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文朗略一思量,“便用逸字如何?”
眾人齊聲稱好,起身謝恩,二哥見狀也無法再說什麼,隻有二嫂一時呆滯,還是大嫂推她,才反應過來,不禁眼眶裡都噙了淚,話也說不出。
文朗擺擺手,對爹說:“今兒個不是正式出行,做不得數,過幾日你上個折子。”
爹躬身應著:“是,老臣遵旨,回頭叫冠群和言美帶著鴻逸進宮謝恩。”
入了夜,文朗動身回宮,卻意外的允我在家住兩日,說左右淑妃病著也不是一天兩天,年祭之前會派人來接我,我歡喜得溢於言表,千恩萬謝。
全家人低調而鄭重的送走了文朗,不出意料的,大哥隨即不見了人影。
對於年初那樁大事,以及我受傷和小產原因,爹娘不見得不知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麵對他們的時候,我依然可以清晰的從那些笑容背後看出他們的心痛和擔憂,他們隻是不問,不說,在我難得回家的日子裡,給予我滿滿的家的溫暖。
爹娘對我,是一種無條件的愛護和包容,一如我對文朗,一如文朗對睿蓉。
在這樣一個敏[gǎn]的時期,文朗帶我出宮,去皇陵看文川,再送我回家。剛好大哥在京城,還有一個毒王甲宣,文朗想要找大哥辦什麼事,其實並不難猜。
而我即使猜得到,也搖搖頭,強迫自己不去想。
在家的時間不算長,卻是進宮四年來第一次不需要顧及身份和規矩,門外沒有等著一頂奢華大轎和無數儀仗,院內也沒有圍著一圈侍衛隨扈儘忠職守,時刻提醒著我不同於常人的地位和遠不如常人的自由。
我仿佛做回了那個承歡爹娘膝下的無憂無慮的小女孩,滿載著暖意,細處歡愉。
五月二十二晚,年祭的前一日,在文朗的安排下,我無聲無息的回到了翊仁宮。
“小姐!”環鈴見我獨自一人回來,連忙問,“環佩呢?”
“大哥留她有些事,過幾天回來,”我自回來便覺得有些異樣,環視一下四周,又看不出什麼,文朗沒有出現,這讓我有些疑惑,“宮裡有什麼事麼?”
環鈴果然麵色一沉,湊近我:“小姐,聽說皇上與皇後娘娘動怒,兩人拌了幾句嘴,後來皇上拂袖而去,皇後娘娘哭了好久呢!”
“什麼!”我感覺在聽一件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竟然還這樣繪聲繪色,“這都是聽誰說的,這種事怎麼會傳出來?”
“那就不知道了,”環鈴無辜的撇撇嘴,“左右外頭都傳遍了。”
“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夜裡。”
我皺眉,覺得事有蹊蹺,昨夜的事怎麼會這麼快就傳遍:“繼續說。”
“小姐,今兒個一早皇後娘娘來找過小姐。”
“她%e4%ba%b2自來的?”
自從冊封,這麼久以來,睿蓉有天大的事也不曾%e4%ba%b2自來找我,看來這回是真的遇到難處了。
見環鈴點頭,我問:“那你怎麼說的?”
環鈴小心翼翼的瞧我,仿佛做錯了事般:“小姐你不在,環佩也不在,奴婢不知道該怎麼跟皇後娘娘說,就照皇上吩咐的,說小姐病了,不見人。”
“小姐,”見我不語,環鈴更緊張了,“奴婢是不是說錯了?”
“沒事,這樣說就可以了。”
“可是——”環鈴咬咬%e5%94%87,道,“皇後娘娘分明是知道什麼,她聽了以後隻說了一句,‘原來她真的不在’,奴婢還沒反應過來,她就走了。”
我感覺腦袋裡麵有點亂,聽睿蓉的意思是知道我出宮,她怎麼會知道?
顧不得理順這些信息,我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他們究竟為了什麼事?”
“小姐,”環鈴說出了最終的答案,“燕月死了,在天牢裡。”
心猛的一沉,這最後的線索就要斷了麼?
“怎麼死的?”
“說是中毒,到底是服毒自儘還是被害身亡就不知道了。”
燕月與睿蓉,我迅速給她們做了一個關聯,張張嘴,話沒成言。
環鈴瞧我的模樣,替我說了出來:“據說,那燕月被關進天牢之後,就隻有皇後娘娘和小黛去過。”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二章 蛛絲(三)
年祭,整個後宮聚集在承先殿,由睿蓉帶著奉先祭祀,場麵與往年並無不同,隻是氣氛在凝重中摻雜了暗波湧動,人人皆在小心謹慎中含了探究,又在各自心思中添了偽裝。
幾天不曾出現的我成了眾人爭相接近的對象,我不多言,隻聽不說,想要尋到一些蛛絲馬跡,卻收獲甚微。
接連幾日,後宮的議論甚囂塵上,相比起來,文朗與睿蓉安靜得讓人不解,我不知道這樣擱置了調查,又縱容流言的做法到底是他們的冷戰還是妥協。
睿蓉沒有再來找我,我也不知該與她說些什麼。
文朗沒有出現在翊仁宮,我也沒有去找他。
開始我以為他心裡有數,怕莽撞跑去打擾了他的計劃,後來發現並非如此,又惱他有難處寧願與睿蓉動怒負氣,都不肯與我分擔。
六月初一,例行的仁壽宮請安,等太後的空當,文朗也來了,恕了眾人的禮,看不出喜怒的立在那裡一言不發,睿蓉則比文朗出現之前更加沉默,這種場合,睿蓉不湊過去,旁人也不好逾越,一時皆是無言。
太後出來的時候,我第一眼就覺得有事了,那是一種未加掩飾的沉怒不滿,相信不光是我,許多人都看得出來。
“皇上來了——”果然太後一開口語氣就是沉的。
“是,”文朗一躬身,“兒臣給母後請安。”
太後沒有應聲,眾人連忙隨著一齊跪了行禮。
“成了,都起吧。”
太後叫了起,一句閒話沒說,便對著這一群妃嬪發了難:“後宮的事,哀家不過問,不代表不知道,祭月裡,也不想插手那些,隻是這眼看著半月過去,議論紛紛的,都傳到外頭去了,像什麼樣子!怎麼出了事就打算這麼糊弄過去?這後宮到底是怎麼管的!”
