
我其實早想到會是這般,隻是他真的承認了,我滿腹的怨反倒發不出來,也不抬頭,眼睛盯在他的%e8%83%b8口:“以前,那些莫名的麻煩我是躲都躲不開,也這麼過來了,如今你遇到難處,何必要把我排斥在外。”
悶悶的,我囁嚅:“朗哥哥,我們說好一起的。”
“是,說好一起的,”文朗的聲音就在頭頂,低沉渾厚的給我安定,“是朗哥哥糊塗了。”
我不是鑽牛角尖的人,既然他認了,便沒理由繼續抓著不放:“太後那邊過關了吧?”
“嗯,”文朗頓一頓,道,“今兒個睿蓉跟太後提起,準備著手選秀的事。”
“哦,”我心裡讚睿蓉的聰明,儘管她可能極不情願,這卻是最有效的辦法,用選秀來讓太後放棄追查燕月的事,何嘗不是另一個交易,“太後一定歡喜。”
“自然,”他有些如釋重負,“睿蓉主動提起,自是再好不過的,太後大悅,讚睿蓉淑德識大體,那燕月的事根本問都不問了。”
我點頭:“那就好了。”
“正中太後的意,”文朗讚歎著,“愉兒,有你在,真的很讓人放心,選秀的事——”
我明白文朗的意思,聞言眯了眼睛,很快打斷他:“選秀的事,不是我讓她說的。”
文朗沒有出聲,也沒有否認,隻是微微現了訝異,我心裡有些不舒坦:“皇上,你的睿蓉不愚鈍,她什麼都懂,不需要我教,我也不想教。”
“好,”他發覺我的負氣,很快應著,“朕明白。”
“那麼——”我盯著他的眼睛,“選秀的事,我不要管。”
文朗愣一下,隨即笑了:“好,不管。”
“今兒個——”我輕輕的彎了嘴角,很快換了個話題,“你真的是被急務阻了麼?”
“不是。”
文朗的答案並沒有猶豫,卻也沒有解釋,也許這就是我能帶給他的輕鬆,在我麵前,很多話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