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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形勢覺得不妙,但她既然搬了文朗出來,我還是恭敬跪了,等她的下文。

“皇上有旨,即日起瑜昭儀廢為庶人,遷入冷宮。”

果然皇後開口便語破天驚,我一呆,完全不敢相信,但是看她帶了這許多人來,又無絲毫遮掩之意,知道這旨意許是真的,眾目睽睽,皇後還沒有這麼大的膽量假傳聖旨。

尚不及收拾心情,皇後便極快的吩咐了手下:“把下人都清走!”

我一驚,還沒反應過來,已有手快眼快的內監上來拉環佩環鈴,絲毫不講任何道理緣由。

我哪裡肯依,連忙站起來就要攔,皇後卻突然厲聲道:“旨意是下給你的,你若非要拖了她們進來,由得你!”

我的身形立刻頓住,盯住皇後猜測她的意圖,終是沒敢輕舉妄動,兩個丫頭尖叫著,眼看著就被推出了門,逐漸遠去,隨皇後一起來的許多人也被她趕到門外候著,隻留了她貼身的內監和宮女。

“皇後這是做什麼!”既然來者不善,我也不再拘禮,毫不客氣的開口質問,“即使是庶人冷宮,她們是我家帶的丫頭,並不占宮裡的份例,憑什麼帶走她們!”

“做什麼?”皇後看著我淡淡的笑了,“皇上的旨意回來了,你要不要看看?本宮可是為你好,想著你不會願意很多人看到。”

皇後身邊的內監捧著一個精致的小匣子,是專門用來裝後宮懿旨和帝王手諭的,與正規的聖旨卷軸不同,這類旨意一般都是素箋寫就,用印記檔後以匣保存。

那內監將匣子送至我麵前打開來,裡麵靜靜躺著一頁薄紙,工整的折著,未打開便已經看得到透過紙麵的大紅印跡,一大一小,我知道分彆是文朗和太後的印璽,想是太後已經看過,叫皇後拿來給我看。

我看看皇後,心裡有點空,伸出手拿起那手諭,忽然湧上來一些無名的膽怯,總覺得皇後的舉動不同尋常,隨著那薄薄一頁紙展開來,紙上墨字映入我眼底,我再沒有心思去研究皇後的表現,滿心隻有沉沉的痛,再也無法思考任何事。

手諭的字數並不算多,一眼便能掃儘,我在心裡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下來,文朗和太後的印信俱全,還有那一看便能認出的字跡,的確出自文朗的手書。

無論多麼不敢置信,我依舊不得不承認,這份手諭貨真價實。

據報所指,事關重大,疑點甚多,牽涉頗巨,涉及朝廷部分尚需深查,不可泄露。

昭儀慕氏,宮中私會,圖謀不軌,著即貶為庶人,遷入冷宮。賜死。

我不知道這幾日到底發生了什麼,儘管明白我所麵臨的是強悍敵人和極大困境,但我真的從來沒想過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賜死。

我完全無法想象文朗寫下這兩個字的時候,出於怎樣的考量,會是怎樣的心情。

我甚至不能猜測他是否掙紮過,是否為難過。

再灑%e8%84%b1的人,貿然麵對死亡,瞬間湧起的,終是恐懼。

我的呆滯讓麵前的皇後極為滿意,她甚至不急著動作,似乎在欣賞和享受我的反應,此時的我也再顧不上什麼氣節和尊嚴,讓她的得意頗為徹底,我則難受得毫無還手之力。

她終究是贏了,淋漓儘致。

許久,我抬起頭,一字一頓:“臣妾謝恩。”

“其實本宮很欣賞你的聰明冷靜,隻可惜你選錯了陣營,”皇後看著我,平靜的開口,“到如今,本宮不妨與你多說幾句,免得你死不瞑目。”

