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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台樓閣、花草水榭,全都絲毫不變,那片小林子依然鬱鬱蔥蔥,暗影婆娑,甚至連時節都與離開時相同,一年前的此時,我還在滿心歡喜的送走文川,等著他從北方歸來,等著他張燈結彩的娶我過門,帶我入宮,卻從來不曾想過那一彆便是永彆,更不曾想過我重回這裡的時候,身份已是文朗的後宮之一。

一個人走進山坡上的小亭,坐下來,摸著石桌石凳,努力感受著這裡曾經擁有的一切,心一陣陣的痛,景和宮的後園與這裡再相似,都隻有懷念不會心悸。隻有這裡,才有那些真實的過往,才能讓淚一顆一顆的落,無聲無息。

許久,我拭了淚站起身,回頭的時候才發現本以為沒有跟近過來的大哥其實就在我身後,他的聲音清淡:“愉兒,大哥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麼進宮去?”

我有些意外大哥的問題,我的遴選入宮從表麵上看極正常,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原因。

“我——”

不知道該怎麼說,現在想起來,自己都有些迷惑,究竟我是為了什麼才要進宮去,當時說出口的那些理由,似乎都對,又都不對。

“愉兒,大哥很少在家,但不代表不知道家中的事,況且你與靖誠王之間並不是什麼秘密,爹娘都是清楚的吧,隻是你不想說,他們也不忍心問,”大哥看著我,輕皺了眉,“但是無論如何,皇上他沒道理要你入宮,除非——是你自己的意思。”

“是,”大哥說得透徹,我也痛快承認,“是我求皇上選我進宮的。”

“既是自己選的,就要善待自己,”大哥沒有繼續問我原因,而是溫和道,“愉兒,你要知道,大哥時刻都在你身後,以前是,以後也是,不會因為你進入了那道宮牆而改變。”

我點頭,沉默不語,他歎一口氣:“大哥不希望你有任何閃失,要讓自己過得好,彆委屈了自己,過去的事,要麼越過去,要麼,不如就忘掉。”

我彆開眼,朝西邊望去,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到,好容易止住的淚又湧上來。越過去談何容易,我保留了一顆心,一段記憶,再多了,一具身軀,不過如此,隻能在他的忌日即將到來的時候,在這樣一個故地遠遠的思念著,不過如此。

說遠,城西皇陵,遠不過十裡,可是於我,於我如今的身份,卻遠似天涯。

大哥怔怔陪我朝那個方向望了一會兒,忽然開口:“此去皇陵,騎馬一個時辰可至。”

我一驚,轉過頭瞪大眼睛看大哥,感覺身上有些發麻,皇陵……心中試探又迅速的盤算著此舉的可能性,真的可以麼?

大哥看到了我的渴望,緩緩道:“離天亮還有三個時辰,足夠來回,大哥帶你去看他,可好?”

淚又一次滑了下來,我顫唞著不斷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四章 省%e4%ba%b2(三)

最初的激動過後,我很快想到此行的困難:“城門已經關了,要怎麼出城呢?”

“往日裡,若要半夜出城,使些銀子也是可以的,不過——”大哥語氣一頓,帶了一點玩笑,“這兩日由於貴嬪娘娘回家省%e4%ba%b2,城門口增添了禁軍侍衛,恐怕就不大方便了。”

我“啊”了一聲,沒興致說笑,咬了%e5%94%87:“那可怎麼辦?”

大哥見我著急,微笑著:“愉兒你忘了,這些個侍衛,可是歸冠群管的。”

我恍然,剛要歡喜,忽然又止住:“不行,二哥這回是領了聖旨的,愉兒任性尚有活路,若是把二哥牽扯進來,那可是禍及全家死罪,絕對不行!”

“就知道愉兒懂事,”大哥朗聲笑了一下,接著側臉朝一個方向沉聲,“冠群,你還在擔心什麼?”

我一驚,二哥?

忙朝那個方向望去,卻看不到什麼,倒是很快聽見了二哥的聲音:“我不是在擔心,隻是在儘職,否則大哥也不會任由我跟來吧。”

大哥點頭:“自然。”

我呆了呆,生怕眼前的境況有變,緊張又擔憂:“你們……二哥,你怎麼來了?”

“愉兒,”二哥的聲音依舊溫和:“從前你想去哪裡都是你的自由,但是現在身份畢竟不同了,你可明白?”

我說不出話,二哥說得沒錯,自從進了宮,我就早已失去了任性的資格。

“冠群!”二哥還要說什麼,卻被大哥打斷,“我帶愉兒出去,自然會好好的將她帶回來,再說——”

大哥看向我:“我們能疼她的機會,也不多了。”

二哥沉默一會兒,開口驚人:“我帶你們出城。”

我和大哥都清楚把二哥卷進來意味著什麼,自然不會答應,大哥道:“冠群,難道你還信不過大哥?”

“我絕對相信你的能力,”二哥斬釘截鐵,毫無商量,“但我也必須忠於我的職守。”

我和大哥對視一眼,隻得由他,但商議好不走城門,由大哥帶著另辟蹊徑。

從一家極平凡的客棧後門而入,雖早已入夜,裡頭還是有幾個人,見了我們目光掃過來,看到是大哥帶著我們,絲毫無人阻攔。

大哥什麼都沒說,接下來熟門熟路的進了一間柴房,自地窖的門竟進了一條地道,昏暗卻不潮濕,看得出是細致打掃過的,我十分驚奇,忍不住問大哥:“這京城裡竟然還有這種地道,是通向城外的麼?什麼人修的?”

