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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入主之後,上上下下伺候的人,想必是全換了的,這宮女並不是平日裡常出現在陳雁羽身邊的,那幾個貼身宮女此時也沒有可能出現在這裡。

我轉過頭去看文朗和睿蓉,從他們的表現上看,似乎並不知道這宮女的底細,而我對這宮女的印象則另有原因,前一年我被那樣一份手諭賜死的時候,跟著陳雁羽一起來宣旨的,就是這名宮女。

儘管不是什麼顯眼之人,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但是當時能與陳雁羽一起去要我的命,總歸是有些特彆,而此時她會跪在這裡,在文朗睿蓉和眾妃嬪麵前,連我都被叫了來,定是有什麼端倪。

“這許多日了,還沒拜見過淑妃娘娘,是臣妾的失禮,”靜妃恭敬的向我施禮,“臣妾拜見淑妃娘娘,娘娘身子可大好了——”

最先開口的是靜妃,倒讓我一怔,不知道一向清冷的她這是想唱哪一出,心裡微微的皺了眉,很快微笑著回應:“是,多謝靜妃關心。”

我的話說得不冷不熱,不抗拒也不多問,倒讓一向不善客套的靜妃不知說什麼好了,此時卻有旁人出了聲。

“娘娘!”是一直不知為何跪著的明嬪,“娘娘,不關臣妾的事,你要相信臣妾呀!”

我有些意外,為何是她說這個話,不禁轉頭看文朗和睿蓉,想著有個人出麵來解釋一下。

文朗一直抿著嘴不出聲,我看他,他都沒什麼表情,隻是陰沉著麵色,還是睿蓉道:“後宮徹查的時候,在這個宮女的隨身物品裡麵發現了沄炘草粉末,太醫院已經證實了。”

我聽了,倒也不算意外,知道能讓文朗把我叫過來的事,不會是什麼等閒,輕輕點頭,等著睿蓉的下文。

睿蓉一指那宮女:“叫燕月,現在是明嬪宮裡的。”

我這才明白明嬪在急什麼,心裡不禁淺笑一下,悠悠的看過去,直讓明嬪本就忐忑的麵色更加蒼白:“皇上!娘娘!這——這與臣妾真的沒有關係呀!”

明嬪見這般辯解並沒有生效,轉而辱罵那個叫燕月的宮女:“你這賤婢,到底是誰指使你的,還不快些說出來!”

燕月恭敬跪在那裡,呆呆的,既不看誰,也不說話,如石雕泥塑一般。

我看著燕月微微眯了眼,心裡有些疑惑,若真是她做下這等事,定是有著足夠深厚的仇恨或者因緣,為何不見她帶著什麼情緒的看我一眼,哪怕流露出些許凶光。

若不是她,為何不見一句辯解,哪怕是替人頂罪,或是受人要挾,至少也會有膽怯恐懼。

但是在她身上,卻什麼都沒有。

真的會有人內斂到這個地步麼,這還僅僅是一個宮女而已,我知道燕月不可能是要我命的那個人,卻已經開始感到對手的可怕。

重新去看文朗,想從他那裡得到一些禁忌或是許可,但他並沒有與我有什麼交流。

“燕月,”我叫那宮女,引得她抬頭看我,“你認得我麼?”

“自然認得,”燕月平靜的回話,“淑妃娘娘。”

“在這之前呢?”

燕月沉默了一下,還是道:“昭儀娘娘。”

在旁人眼裡,這話是不對的,我在冊封淑妃之前是瑜妃,再往前才是昭儀,但是在我這裡,卻是不錯,至少她是知道我認出了她——

當時她跟著陳雁羽來宣旨的時候,我正是昭儀。

“你原來,”我斟酌著字詞,“是坤裕宮的吧。”

“是,”那燕月毫不猶豫的承認,“奴婢是伺候皇後娘娘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章 敲山(三)

“放肆!”開口嗬斥的是靜妃,也許她等了許久在就等這樣一個機會,“你伺候過的早不是什麼皇後娘娘!還要胡說麼!早該拉出去掌嘴!”

