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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雖說得含混,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治與不治,都是危險。一時間,眾人麵色都凝重起來,也沒人再開口。

我抽了空,瞧向身後的環佩,見環佩垂了眼睛,微微點頭,知道不假,心中一陣惋惜。

那太醫立在那裡有些無措,還是榮修儀發了話:“事關龍嗣,把在京的太醫都傳進宮來,出了差錯,小心你們的腦袋!”

太醫聞言唯唯諾諾的應聲而去。

我很想進去瞧一瞧慶婉儀,便道:“幾位姐姐,咱們是不是進去瞧瞧?”

榮修儀並未料到我如此說,她看了看其他人,點頭:“婉儀身子不好,咱們瞧瞧便罷,也彆太多人去擾了她,嵐婕妤和瑜婉儀隨本宮進去,旁的就回吧。”

王依瑤有些不忿,卻也不敢說什麼,怡婉儀倒看不出什麼情緒,平靜的告退去了。

進得裡屋,瞧見慶婉儀斜斜靠在榻上,麵色依舊潮紅。

見了我們,她作勢要起身,榮修儀忙湊過去:“快彆動了,身子和龍嗣要緊!”

紫琦也道:“是啊,快歇著吧,我們就是進來瞧瞧你。”

我沒有作聲,有些出神的望著慶婉儀,如果說平日裡的她還用一層謹慎包裹著自己,那麼此時的她已完完全全回到了那個嬌弱的江南女子,毫無掩飾的慌張無措,盈盈眸子滿溢水霧,那麼令人疼惜,一如慌亂時候的睿蓉。

我腦中突然浮現起文朗臨走的神情,若是慶婉儀此次落了胎,無論他更在意的是什麼,都會難過的吧。而他臨走給我的那個眼神,到底算什麼,我也不是沒有想過。

就這樣一直滿心雜亂的離了什華宮,回到雲知苑,終是忍不住問:“環佩,依你看,她那胎如何?”

環佩沉%e5%90%9f道:“說不好,不過若是這麼拖著,恐怕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

“就沒方子可治麼?”

環佩皺著眉:“奴婢不曾把脈,實在不敢斷言,隻是瞧那太醫的模樣,恐怕沒膽量冒險,即便開了方子,也不外乎是些溫和調理的。”

我沉默,慶婉儀看起來確實不好,文朗不在,想必誰也不會多麼儘心,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更是有多少人盼著她沒了這胎。我知道這混水蹚不得,隻要是插了手,瞬時便是眾矢之的,況且還不見得能成,如此為一個並不相乾的人,實在得不償失。

隻是,那畢竟將是一個小小的生命,文朗的骨血,如此流逝了,終是令人扼腕,還有文朗那有些牽強的囑托,讓我在理智與情感間騰挪著,久久無言。

抬眼:“環佩,你可有法子讓她撐到皇上祭陵回來?”

“那倒不難——”環佩想了想,忽然她睜圓了眼睛瞧我,“小姐,你不會是想——”

“說起保胎,太醫院的院判還是有些本事的,若能挨到那時,許還有些希望,”我歎了口氣,再瞧向她,“那必竟是皇上的骨肉,如果我什麼都不做,隻怕將來會後悔。”

“可是小姐——”話起了頭,環佩卻沒有再作聲,隻是咬了%e5%94%87鎖緊了眉頭,將頭扭向了一旁。

我忽然可以理解她的心情,於理,作為我身邊的%e4%ba%b2近之人,她是該一千個一萬個反對我這般做,此間危險人人皆知。然而於情,她又怎能打破身為一名醫者的信仰,阻止了我,自己袖手旁觀。

一時間,我二人俱是沉默,沉默著想給自己找一個理由,卻又躊躇著該找一個進的依據,還是退的借口。

許久,環佩無聲的轉身去了。

整個午後環佩都沒見人影,至掌燈時分,一個小小的褐色瓷瓶擺在了我的麵前,我拔開蓋子,瞧著裡頭的一些白色粉末,環佩道:“這藥至少可保五日,後頭的,就要看太醫院了。”

我點頭:“咱們儘了心,也不算誤了皇上囑托。”

一旁的環鈴有些不忿:“皇上當真有這種囑托?小姐又不是主位娘娘,這種事實在是難為咱們!”

