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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提不起精神的模樣,惹得我不由要勸她吃些東西。

從新上的菜肴中撿了一碗清淡的湯羹端與她,輕聲道:“姐姐是有身子的人,總要勉力進些東西。”

也許是我平日極少去招惹她的緣故,慶嬪對我並沒太多防備,她笑一下搖了頭:“這幾日幾乎吃不下什麼。”

我聽了忙問:“可叫太醫瞧了?”

慶嬪依舊是搖頭,卻不再出聲。

我見狀也不便再多勸,目光一轉卻見文朗剛好瞧過來,聚焦在我身旁,心中有些惶然,這種場合,帝王的注意力是不該停留在任何一個人身上的。不過身邊的慶嬪似乎並未發覺,我也隻得不動聲色,平靜轉過身子,瞧向殿中撫琴的純笙。

純笙彈的曲子名叫祥春,此時已近尾聲,結尾處是極純熟的,隻見她漸漸從曲境中回轉,眼波留處,直指文朗,當我定睛看清那滿眼深情時,她眼中忽的含了令人心碎的悲傷,那琴聲也堪堪亂了一拍。

不必回頭,我也知道純笙看到了什麼,我隻是驚訝她對文朗深情至此,複又有些遺憾,不知她將來是不是終會變成一個傷心的女子。

純笙雖然很快掩飾了瑕疵,結束彈奏退至一側,並未引起眾人的注意,但如我一般剛好盯著她瞧的人還是察覺得到她表情的變化。

果然,太後隻一眼便掃清了全局,隻見她微笑著朝慶嬪道:“慶嬪有了身孕,身子可還好啊?”

慶嬪忙低頭行禮:“謝太後,臣妾一切都好。”

太後點點頭,複又朝人後招手:“還有安常在,來,坐到前頭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三章 初雪(二)

太後開了口,躲在最後麵的安常在也隻得謝了恩,走上前來,眾人這才發現安常在五個多月的肚子已經頗為可觀,瞧著她走過來,我正欲立起身子讓她落座,一旁的純笙卻早早站了起來,讓位而去。

安常在再次朝上頭行了禮,小心坐了,謙卑而飾,也不言語。

夾在她們二人之間,我倒有些不自在了,隻得低頭慢慢的小口啜著湯。

文朗似乎有所意識的收回了眼神,榮貴嬪代表後宮妃嬪敬酒,說些場麵話,眾人皆是舉杯隨著,紫琦念笑話討太後歡心,大殿中複了熱鬨,隻是我周圍這方區域依舊沉默。

好在好事者處處可見,安常在下首坐著的正是明貴人王依瑤,花枝招展的她怎肯放過這大好機會,況且她搭訕的本事向來高明,一副真誠關切的模樣很快便引了安常在有一句沒一句的開了口。

王依瑤還時不時的想把我扯進話題,我並不熱絡,隻是偶爾隨著點頭。

“害喜倒不那麼重了,隻是身子已經有些沉,腰腹上酸痛墜脹些。”

約合過了小半個時辰,另一側一直沒有出聲的慶嬪聽了安常在這話忽然有了反應,她扭轉了身子,越過我去問安常在:“可請了太醫瞧?”

安常在刹那間有些意外,很快陪著小心答:“前些日子痛得厲害,麻煩太醫來過一趟,太醫說是正常症狀,隻需平日裡多活動些。”

慶嬪有些反常,似乎不放心的追問:“不礙麼?”

安常在點頭:“太醫說人人都是這般,不礙的。”

隨後又補了一句:“這幾日,已好些了。”

宴會初時王依瑤曾想著法子與慶嬪攀談,都是遇了冷,此時見慶嬪主動開口,當然求之不得,得了空趕忙插話:“姐姐可是身子有不爽快?定要請太醫勤來照看著,萬不能出了差錯呢!”