話是對著我們說,語意卻直指睿蓉,我不知道文朗與太後之間是否已經有了一段交流,總覺得太後這話還捎帶著文朗。
睿蓉忙垂了首:“是臣妾失職,還請母後責罰。”
“責罰倒不必了,皇後也是新接手,有不周的地方情有可原,”太後的語氣忽然緩和,進而跟了一句,“不就是死了個宮女麼?聽說還是已經認了罪的,死了,不是畏罪便是滅口,哀家不信能難查到什麼份上,叫內務府的人來,哀家%e4%ba%b2自查,皇後跟著學學。”
我看不到睿蓉的臉色,但想來是不好,能看到她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讓我不禁疑惑,她在害怕麼?
“母後,”睿蓉還沒應聲,文朗卻先開了口,“如母後所言,案情並不複雜,後宮的事,便由得皇後去曆練吧,想來也差不多快有結果了。”
太後微一抬眼:“皇上又打算插手麼?”
文朗一低頭:“兒臣不敢。”
文朗隻說不敢,卻沒有妥協,太後有些沉怒,又不好發作,憋了一會兒道:“也罷,既然皇上說是後宮的事,便由你們後宮辦,淑妃身子不好,又是有牽涉的,不必插手了,靜妃協助皇後去查,三日後回報!”
緊跟著太後擺擺手:“散了吧!”⑩思⑩兔⑩網⑩
文朗還要說什麼,太後卻不肯聽了,站起身便進了內堂,文朗無奈,轉身離去,眾人隻得跪安。
睿蓉有些發呆,愣愣的沒有動,她不走,其餘人都看我,我沉%e5%90%9f一下,走到睿蓉身邊,低聲道:“皇後回吧。”
她轉頭看我,眼神有些空洞,也許是我的錯覺,那其中似乎還有一絲其它東西。
不管是不是與文朗置氣,太後明確的要求我置身事外,我也樂得清閒,一整日耗在翊仁宮,也不出門,也不會客——
當然,這時候也沒什麼人會來找我,想湊熱鬨的不會朝這邊來,想躲事的更不會來招惹我。
後宮這種地方,這樣的事往往傳得最快,何況是在新後冊封不過月餘的時候,翊仁宮裡早有下人們在議論,皇後與靜妃的立場如何,誰會受益,誰會獲罪,直聊到會不會出事,會不會變天,一個一個的,都巴巴的想我能說點什麼,哪怕是斥責,至少也表明我的態度。
我卻什麼表示都沒有,隻是叫環鈴將他們都打發了遠處去,自己躲個清淨。
其實我宮裡的人倒還好,明白的都看得出我在文朗麵前的份量,無論外頭有多大的事,隻要我還在,就波及不到他們,所以我自也不用費那個心去安撫。
夏日炎炎,閒情逸致的背後,我心裡是有些莫名煩悶的,每每回想起睿蓉的模樣,總覺得裡麵包含了很多我所不知道的情緒和過程,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是一種被排斥在外的荒涼,讓我泄氣又負氣。
“小姐,涵貴嬪來了。”
三日之期的第二天,環鈴有些興奮的跑來後園告訴我。
我瞄她一眼,知道這丫頭憋了一整天不敢來問,總算是有個人來幫她開口。
宋碧寧,到底是由她來出麵,隻是不知道代表了誰。
我悠悠的走向正殿的時候,涵貴嬪立在門口瞧我,沒有絲毫焦急模樣,反倒微微笑著:“天怪熱的,你倒有心思外頭待著。”
“園子裡自有陰涼地方,”我淡淡的開口,進了屋,“況且心靜自然涼。”
“好個心靜自然涼,”她接過環鈴奉上的涼茶,捧到我手邊的案上,“你靜得下來麼?”
我扯了下嘴角,並沒有強製自己掩飾得很完美:“還好,我儘力。”
“原來你是躲在宮裡為難自己,”涵貴嬪並沒有拐彎抹角,“我的來意想必你清楚。”
我不置可否的應:“嗯。”
涵貴嬪見我沒了下文,追問了一句:“這件事,你不打算管麼?”
“怎麼管?”我輕描淡寫,“太後明確的將我排斥在外,我總不好硬湊上去。”
想起睿蓉一早知道我出宮的事,頓一頓,我又道:“左右我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瞧著,這種事,我不插手,也許還好些。”
涵貴嬪不吭聲,意味深長的看我,我知道這話打發不了她,於是也大方的直視過去:“那燕月人都死了,也就是隨便尋個理由結案,太後不過是氣皇上處處袒護,又不是真要把皇後怎麼著,彆人糊塗跟著起哄,你還看不明白?何必非來尋我的話茬。”
睿蓉的皇後之位,並非多年籌劃,處心積慮的爬上來,也非家勢雄厚,毫無爭議的坐上去,她靠的,不過是帝王的眷顧和一個恰好的機會。所以當她初登後位,一整個後宮的麻煩堆在她眼前,基本上沒人能幫她,不僅沒人能幫她,還有一群人不露痕跡的在找她的事端,她明白,文朗明白,太後自然也清楚。
這整件事情,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在皇宮裡麵,實在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