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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佩過來輕聲叫我:“小姐——”

轉過身,我看到文朗站在那沒有走,等著我。

我知道他在看我,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隻輕輕的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這時有個內監匆匆跑進來,在常遠耳邊說了句話,常遠又湊到文朗身邊:“皇上,太後請皇上馬上過去一趟。”

“站住!”

文朗並沒有理常遠說什麼,而是對我不聲不響的態度不滿開口。

我依言而住,轉過身麵對他,不說話。

“愉兒,”文朗反倒不知道要說什麼,半天擠出一句,“你就沒話說麼?”

“謝皇上恩典。”

我飛快的出口,堵了他下麵的話,氣得他一愣:“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文朗為我儘力了,那格外又格外的開恩已經惹惱了太後,我又為什麼非要激怒他。

也許,我隻是太痛了,要用激怒他來讓自己不痛,讓自己保持清醒。

“對不起。”沉默一會兒,我還是開口道歉,感念他待我的情份。

“對不起什麼?”

文朗的聲音有些低沉,我知道他是在給我機會解釋,但我此時一點為自己辯解的心情都沒有,隻覺得整個人虛弱沉重到快要倒下了,哪裡還能有足夠清晰的思維來為眼前的狀況編織一個合理的解釋。

“為所有的這些。”

我的答案讓他有些意外:“為什麼這麼說?”

“所有人都可以誤解,但朕不糊塗,你方才隻是想救朕,”他拉起我的一隻手臂,“你若是這麼認了,相當於在自殺,絕不可再說了。”

我搖搖頭:“有許多動搖、背叛、大逆不道,以及一切見不得人的陰謀,我有機會可以說出來,可是我都沒有,不管真相怎樣,終究是我%e4%ba%b2手把你送進險境,隻要一想起那一刻,我都恨不得自己已經死了。”

“朕沒有怪你,”文朗皺眉開口,“不然也不會——”

“不然也不會當眾駁了太後的意思,我很感激,”我扯了嘴角笑了笑,“但是,你終究疑了我,小喜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你早已表達過你的疑惑了,不是麼?”

“我想要與你同甘共苦,告訴自己要信你,我努力了,卻不夠徹底,又憑什麼要求你來相信我,到了今天的局麵,完全是我自己活該。”

我抬起另一隻手,想要推開文朗的手:“所以朗哥哥,愉兒認了,怎麼樣都沒關係了。”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左手痛得幾乎抬不起來,手臂手掌上都是一片粘膩,在試圖推開文朗的時候更是痛到抽搐。

儘管嘴上不說,文朗還是立刻發現了我的異樣,也顧不上原本要說的話:“愉兒,你受傷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十七章 局點(三)

我也一愣,想來是方才擋開那刀的時候割傷了手臂,事發得又驚又急,連痛都沒覺察,深色的衣裙掩蓋了血跡,周圍的人也都沒留意。

此時看看,才發現傷得這麼重,血早已浸透了大半個衣袖,滿手的血跡觸目驚心。

文朗也是沾了滿手的血,不敢貿然來抓我的傷口,隻是輕輕的將衣袖掀了起來,一條長長的傷口猙獰著冒著血,孤獨見證著不久之前的千鈞危險。

我低頭呆呆的看,想不到自己竟然已能麻木至此,這種傷若是給旁的女子見了,想是要驚叫昏倒了吧。

“常遠!”文朗大聲的喊,“快去傳太醫!”

常遠應著轉身就要走,忽然又停下了:“皇上——”

我明白他在顧慮什麼,我現在是什麼身份,天大的罪責,死幾次都不為過,是文朗強硬保下了我,太後召他去,他耽擱到現在,若還去傳太醫,是否還能被容得下。

文朗也是立刻明白,沒有再催常遠,緊緊鎖了眉頭。

環佩飛快的湊過來,看了我的傷也是驚得合不攏嘴,但她終究明白,知道文朗此刻為難,強壓著擔心道:“奴婢可以處理,請皇上放心。”

文朗迫於無奈,輕輕將我的手臂交給環佩,環佩迅速將我的衣袖重又把傷口蓋上,小心翼翼的對我說:“小姐失血很多,進去吧。”

許是一直緊繃的情緒有所鬆懈,看到這麼多的血到底有些心慌,我此時覺得眼前已經開始一陣陣發黑,幾乎站不穩。

“好好照顧她。”文朗沉聲對環佩道。

環佩愣一愣,忙俯身應下——

作為帝王,這樣囑咐一個丫頭太過反常,也有太多無可奈何在裡麵。

文朗繼而看我:“愉兒,好好的,等朕回來。”

我沒有問他要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隻是幾不可見的點了頭。直到文朗轉過身去,我才看向他,他的背影如往日並沒有不同,但我知道,我們之間,終究是有了分彆了。

我很想開口叫住他,問他,可不可以留下來,我張了嘴,卻沒有發出聲音,淚終於無聲的落了下來。

屋裡,環佩環鈴幫我處理傷口,這等場麵,我以為環鈴一定會手足無措的哭上一陣子,她卻沒有,儘管臉色有些泛白,依舊用力抿著%e5%94%87,一言不發的照著環佩的吩咐前後忙碌。

桃雲把外頭的下人安排好,進屋來立在一邊。

外傷不比內傷,隻是手臂,並礙不著性命,清洗、敷藥、包紮,沒有多大難度,但由於麵對的是我,環佩的手有些抖,幾次停下來握了拳。

我看著她,體諒她的不易,輕輕開口:“會落下疤麼?”