話到此,便不需要多說了,我不會附和靜妃,也沒有阻攔,自有一旁的人去接這個話頭,隻是在這坤裕宮裡,文朗和睿蓉都在,靜妃如此不合宜的開口處罰,實在不符合她的做派,倒是令人生疑。

“等等!皇上!這賤婢以前是皇後——”明嬪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卻也同樣說錯了話,“哦不,陳貴人身邊的,一定是受了她的指使,來害淑妃娘娘!也害了臣妾,還請皇上明察啊!”

文朗皺了眉,與睿蓉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沒有說什麼,場麵沉默了一下,平時最不喜插手這些事的涵貴嬪突然開了口,說的似不經意,卻一語珠璣:“自己宮裡的人,明嬪怎麼都不知道來曆呢?”

“這——”明嬪顯然知道這燕月的底細,卻是死都不能承認,“臣妾也是一時不察。”

自然還有其他落井下石的人,嵐貴嬪道:“陳貴人身在冷宮,如何指使?”

“想是——”明嬪愈發著急,“想是這丫頭懷恨在心,做出這等萬死的事。”

嵐貴嬪緊接著追問一句:“因何懷恨呢?”

這問題的答案人儘皆知,隻是無人敢說罷了,明嬪再魯莽,還不糊塗,訥訥的不成言。

到此時,我有些明了,靜妃和嵐貴嬪在試圖掩飾著什麼,一個嗬斥燕月,一個想要堵住明嬪的口,到底會是什麼,一時卻想不清楚。

“先不說動機,”道出關鍵的還是涵貴嬪,“既然是以前陳貴人身邊的人,怎麼沒有跟著去冷宮或者遣去雜役,倒去了明嬪宮裡,這些,想來明嬪也是不知道的吧?”

一句話讓幾個人都是無語,涵貴嬪看起來是在逼問明嬪,實際卻是給明嬪尋了個極好的台階,讓她能有機會咬出旁的人來。

我不禁在心裡喝了彩,想不到這涵貴嬪犀利起來也是個厲害角色。

不想一向沒什麼頭腦的明嬪得了這個台階,卻沒有立刻分辯出什麼緣由,反而是飛快的朝旁邊瞟了一眼,從我坐的位置看,約略感覺她是在看怡貴嬪和洛婕妤的方向,並沒有看得真切,但已經給了我極不好的感覺,隱約覺得此事恐怕有份的人頗多。

果然很快聽見嵐貴嬪開口:“明嬪平日裡是浮躁些,但總是恪守的,想來不至做下這等事,雖說疏忽和管束不善是躲不%e8%84%b1,但左右明嬪位份不高,也非一宮主位,對下人調動並無權限,單憑一個作死的宮女,實在不好冤了她。”

嵐貴嬪的話說得得體又到位,不著痕跡的把麻煩重新推回到眾人麵前,幾個人互相看看,全然各自心思,此時除了開始時起了個頭,後來一直不曾言語的睿蓉總算又有了聲音:“這燕月是誰做主調入延秀宮的,是不是叫趙安康來問一下?”

睿蓉的話是對著文朗說的,文朗尚未及回應,靜妃便忽然站了起來:“是二月間,臣妾做的主,當時也是看這丫頭可憐,受了陳貴人的撒氣毒打,又有延秀宮裡的人求,也就做了個順水人情。”

“哼——”文朗終於出了聲,卻是滿心的沒好氣,“好一個順水人情!起先問起來的時候,為何不說?若非淑妃認出了,你還打算就瞞下去了麼?”

靜妃臉色有些發白,當即跪了,卻不再說話。

我看著,倒有些糊塗了,文朗似乎早知道什麼,卻為何不拆穿,單等著眾人去拌嘴,還把我叫來瞧,看樣子,連睿蓉都是意外。

“淑妃——”文朗歪過頭,語氣鄭重,“淑妃怎麼看?”