慶嬪點點頭,並不欲答話,隻是朝安常在友善的笑了笑:“你身子沉了,平日裡總要多注意些。”

安常在自是連忙稱是,我離得最近,能明顯看出慶嬪這一句話隻是敷衍,甚至是有轉移話題和遮掩的意味,她眼中隱約的幾分如釋重負讓人疑惑。

正此時,文朗又瞧過來,淡道:“要是身子乏了就早些回去歇著吧。”

這話自然是說給我左右二人的,她們早已硬撐了許久,得此言自然順勢告退,我也如往常一般趁機離了席,不再在這殿中觀賞眾人的爭奇鬥豔。

各人的貼身丫頭一直侯在身後,環佩也是一樣,我起身後發現環佩有些出神,便輕聲喚她:“走了。”

環佩這才回過神,朝周圍看去,忽然幾步趕上了前頭正要跨出殿門的慶嬪,伸手攙了慶嬪的手臂,慶嬪一愣,很快不著痕跡的將環佩推開,環佩也不堅持,回轉到我身邊。

我十分訝異環佩的舉動,但此時人多眼雜,自是問不得,如常走出大殿,瞧著前頭慶嬪的軟轎去得遠了,這才扭過頭瞧環佩:“你剛才做什麼呢?”

環佩神色古怪,扶著我快走了幾步,轉過林子,才附在我耳邊道:“小姐,慶嬪主子的胎恐怕不好。”

我吃一驚:“怎麼?”

環佩前後瞧瞧,往來還是有人影的,遂道:“咱們前麵再說。”

加快腳步走得遠了些,我們尋了條僻靜小路,環佩道:“小姐,你可曾發現慶嬪主子對於安常在的身子很是在意?”

我點頭:“確實有幾分反常。”

環佩一語中的:“依奴婢看,她在意的不是安常在,而是安常在身孕的症狀。”

我一挑眉:“哦?安常在的症狀有什麼特彆?太醫不是都說了不礙事。”

環佩搖搖頭,低聲道:“安常在說她時常腰腹上酸痛墜脹,這症狀的確沒什麼要緊,是因為她的身孕已有五個多月了,胎兒成形漸大,十有七八都是這般。隻是看慶嬪主子的模樣,好像她也有同樣的困擾。”

我有些了解,又疑惑:“你是說五個多月是正常的,那慶嬪三個月的身子——”

環佩麵色沉重:“那便非常不好了。”

我皺眉:“不好是什麼意思?”

“照理三個月的身孕是不該有酸脹之狀的,若有,便是不妙。奴婢本來也不敢確定,方才慶嬪起身離開的時候,奴婢大著膽子去攙,便是想驗證一下。”

我心裡一緊:“如何?”

“身上微熱,掌心發燙,如果再加上麵色潮紅,腰腹酸痛墜脹,人見消瘦——”環佩頓了一下,“是明顯血熱所引起的小產征兆。”

歎口氣,往前慢慢走著,心中有些為慶嬪遺憾,但又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忽然想起來:“環佩,這血熱是怎麼回事?”

“氣血上充至瘀結,一般是自身體質所致,平日裡沒什麼影響,到身孕之後才會引發。”

說至此,環佩忽然一皺眉,我也是有了發現,道:“不對,慶嬪剛被診出有身孕之時,太醫明明說她是氣血虛弱,怎麼現在變成血熱,這血熱難不成會突發?”

環佩搖頭:“不會,而且慶嬪主子的症狀已經很明顯了,太醫沒理由診不出來。”

我沉%e5%90%9f,在宮中,對於有孕的妃嬪,太醫是隨傳隨到的,若是沒有傳召,也該五日主動問診一回,近日瞧慶嬪的模樣,應該是不曾傳召太醫,那麼——

我猛的抬頭:“明日太後和皇上就要動身去皇陵拜祭,少說也要五日才能回來,幾位資深的太醫定是要隨駕,這慶嬪——”\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環佩也變了臉色:“小姐,莫不是——”

我用眼神阻止環佩:“算了,這會兒說這些也沒有用,咱們先回吧。”

