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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著痕跡又狠狠的灌了兩杯下去。

能擺到妃嬪桌上,都是禦膳房反複斟酌過的,自然不會有什麼辣食烈酒,饒得那酒性溫和,也架不住我的喝法,很快麵上就有些發燙起來,我順勢以不勝酒力為由退了場。

打發了轎子回去景和宮,隻讓環佩挑一盞小燈陪著我,沒什麼目的,隻隨意撿了大路向前踱。初夏,彎月當空,幾處宮院門口的燈微微晃著,不算明亮卻尚看得到路,環佩了解我的心情,也不開口,就隻安靜的陪我,小心幫我照著路。

這樣一個夜晚,解了一個疑惑,卻添了許多阻塞,先是文川的孩子,接下來是喬靜雲的正妃身份,然後又有了隨祭的機會,當然不會是我,林林總總,都阻在那裡,難受得想哭,哭不出來,隻好深深的吸氣,一次一次,感受著有些涼的氣息穿越身體,努力讓自己平靜。

夜涼如水,我站在湖邊,任由晚風時有時無的吹著臉龐,盯著暗黑的湖麵,看不到什麼,卻聚精會神。

“你會擔心我尋短麼?”忽然,我輕聲問環佩,雖然沒有聲音,但我知道她就在我身後。

“小姐不會的。”

環佩平靜的答案讓我更加堅定了心裡的念頭,微微的笑了,兀自點頭,發髻上的步搖胡亂晃動著,被我一把拔下來,用力丟到河中,隨著嘩啦的一聲水聲,我轉過身:“走吧,去乾元宮。”

環佩有些擔心:“小姐,宮宴還沒散,就算散了,皇上不定直接去哪位主子娘娘宮裡頭。”

我搖搖頭:“他不會的,今夜我們一定等得到他。”

朝乾元宮去,不比其它宮苑,入夜後的巡視護衛極多,雖然不可能全都避得開,但我為求謹慎,還是儘量躲在陰影裡前行,時而有內監和侍衛發現了我來行禮,都被我草草打發。

心中存著事,我並沒有太注意周圍的動靜,直到環佩輕聲說:“小姐,後頭好像是皇上。”

我這才回頭看,果然遠遠瞧見了禦輦的亮黃,許多燈籠圍繞在周圍,明晃晃的浩浩蕩蕩,與我這邊的燈獨影隻形成鮮明對比,漸進了,我讓開道路,閃到一邊。

轎攆上的文朗正閉目養神,微皺著眉,不知道在煩心什麼。他沒看到我,我也不欲在此處打擾他,低下頭沒有出聲。

“貴嬪娘娘。”

常遠看到我,喚了一聲,聲音很低,照理文朗該是聽不到的,不想他卻一下子睜開眼,有些意外:“愉兒!”

禦輦隨即停下來,我隻得仰起頭看他:“皇上這麼早就回了。”

一邊的常遠道:“方才皇上叫奴才去找娘娘,景和宮卻說娘娘沒有隨轎回去,皇上還說叫去尋一尋呢。”

我笑著對文朗道:“臣妾這不是送上門了麼。”

文朗笑笑,向我伸出了手:“來——”

我一呆,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手交過去,已有眼疾手快的小內監遞了矮凳在腳邊,禦輦比一般妃嬪的軟轎高得多,踩著矮凳爬上去還是有些吃力,幸得文朗拉了我一把,這才斜坐在了他身邊——惟有皇後才有資格端坐在帝王身側。

文朗吩咐落了簾子,這才道:“這後宮裡頭,也就是你上過這輦,還是兩次。”

我也不赧,笑笑:“也就是愉兒膽大包天,朗哥哥要把我寵壞了。”

“不怕,”文朗見我不出聲了,極溫柔的看著我,“剛才去哪了?”

他伸手將我鬢邊一綹散發捋到耳後:“少了一支釵?”