文朗這樣叫我,又發此問,讓我當即一愣,往日裡即使是在人前,他也極少這麼鄭重的喚我的位份說話,況且隻憑這前後幾句,他便要問我的意思,就算我能說出什麼來,畢竟自身是當事人,總是有失公允。

我在想,或者,文朗隻是想問一個我的態度。

他到底在擔心什麼呢?

“臣妾並無看法,”我淺淺的一笑,“既是後宮的事,便要請皇後娘娘替臣妾做主了。”

“押入天牢,”文朗站起身一指燕月,對著睿蓉說,“皇後%e4%ba%b2自審問。”

睿蓉忙起身應了,不及多說什麼,文朗便稱還有朝務,也未對靜妃和明嬪做任何說法,匆匆離開了。

我很想向睿蓉問個究竟,不想她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根本沒有心思與我說什麼,我隻得作罷,沒有在坤裕宮多留。∴思∴兔∴在∴線∴閱∴讀∴

坤裕宮外,眾人散去,我坐在轎中,滿腹疑惑均不得解,眼看著快到翊仁宮了,忽然轎外走著的環佩輕聲叫我:“小姐——”

我側了頭:“嗯?”

“小姐,後頭跟著咱們的,好像是涵貴嬪,靜安宮不該走這邊呀。”

我聞言回頭一看,果然是頂三品轎跟著,心下一思量,吩咐停轎。

下得轎來,我微笑著看同樣從轎子裡麵鑽出來的涵貴嬪:“貴嬪這是要往哪裡去?”

“自是要去淑妃娘娘宮裡,”涵貴嬪爽快承認,“娘娘怎麼提前下轎了?”

“天氣甚好,想下來走幾步,”我一挑眉,“可有興致陪我?”

“臣妾當然樂意,”涵貴嬪笑%e5%90%9f%e5%90%9f的走到我身邊,“隻是娘娘身子無礙了麼?”

我斜睨她一眼:“你還要客套到什麼時候,以前也沒見你多熱絡,晉了位,反倒媚俗起來。”

說罷,我二人相視一笑,各自把下人和轎子趕走,隻留了貼身丫頭,慢慢向前逛著。

“你今兒個是怎麼了,”我漫不經意的問她,“從沒見你摻和過那些事。”

涵貴嬪答得同樣雲淡風輕:“你給了我一個貴嬪的位份,我總要替你出些力。”

“嗬——”我嗤笑一聲,“怎麼是我給你的!”

“你當我是明嬪那起子糊塗人麼?皇上皇後都不會有晉我的意思,也就是你,總看不得我閒著。”

“瞧瞧,興師問罪呢,我這還落了不是了——”我讚賞涵貴嬪的精明,同時注意到她話中所含,“明嬪?”

“是啊,被人利用還不自知,”涵貴嬪道,“你不會真的信是那宮女要害你,或是陳貴人指使?”

我搖頭:“當然不是她們。”

“那便是了,我想著,你定是被皇上弄糊塗了,才趕著去翊仁宮一趟,順便瞧瞧你。”

“皇上他,”我皺眉,“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據我所知,皇上早已將此事細查過一遭,有了什麼結論還未可知,隻是——”她思索了下,“他又重新將事情擺在皇後那查,是什麼意思,便要你自己揣摩了。”

“皇上已經查過了?”我覺得心裡隱隱的那些感覺有些清晰,卻還是不確定,“你的消息倒是靈通,不過你的話還沒有說完,叫我怎麼揣摩?”

“便是與你說話,才有意思,不枉我幫襯你一回,”涵貴嬪輕輕的笑了,隨即靠近我身側,輕聲道,“表麵上,事情與靜妃她們%e8%84%b1不了乾係,實際上,一些證據卻指向皇後。”

我神色一凝,心裡咯噔一下,文朗的異常言行一下子全能解釋得通了,他——何至於此,便是與我說了,又能如何。

心裡沉甸甸的,說不出什麼滋味,許久我才張口:“那,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