“你錯在沒有堅定不移的守住一個陣營,從入宮到現在,你從未堅持,一直在動搖,也許你是在尋找一條正確的路,但是殊不知並沒有哪一條是一定正確的,無論是皇上、靜妃、瑾妃,抑或是你自己,你一直在懷疑,疑則生變,所以到最後,沒有人能幫你,或者說,沒有人願意幫你。”

“不過,實在也怨不得你,”皇後突然話鋒一轉,“輸贏都有太多懸念,早先本宮也並無多大把握,你不過是運氣差了些,研究清楚了對手,卻沒有好好看清身邊的人,到了今天的局麵,連本宮都很意外,也替你可惜,可惜後麵的戲你看不到了。”

“所以,這就是你的結局,你要提前退場了,少了你這樣一個對手,本宮會覺得遺憾。”

皇後的話是一個勝者麵對落敗敵人常見的內容,我本可以狠狠的唾棄一番來維護自己最後的尊嚴,但是我沒有,因為她的表情和語氣,讓我依稀又看到了那個當年說“那個位置,不是我陳雁羽想要”的人,同樣的真實,同樣的悲愴,全不見平日那些偽裝。

我一直等到皇後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才慢慢的開口:“你說的都對,這幾年,我的確一直在動搖,在改變,但無論順境逆境,我都儘力讓自己過得好,因為我做每件事都可以隨自己的心,哪怕錯了、悔了,至少不會遺憾。”

“我一直給自己選擇的機會,但你沒有,所以你會覺得遺憾。”

皇後直直的看我,得意之形逐漸散去,卻也沒有再反駁什麼,隻是轉過身背對我:“本宮念你也是最早入宮伺候的,冷宮之說也就罷了,午夜前,你就在此處自行了斷吧,你是聰明人,想是不會等著奴才們幫你動手。”

說罷皇後邁步離開,有內監進屋來,沒什麼表情的把該準備的東西放下,不外是毒酒白綾紙筆之流,以前也曾在宮裡見過這種陣勢,總是覺得刺心,每每桃雲都是急急拉我避開,說是不吉利,現在真的擺到麵前,倒也覺得平常。

天逐漸黑下來,外麵早掌了燈,人影晃動,看得出已有人嚴密把守,我沒有費工夫去與他們交涉,一些奴才而已,這等田地想是不會把我放在眼裡。

度過了初時的難熬,拋卻恐懼,隻剩下空落落的一顆心。

我點一盞燈,坐在案前,很想寫一點什麼留給那些我在乎的人,提起筆,卻終不能成文。我知道無論寫什麼,都是要經過皇後那一關才能送出去,但是我想說的話,又是決計不能被她知曉的。

為難了一會兒,終是放下了筆。罷了,與其艱難措詞,還不如留一片空白,在意我的人,自然有無數可以在意的,不在意的,留了也是虛妄。

那份手諭皇後沒有拿走,工工整整地擺在桌子正中,我沒有經曆過賜死的場麵,不知道這是不是一道必需的程序,被賜死的妃嬪必須要麵對這個要了自己命的東西,時時提醒著你將死的事實,讓性命時刻輕薄如紙。