我這才發現方才在湖邊任性,把頭發都弄亂了,不覺有些臉紅,低聲應:“丟了。”

這話說得含糊,如果文朗問起,是不慎丟失還是故意丟棄,我倒不知道該怎麼答了,好在他並未追問,此時禦輦已到了乾元宮,停下來,外頭常遠的聲音:“皇上——”

“嗯。”

文朗應了,常遠這才打起簾子,先迎了文朗,又扶我,這回攆邊擺了三階的腳凳,上下倒是不費力。

進了乾元宮,更衣茶水,少頃打發了所有人離去後,文朗看向我,我知道他想問什麼,搖搖頭,鄭重道:“不是睿蓉。”

文朗麵上立即現了欣慰神色,如釋重負,我心裡在感歎,原來他是如此在意。

忽然他又冷了臉,眼神中帶了惱怒:“那麼是誰!”

“朗哥哥何必再追究,沒有真憑實據,什麼都是枉然,再說,”我上前一步,“現在恐也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畢竟沒有釀成什麼嚴重後果,你也說過,太後都沒時間過問了。”

他隻猶豫了一下,便點了頭,有點無奈:“罷了。”

文朗的放棄代表著此事告了一個段落,我卸下一個擔子,卻並沒有輕鬆的感覺,滿心被旁的事困擾著,不知道怎麼開口,隻訥訥道:“愉兒總算幸不辱命。”

他注意到我的落寞:“她們其實都該感謝你,我亦是。母後也說該好好獎賞,隻是這樣一個階段不便公開而已,你那麼聰明體貼,相信懂得。”

我並沒有如往常的欣然點頭稱是,而是頗躊躇了一陣,決定了,毅然端正的跪了下來。

文朗十分意外:“愉兒?”

我鄭重道:“既是該獎賞,那愉兒就想跟皇上討個賞賜。”

文朗沒有出聲,伸手來拉我,我卻不肯起來,他也沒有再堅持,經過了一瞬的沉默,緩緩道:“愉兒,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我抬起頭看他,文朗歎一口氣,看著我說:“祭陵的事,有著太多的枝節,朕也無可奈何。”

我的心一下子涼了,文朗用了“朕”這個自稱,代表著他作為一個帝王也無法給我這個恩典,從他口中說出來,於他於我都是艱難。

“難道母後會不知道規矩麼?”文朗麵上現了些疲累和無奈,“隻是前朝的爭端異常激烈,為了維持平衡,也隻有這麼安排,愉兒,你不會想參與進來的。”

我淒然笑了一下:“朗哥哥說笑了,後位之爭,愉兒怎麼可能想去參與,隻是覺得無心之人,爭的不過是一個臉麵,生生褻瀆了祭祀之事,讓權力地位,擾了逝者的安寧,糟蹋了生者的心意。”

文朗的聲音有些低沉:“你看得很明白,這就是皇家。”

我澀澀的開口:“是愉兒讓朗哥哥為難了。”

“快起來,”文朗扶起我,“你已經是最明事理的了,反而是我,身為一國之君,有些東西卻給不了你,逼著你懂事理、明大義。”

我搖頭:“你彆這麼說,的確是我要的逾越,身處後宮,自然不可能這般隨意任性。”

停一下我道:“那麼,愉兒換一個賞賜來討如何?”

文朗毫不猶豫:“你說。”

我壓著哽咽,淡淡的笑:“依我朝規矩,三品貴嬪以上,每年可歸家省%e4%ba%b2一次,這不算壞了規矩吧?”

文朗也有了笑容,點了頭,卻還是帶著遺憾:“也好,你回去看看。”

我知道文朗一定會如我的意,其實此時求情出宮省%e4%ba%b2也並不合宜,畢竟上麵二妃都不曾省%e4%ba%b2,我搶了先大大不妥,名先不正,況且又逢祭月,也是言不順,但我實在顧不了那許多,我以為自己已經變得堅強,不想一年過去,還是這般一擊便碎。

“謝皇上。”

我端正謝了恩,文朗也沒有攔我,彼此感覺都有些陌生,微微尷尬,恰巧瞄見常遠在殿門口偷偷探頭,我向他招手:“進來吧。”

然後轉過身:“愉兒回去了,皇上早點歇著。”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四章 省%e4%ba%b2(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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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常遠是來做什麼的,照例過了定更文朗就不會再去彆宮,隻能傳召妃嬪到乾元宮來侍寢或者免侍獨眠,現在已是二更,常遠自然是來請旨的。

果然,常遠在我走過之後,問文朗:“皇上,今晚可要召後宮侍寢?”