環佩十分意外我此時會關心這個問題,眼睛對上我的,有些了解的答:“這麼大一條傷口,許是會的,不過,奴婢總歸儘力便是。”

我自是笑著點頭。

景和宮很快被嚴密的圍了起來,密不透風,像是一個時刻會被洪水卷走的孤島,給了這宮裡的人無限恐懼。

當然,在這背後也有著些許安寧,儘管是最後的安寧,也是他們賴以度日的希望——

照文朗的話說,至少在他回宮之前,景和宮是安全的。

隨著文朗的離開,整個後宮都平靜下來,我聽不到外麵的動靜,也沒有人來找我的麻煩,但是種種跡象表明,這是一個複雜又精準的局,絕非一人之力而成,既然到了這一步,就沒有耽擱下去的理由。

所以我知道,這種平靜持續不了多久,絕不會久到文朗回宮的時候。

麵對十幾個宮女內監的忐忑,我沒有囑咐他們什麼,也沒有試圖安撫,我想,應該給他們思考的時間。直到桃雲告訴我,有四個雜役內監和粗使宮女分彆被帶走詢問了一個時辰,又給送回來,我這才告訴她:“叫所有人到正殿,我有話說。”

按照我的從二品位份,景和宮裡裡外外,有宮女內監各八,其中管事姑姑是桃雲,主事內監是長青,加上我自家中帶來的環佩環鈴,一共十八人,分了五排跪在殿中。

我坐在正位,將一隻受傷的左手擱在一旁的桌上,看著這一群跟了我好幾年的下人,發現自己真的是少有心思用在他們身上,有好幾個我都叫不上名字,還有幾個麵孔甚至是生疏的,不禁反省著自己,這幾年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沒有叫起,我儘可能溫和的開口:“今兒個叫你們來,是有些話要跟你們說,既不是吩咐,也不是命令,隻是——一些話而已。”┆思┆兔┆網┆

“你們久的跟了我三年,短的也有一年多,我實在算不得什麼好主子,沒帶給你們多少好,卻還整日裡惹來各種各樣的麻煩,讓你們擔驚受怕。如今景和宮的境況你們也都看到了,這幾日,我沒有吭聲,是因為覺得你們都值得擁有自己的選擇。”

“所以,既然不能跟著我享福,就也沒必要愚忠著送命,外頭的人若是想要你們做什麼,那麼,問他要一條生路,你們大可跟著去。這一次——”我努力平淡著聲音,彎一彎嘴角,“景和宮恐怕是要易主了。”

“不要說話,聽我說完。”我阻止要開口說什麼的長青,以及另外幾個急著不平的。

“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但是,相信我,沒有必要。我是聽著那些故事長大的,比誰都明白,你們說了什麼,或者不說,於大局都無礙,平白搭上性命而已,從來沒有哪個主子是真正被下人害死的,要她死的隻有其他的主子,或者更大的主子。”

“不過我還是囑咐你們,要為自己謀一條生路,也是要講策略。”

“膽子小一點,卑微懦弱都可以,不要試圖站在他們麵前談判,那樣你隻會死得更快。”

“寧肯自己編一些故事,也不要按照他們教給你的話去說,不然事後八成會被滅口。”

“不要表現得太聰明,一旦逃%e8%84%b1,不要貪心,儘可能的站遠一點,不要留在他們身邊。”

“無論是自己還是你的家人,告訴他們一些你的弱點,你不得已的地方,你無論如何都會妥協的事情,這樣,你活下來的機會會大許多。”

“最不濟的,什麼都不說,也好過去替誰抱不平,記住了麼?”

“好了,要說的就是這麼多,也算是我最後能留給你們的,若是奏效,記得念我的好,”我笑了笑,站起身揮揮手,“都散了吧。”

“娘娘!”

“娘娘!”

七嘴八%e8%88%8c的有人在叫,我沒有理會,徑直進了內室。

環佩環鈴跟著我進來,兩個人一言不發的幫我換藥,許久,環佩輕輕的開口:“小姐,皇上說的話,不算數麼?”

“皇上的話自然算數,”我知道她們心裡的想法,也不再藏著,“所以,也許咱們等不到他了。”

環佩呆呆的看我,讓我也不禁有些傷感:“小喜在咱們宮裡被搜出來,我當場衝進侍衛堆裡搶人,在太後皇後眼皮底下向皇上動手,一樁比一樁說不清楚,一件比一件要命,恐怕這回當真是在劫難逃,隻盼不要牽連太多人。”

環鈴張了張嘴:“那小姐——就坐以待斃麼?”

“當然還沒到那個份上,”我看著環鈴嚇壞了的模樣,安慰她,“你家小姐好歹也是個從二品的昭儀娘娘,再大的罪名,要賜死也要皇上下旨,皇上雖不算嚴厲,卻也絕不至懦弱,外頭的人,沒膽子壞這個規矩的。”

“但是咱們宮裡的那些下人,就沒這麼好命了,況且他們知道的也實在有限,有心思的你攔不住,沒心思的,更要給他們求生的機會,明白了麼?”

我笑著看環鈴,她這才緩和下臉色,點點頭。

藥換好了,環佩打發環鈴去換水,看著環鈴出去了,環佩才道:“小姐那些安心的話,也就是騙騙環鈴,後頭的事,小姐有什麼打算?”

我一挑眉,淡淡的笑:“已經沒有我打算的餘地,隻能等著坐以待斃了。”

“可是我最擔心的,是你們倆,”我很快歎了口氣,“你們沒那麼輕易過關,若是出了事,我總要想辦法找睿蓉救了你們去。”

“小姐,你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