我並不怕,隻是既然無人在身邊,我便重新將它拿出來,鋪在燈前,重新審視自己的結局。

以往每一次接到文朗的書麵旨意,往往都是正規的聖旨,大多是晉位賞賜之類,有人來規規矩矩的宣讀了,我規規矩矩的謝恩,接下來收起來,道謝打賞,不外乎這些程序。

我極少接到文朗的手諭,他一般有什麼事都會直接對我說,並不會寫了手諭來顯得生疏。

腦子裡不斷回想著與文朗的種種,我多希望這手諭不是他寫的,或者能從字跡上看出些蛛絲馬跡,看到他的為難和糾結,哪怕是一樣要了我的命,隻要不是他的意思,就好。

可是我卻什麼都沒看出來,是他的字跡,並沒有顫唞或猶疑,下筆穩重,一氣嗬成,連印璽痕跡都無半點偏移,一如他的每一份聖旨。

我一遍一遍的看,每每碰到賜死二字,我都會如火燒般將眼神閃躲開來,仿佛那字跡如猛鬼野獸般可怖。

眼看著時辰漸近,我到底狠下心將眼睛盯在那兩個字上,呆滯了片刻,才終於知道自己的心為何一直空落,瞬間湧上來的是一種怎樣的哀痛和難以置信,淚水很快掉下來,我將雙%e8%85%bf蜷到椅子上緊緊抱著,將頭埋在%e8%85%bf間,痛哭失聲。

外麵的人想必是見慣了這些,無論我是哭是鬨都不會有所反應,給我足夠的冷漠和清靜。

大約戌時,外頭有了動靜:“娘娘,你不能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十九章 痛彆(二)

“本宮隻是進去說說話,礙不著你們,也礙不著時辰,再說,若是皇後在,也會給本宮這個麵子,你們不放心,就去皇後那邊討個主意好了——”

是睿蓉,她的聲音有些慵懶和不經意:“不過,你可要快著些,回頭耽誤了時辰,日後你們就最好盼望不要讓本宮瞧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嘴角微微的泛了笑,睿蓉也會這麼跟奴才說話了,那守門的人果然就沒了聲音。

門打開,她剛邁步進來,又回過身去:“既然你們已經行了方便,不如再多給幾分麵子,我們姐妹說話,你們站得遠些,左右著屋裡的人也跑不出去,如何?”

睿蓉滿意的再回過頭的時候,我手中那薄薄的一頁紙剛剛好化為灰燼,帶著一些殘餘的火星和碎黑的灰燼從我手中落下,在案上拚湊著自己的殘骸。

“姐姐!”

睿蓉自然立刻就明白我燒的是什麼,十分意外:“你這是做什麼?”

“我想帶著它走,”我淡淡的笑,“睿蓉,你來了。”

睿蓉尚未答話,我便被她身後的丫頭吸引了目光,那個垂著頭有些顫唞的宮女,是在哭麼?

看身形有些熟悉,可是睿蓉又會帶誰來,誰見了我會隻哭不語。殿裡隻一盞燈,暗得看不清,我不禁向前一步去瞧。

那宮女見我看她,忽然將手裡提的食盒往地上一放,撲上來兩步跪倒,刻意壓低的聲音並不能掩飾她激烈的情緒:“娘娘!奴婢對不起你!”

我看著她,有些失望,心裡怨睿蓉為何會帶她來,為何不是環佩環鈴,哪怕是小黛。

“小喜說對不起我,你也說對不起我,為什麼總是有人說對不起我?”

我搖著頭後退了幾步:“桃雲,不要這麼說,你做了選擇,我沒有話說,但是不要試圖來跟我解釋,更不要來尋求我的原諒。”

桃雲隻哭,不敢再說什麼,睿蓉在一邊也是無言,我看著這兩個人,都曾經是我最%e4%ba%b2密的人,但我獨自在這屋裡待了好幾個時辰,都不曾像這一刻般覺得孤獨。

我寧願是一個人與這個人世離彆,也不願這樣一個時刻,是她們來陪我走過。

許久,還是我先開口:“睿蓉,對於那些指責,我問心無愧,你信我麼?”

“我信,”她穩穩的點頭,“姐姐,不然我也不會來。”

“謝謝你信我,”我笑得有些淒涼,“睿蓉,皇上回來的時候,無論如何,替我向他討一個體麵的說法,我不想慕家背負著這樣一個罪名——”

“你什麼都不要說了,”話音未落便被她打斷,“一切聽我的安排,我們沒有多少時間。”

睿蓉偏過頭:“桃雲!”

桃雲也不再哭泣,站起來就要拉我進內室,我皺了眉把手抽回來:“做什麼?”

桃雲有些急,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看向睿蓉。

睿蓉歎口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