若是平時,環鈴口無遮攔,定會惹來環佩的數落,此時的環佩卻沒有說什麼。

我微微笑了一下:“哪來的這許多牢騷,這藥要怎麼讓慶婉儀服下去,你們可有法子?”

環鈴癟了癟嘴:“奴婢與太醫院的小內監還算相熟,想來不難。”

環佩淡淡開口:“還是我去吧,上回小姐病中,那許多名貴藥草都是自太醫院領來,奴婢去過多次,對地形熟悉,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知道她是不想讓環鈴涉險,點了頭。

接下來的兩日,慶婉儀那邊很是平靜,打聽來的消息說是人的精神有些起色,胎相也有所好轉,讓我不禁舒了口氣,環佩醫術果然是拔尖。

總算到了初五這日,文朗該回宮了,眾人的精神也打了起來,一早便大多聚到永祥宮中等著去接駕,不料榮修儀卻道:“昨兒個夜裡外頭傳了信兒進來,說是太後身子有恙,鑾駕耽擱了一日,要明日才回宮,眾位姐妹都回吧。”

眾人閒話幾句,隨即散了,我與袁嫣結伴,冬日難得的暖陽,曬得眼前明晃晃的,身上也是舒坦。

不知為何,文朗的延期回宮讓我心中隱隱有點不安,翻來覆去揉搓著手中的暖爐,敷衍著袁嫣遊園的興致,有些出神的慢慢遊逛。

轉過彎,一抬眼,瞧見前頭右手邊便是什華宮,心中突然找到了不安的源頭,定了定心,對袁嫣道:“慶婉儀這幾日都沒出門,咱們去瞧瞧她如何?”

看得出袁嫣有點意外,但還是欣然點頭,進了什華宮,在慶婉儀的殿門前,我遣了環佩上前通傳。很快,裡頭的管事宮女曉荷迎了我們進去,一問才知她家主子尚在臥床,請示我們是否要後殿探視。

袁嫣一聽便有些躊躇,側頭問我的意思,擱在往日,我定是不進去的,不過今日,已站在這裡,我是鐵了心的想去瞧一眼,當即點頭稱是,對於袁嫣的猶豫隻作未見。

進得內殿,看到慶婉儀歪靠在榻上,與上回所見幾乎是同一姿勢,精神麵色卻是好了許多,我心下稍安:“姐姐這幾日可好?”

慶婉儀點點頭:“好些了,兩位妹妹快坐。”

我與袁嫣坐了,還未開口,又聽她道:“妹妹可是打永祥宮來?皇上……和太後,何時回宮?”

我微微笑了,她也是這般期盼呢。此時袁嫣道:“說是太後身子微恙,要明日才回宮。”

慶婉儀聽了露出無法掩飾的失望,輕輕點了點頭。

“姐姐若是好些了,可到外頭走動走動,今兒個日頭不錯,”我打破了一時無人開口的局麵,“妹妹聽說,這身孕要多活動著好。”

慶婉儀苦笑了一下,她一旁的曉荷替她開了口:“回瑜主子,太醫也是這般說,隻是,前些日我們主子體虛得嚴重,稍動一動便接不上精神,這兩日精神氣力好了許多,昨兒個還起身散了一回步,眼看著大有起色,未料今日又不大好了。”

我聽了一驚:“怎麼?”

慶婉儀用眼神製止了曉荷再開口,隻道:“可能是夜裡頭睡得不安穩,今兒個全身酸麻,懶怠動彈。”

我皺了眉,正要細問,忽然有成福宮的宮女來尋袁嫣:“西院的安才人方才滑倒了,已經傳了太醫,小主快回去看看吧!”