慶嬪的謹小慎微,不願招惹話柄是人儘皆知的,若是有人著意害她,眼下確實是個好機會,是篤定大年下的慶嬪不會大動乾戈的傳召太醫。

一路沉默,回到景和宮,剛進了雲知苑,一屋子的下人就全都迎出來,我複又意識到今日是除夕,當下揚起笑臉,吩咐環佩打賞。所有人都是喜氣洋洋,我不願壞了他們的興致,也就由得他們戲雪嬉鬨,直至子夜時分,方才吩咐他們散了,我則喚了環佩環鈴屋中閒議。

很快,有鐘聲響起,儘管是辭舊迎新的年鐘,但突如其來的響聲依然讓我心狠狠的顫唞了一下,一大堆情感湧上心頭,密密麻麻的漫溢出來,理不清楚,有一瞬間的窒息,讓我縮了縮肩膀,然而也就隻那麼一瞬間,我便壓下了所有情感,長呼了一口氣。

弘元元年,屬於文朗的朝代。

初一一早,後宮眾人皆是按品大妝,至承先殿拜了祖宗,這種改元的日子自然是有封賞的,果然,眾人尚未起身,便有宣旨內監立於前頭,除了依例的褒揚之詞和珠寶賞賜,上至貴嬪下至更衣,後宮人人都得以晉位一級,這在曆朝倒是不多見,眾人皆是歡喜。

榮貴嬪晉了從二品修儀,靜婕妤晉了主位貴嬪,紫琦晉了婕妤,慶嬪、怡嬪和我皆是婉儀,王依瑤和宋碧寧俱是良緣,袁嫣晉了美人,安常在為才人,旨意最後說今日暫先頒了旨,待祭陵歸來之後再行冊封禮數。

後至乾元宮謝恩,文朗隻是淡淡微笑瞧著每一個人,穩穩的環視,表情並無半點差彆,向榮修儀交待了幾句場麵話,那泰然尊處的神情幾乎已經是一個帝王,隻除了他轉身登輦時那幾不可見的一絲茫然,也許,隻是我的錯覺。

眾人跪了,送文朗和太後離宮,輦車緩緩起動,我忽然鬼使神差的將頭抬了起來,望向文朗。此時的文朗正透過輦車的窗朝我這邊瞧過來,目光落在跪在我旁邊的有些吃力的慶婉儀身上。

文朗也瞧見了我,很快給了我一個眼神,我怔了一瞬,隨即低下頭,文朗分明是叫我幫著照應慶婉儀,情理之中,卻著實讓我吃驚,不知道他如此在意的,是慶婉儀腹中的孩子,還是彆的什麼。

一直到多日之後,我都想不明白當時為什麼要抬起頭,在那麼肅穆重大的時刻做出如此大不敬的舉動,儘管並沒有誰瞧見,這之後卻給我帶來了莫大的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第十四章 人禍(一)

第二日,便有慶婉儀那邊傳了太醫的消息,我心知恐怕是不太好,剛要打發環鈴去探聽,又覺不妥,這種時候,她去了想必也問不出什麼,還不如我明麵著去探望,還能聽聽太醫怎麼說。於是也顧不得從前的忌諱,起身匆匆趕到什華宮。

我到時榮修儀和紫琦已在那邊了,怡婉儀與我幾乎同時到達,隔一會兒王依瑤也來湊了熱鬨,隻獨不見靜貴嬪。看各人神色倒也都是關切,互相見了禮,便在外屋坐了,等裡頭的消息。

很快見一個麵生的年輕太醫從裡屋出來,開口詢問的自然是此時的後宮之主榮修儀:“婉儀怎樣?”

那太醫恭恭敬敬的回話:“回修儀娘娘,婉儀主子的胎相不大穩,是血熱而致。”

榮修儀緩緩點頭,皺了眉卻沒開口,倒是紫琦衝口而出:“可危險麼?”

太醫白淨的臉龐上帶些躊躇,有著與他年齡不符的老成模樣,似在字字斟酌厲害,道:“回婕妤,血熱並不難治,隻是活血之方與身孕相抵,婉儀主子的血熱已發得厲害,調理起來極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