我心裡的難受也不在乎這一句,穩穩的邁步離開,對常遠的話隻做未聞。

文朗沒有應聲,也許是怕我尷尬,給了我一個離去的時間,然而在我即將跨出殿門的那一步,卻聽到身後的聲音:“愉兒——”

我停了下來,沒有回頭,我的倔強不允許我在這個時候表現出脆弱,卻又沒有本事扯出溫和笑意麵對他,隻好留一個堅定的背影,希望他可以體會。

腳步漸進,文朗的手撫上我的肩膀,將我輕輕的扳轉過來,他那麼溫柔的看我,熟悉的眼神讓我不敢直對,將頭僵硬的轉向彆處。

他眉頭輕皺:“愉兒,你心裡難過的時候就是這樣,為什麼總要為難自己一個人?”

憋了一整個晚上的淚終於開始一顆一顆滑下來,文朗將我擁入懷中,輕輕拍我的背,喃喃道:“愉兒,我終究給不了你一個家。”

淚如雨下,從開始的悶聲嗚咽,到泣不成聲,我並不知道自己在哭哪一件,隻是放肆把臉埋在文朗%e8%83%b8`前,痛陳著委屈不甘,嚎啕著命運的不公。

這一晚我睡在了勤政殿的側殿中,醒來已是辰時,心情覺得明朗痛快了許多,文朗早已上朝,聽常遠說他在勤政殿看了一夜的奏折,不曾就寢,直讓我揪心的感動。

回到景和宮,見了環鈴第一句話便是:“去收拾些金玉補品和布料釵環,撿上好的拿。”

“小姐要做什麼用?”

見環鈴一臉不解,我道:“回家帶給娘和姨娘們。”

此言嚇得環鈴立刻白了一張臉,幾乎要哭出來:“小姐!你真要趕奴婢走啊!”

我呆一下,笑了出來:“對對,你這麼愚笨,真是要趕你回家去,免得給我惹麻煩!”

環鈴辨不出真假,睜圓了眼睛,看看我,又看環佩,還是環佩不耐其煩,嗔怒:“還愣著做什麼!是小姐得了皇上恩典回家省%e4%ba%b2,快去收拾!”

環鈴這才大喜:“真的麼!真是太好了!皇上對小姐可真好!”

我皺了眉,桃雲連忙道:“正式旨意下來之前,還是少要宣揚,小心為上。”

我點頭:“就你聒噪,總也改不了。”

環鈴這才一吐%e8%88%8c頭,閉了嘴,歡天喜地的拉著桃雲去張羅物品。

午時前後就有旨意傳了下來,特許我兩日後出宮回家省%e4%ba%b2三日,惹來後宮一片欽羨。

這兩日,我吩咐桃雲對所有來訪都能擋則擋,唯一例外的就是睿蓉,她幾乎整日留在我這邊,也許是知道了我去幫她辨明清白之事,對我一直有些訕訕的,我心裡其實早就沒什麼,一如往昔的待她,倒是她不自然起來,想說什麼又不敢開口的樣子。

二十九日這天,我一早便認真妝扮了,在衣著服飾上配足了品級,先去給太後和文朗謝了恩,又去分彆給打理後宮的榮妃和靜妃辭行,一整套的禮數一個都不能少,直耽擱了一個多時辰,這才乘了軟轎來到芳華門,換了貴嬪大轎自神武門出了宮。

負責此次省%e4%ba%b2的侍衛官員是二哥,想來是文朗的刻意安排,上轎前我與二哥礙著禮數並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