大哥淡淡的:“商界自有一套生存之道,借道而已,何必多問。”

然後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二哥,二哥很快道:“大哥放心。”

後來二哥告訴我,這樣通向城外的地道其實有好幾條,上麵是知曉一些的,隻是和平年代純屬商用,官府也不去計較,官商之間維持一個微妙的平衡。

地道並不很長,很快到了出口,又是一家客棧,卻已是城外,大哥第一次在我麵前表現了他神通廣大的一麵,到城外已然過了子時,他卻不知不覺地弄來兩匹馬——我並不擅騎,大哥給我裹了一件大披風,帶了我上馬,和二哥一起快馬加鞭,朝城西皇陵而去。

足足一個時辰,一刻未停,馬跑得很快,開始我還新奇了一陣子,到後來就隻剩下蒙頭縮在大哥懷裡的份兒了。饒是我習得一點功夫,依然顛得我五臟六腑都幾乎移了位,也就是咬牙撐著。

終於蹄聲漸緩,我探出頭來,二哥指著不遠處西山的一片燈火:“到了。”

所謂皇陵,其實並不是真正的帝王陵寢,不過是一個容後人祭祀拜奠的地方,我朝帝王年三十至四十時,始修陵墓,一般會曆經十餘年完成,其中會有多處疑塚,所以真正的陵寢在哪裡,在帝王安眠之後,世上是沒有人知道的,但若說一定無人知曉,也不儘然,不然也就不會有盜墓一說,隻是在我朝,大凡知曉陵寢方位的人,都沒什麼善終。

先皇的陵寢是早修好的,去年大葬時已經入了陵,而文川英年而逝,陵寢尚未建好,目前他的棺槨還停於西山皇陵的臨時地宮,所以大哥才會說帶我來看他,而不是祭他。

皇陵的構造與紫禁城相似,附著一些優美景致,隻是規模小一些,沒有那麼多宮院,人也稀少,除了幾圈例行的守衛,看不到什麼人,所以我們三人於山林中棄馬步行,有二哥對守衛的了解,有大哥敏銳高強的身手,幾乎不費什麼氣力,就到達了皇陵的內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內城守衛逐漸密集起來,好在我們並不需要到戒備森嚴的正殿去——那裡是祭拜各朝帝王的地方。文川死後封為靖誠王,他的靈位設在四大側殿之一的玄武殿,這裡供奉的都是曆代封王的皇子,前朝皇長子延齊王的靈位也在這裡供奉。

“隻能待一刻。”二哥仔細察看了周圍的守衛規律,示意我可以進去了。

我知道文川的棺槨就在這玄武殿的地宮中,入口就在這殿中或者殿後的某一個地方,也許就在腳下,我不可能也不敢奢望能看得到,但是不要緊,這裡已經是離他最近的地方,閉上眼睛就甚至已經可以感受到他的氣息,讓我深深地吸氣,再吸氣。

站在門口,我胡亂想著要對他說什麼,來彌補去年相見最後一麵時候的遺憾,那麼短暫的相見,他危重到說不出話,我則慌亂的語無倫次。

推開殿門的那一刹那,我的手在微微顫唞,又似乎不光是手,而是全部身體都在顫唞著,門帶著輕輕的聲音緩緩打開,殿內寬曠,隻點著四盞微弱燭火,整個殿堂昏暗灰黃,我卻一眼便看到了他的名字,靖城王文川之靈位。

川哥哥,我來看你了。

離開的時候已是寅時三刻,我達成了心願,雖有不舍,卻已平靜。

順利出了內城,在林廊間穿行一陣,眼見前頭就是皇陵的邊緣了,時逢初夏,天都蒙蒙發了白,大哥正欲帶著我們趕緊尋了路回京,卻忽然聽見不遠處的一陣喧鬨聲音,伴隨著許多腳步雜亂的朝我們三人的方向過來。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明顯感到了大哥二哥的緊張,大哥迅速朝三個方向指了一下,二哥會意,和大哥一起拉著我往唯一沒有腳步聲的方向撤,我沒經曆過這種狀況,腳下根本加不起速度,還是大哥托著我的腰,幾個提縱,到了外牆腳下。

一牆之隔,卻不得而出,來時所走的偏門恰好是有人的方向,隻好暫時隱進一個彎角,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等了許久,似乎沒有動靜了,看看天已逐漸亮起來,不能再耽擱下去,二哥道:“我先去看看。”

他出去查探了一下,很快回來,語氣凝重:“皇陵外頭好像在布防,不知道為何,咱們趕緊走。”

我一驚:“那豈不是會被發現!”

“被發現也比被抓到好些。”

大哥果斷做了決定,我們三人貼著牆邊,來到偏門附近,門口並沒有人,但是穿過門可以看到許多燈火人影,似乎是有官兵列隊巡邏,與我們來的時候判若兩樣。

二哥輕聲對大哥道:“這裡沒人,但是外麵難偷混過去,一會你帶愉兒快點走,我來斷後。”

大哥搖頭,語氣不容置疑:“你帶愉兒走!”

二哥十分著急:“大哥,旁的我不和你爭,但這裡是皇陵,一旦被發現,你功夫再高也難全身而退,以你的身份又怎麼過得了關!到時候一定會連累家裡,況且愉兒在這兒更是天大的事,你在她身邊保險些!我好歹領著個佐領的官銜,怎麼都好說。”

其實二哥所說不無道理,我們三人到皇陵來本是妄為,彆說我和大哥,即使是二哥又何嘗能過關,他一個京城內守官,在這個時刻出現在皇陵名不正言不順,想必也會引起懷疑,然而現下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越耽擱,越危險。

大哥沉%e5%90%9f一下:“聽聞白錫教在京城又有活動,朝廷想必得了信兒,不然不會這般異常,如若你被發現,可以此為借口抵擋。”

二哥很詫異:“當真?這等大事,大哥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