袁嫣聽了大驚失色,慌忙向慶婉儀告退,慶婉儀已白了一張臉,想是被嚇著了,胡亂點了頭,打發曉荷送出去。

我心裡惦記著慶婉儀的身孕,故雖立起了身子欲走,卻還遲疑。

此時環佩忽然開口道:“慶主子快安心,切莫影響了身孕。”

我聽了心中一動,環佩一向沉穩,怎的此時這般急躁。

轉頭瞧她,環佩凝重的神色給了我暗示,心中思量一下,我轉過身對有些驚慌的慶婉儀道:“那安才人的身孕已有六個月,想必不會這般容易掉了,姐姐身子不好,就彆為那邊憂心了。”

頓一頓:“我這丫頭,懂得一點醫藥,整日裡常是大驚小怪的,姐姐你彆介意,快好生歇著,妹妹先回了。”

“等一下——”我轉身剛要離開,慶婉儀開口喚我,此時曉荷送了袁嫣剛從外頭進來,慶婉儀對她道,“你去外頭守著,誰都彆叫進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曉荷有些詫異,倒也沒問什麼,轉身出去。

我挑了眉看慶婉儀,她定了一定,直直看我:“瑜妹妹,你告訴我,我這胎,到底怎樣?”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四章 人禍(二)

我有些吃驚她問得這般直接,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愣得一瞬,看向環佩。

環佩湊到我身邊與我耳語幾句,讓我一下子變了臉色。

深吸一口氣,我稍定了心,才對慶婉儀道:“慶姐姐,你這屋中點的香,是從何得來?”

慶婉儀神色動了一動,動了動%e5%94%87,又謹慎著沒有開口。

見狀,我接著道:“罷了,我也不深問,隻是這天雖冷,姐姐還是多通風透氣的好,至於這香,少用些為妙。妹妹那還有些上回皇上賞賜的雪燕窩,回頭給姐姐燉了送過來,也算儘了妹妹對皇嗣的一份心。”

說罷,我也不待她回話,點頭示了禮,便轉身走了。

等送我至什華宮門外的曉荷回去後,我急急對環佩道:“無論如何要把這胎保下來,你速速去辦!我到安才人那邊瞧瞧。”

看著環佩匆匆走了,我朝成福宮去,本以為會有許多人在這邊,不想安才人住的西側院隻有袁嫣一人和幾個丫頭,見我來了,袁嫣湊到我身邊。

我瞧著這邊井而有序,想必無事:“怎樣?她那身孕沒事吧?”

“還好沒事,隻是受了驚嚇,太醫開了寧神安胎的方子,說無大礙,剛才嵐婕妤和良嬪過來瞧了眼,又回了,”袁嫣撫著%e8%83%b8口,“她受了驚嚇虛驚一場,我可真是快被嚇死了。”

我笑她:“她那身孕還要三四個月才生,你還要驚嚇好一陣子呢。”

看著袁嫣發愁,我又慰她:“雖說你們一宮住著,但你到底不是主位,就算出了什麼事,也怪罪不到你身上。”

袁嫣依舊不安心:“怪不到我身上,就怕賴到我身上,好愉兒,回頭你尋個機會與皇上說說,把她遷到彆宮去吧。”

我聽了哭笑不得:“我的嫣姐姐,要說也輪不到我去說,再說現下後宮是榮修儀管著,上頭還有太後,皇上想必不會插手這等事。”

袁嫣聽了又是苦了一張臉,哀歎連連。

自成福宮回來,草草用了膳,看書彈琴均是凝不下神,直到環佩進來道燕窩給什華宮送過去了,我才略略安心。

第二日一早,眾人又是候在永祥宮,午間有傳鑾駕儀仗已至城外,眾妃嬪連忙趕至內宮門口候駕,很快瞧見了輦車,皆跪了拜下去,不料卻隻有太後自輦車而下,叫了起。

太後的聲音有些虛軟,想是身子還不大爽快:“皇上有政事,去朝上了,你們都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