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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派奴才,今兒個便由榮嬪侍寢吧。”

陳雁羽不形於色,恭聲謝恩,文朗隨即扶了太後離去,麵上看不出喜惡,也並未看她一眼。

待返回梅院,尚未進門便見巧梅和小永候在門口,一臉喜色,走得近了,還可看到滿麵期待:“恭喜瑜貴人!”

我點了頭,身後的環佩隨即掏出銀子打賞二人,至堂內落了座再看,隻見小永捧了銀子喜不自禁,巧梅則並無多少歡喜,隻平靜的謝了賞。

我接過環鈴端的茶,抿一口道:“巧梅,再過一個時辰我就要搬離這錦粹宮,你若有什麼話,現在便說。遲了,你就隻好再等下次選秀之時了。”

巧梅猛的看向我,用力咬了%e5%94%87,整個人充斥著失望和不安,一番掙紮,直到眼裡紅紅的水霧一片,也終究沒有開口。

一旁的小永卻突然跪下來:“奴才伺候貴人小主隻一個月的光景,笨手笨腳也不曾讓小主舒心,不敢奢求小主帶了奴才去,但奴才大膽懇求小主留了巧梅吧,她,她——”

小永看看巧梅,終究下了狠心,道:“巧梅姐進宮五年,一直被分在錦粹宮少有人住的梅院,若再沒有主子挑了去,下個月就要被放出宮去了。”

我輕皺了眉:“出宮難道不好麼?趁著好年紀,好好的找個人家嫁了,免得生生耽誤了年華。”

小永愈發急了,扯著巧梅的袖子:“巧梅姐,你倒是說啊!說啊!”

無果,我隨意笑笑:“既然如此,隻好罷了,你們下去吧。”

無論小永怎麼拉扯她,巧梅扭曲的臉龐依舊如雕像般不為所動,隻除了那大顆大顆落下的淚珠,以及渾身上下散發著無可釋放的悲傷壓抑。

我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二人,忽然責怪起自己的冷漠,感覺自己是在用剛剛得來的身份欺壓著這兩個在皇宮中戰戰兢兢了多年的下人。

我歎一口氣:“巧梅,你要隨我去,卻不肯說出你的故事,這樣未免矯情了。”

停一下,我道:“罷了,你現在不願說我也不勉強,我隻提醒你一句,不管你心中的是悲傷還是仇恨,以後在我宮中都不可隨意表露,否則會給你我都帶來無儘的麻煩。”

巧梅呆住,尚帶著淚痕的臉上展露著驚訝又懷疑的神情,我微微一笑,對環佩道:“去跟內務府報一聲,錦粹宮梅院的巧梅和小永我都帶著去了。”

環佩應聲而去,小永明白過來,連忙磕頭,歡喜得聲音都變了調:“多謝小主!多謝小主!奴才一定儘心儘力服侍小主!”

巧梅更是說不出話,隻是跟著磕頭。

我一轉念,問她:“巧梅,你本名叫什麼?”

巧梅不明就裡,回道:“奴婢家中姓謝,名叫桃雲。”

“桃雲,這名字倒也還好,”我點頭,“我能把你的人帶走,卻帶不走這名字,從今以後,你便還叫桃雲吧。”

這著實是個很大的恩惠,桃雲又歡喜又感激的叩謝著。

我擺擺手:“去吧,將物什收拾齊整,咱們便走了。”

景和宮是一處中等大小的宮院,正殿左右各有兩處兩進的院落,我就被安排進了正殿右側的雲知苑。進得院子,由著他們幾個去拾掇打掃,我悠然四處巡看著這個可能要住上很長一段時間的地方,外院舒展寬敞,內院清新雅靜,景物倒也精致,隻是無甚特色,好在我對這些並無太多苛求,日後慢慢修整貼合心意即可。

內院的一側有一道石頭拱門,外頭隱約可見鬱鬱的林子,我心一動,邁步穿過拱門,順著小林蔭道繞過一個彎角,眼前的景象讓我不禁一呆。

這是景和宮的後園,從我站立的位置看來,景色與我家中彆院園中景致頗有幾分相似,隻是礙著宮中規矩,這山坡很是矮平,上麵的涼亭也十分小巧。見了這熟悉的景色,我心中歡喜,快步走至涼亭中坐下,微仰著頭,任清風吹著臉龐。

離開那個住了六年的園子已經一個多月,同時離我而去的還有那自在幸福的時光,那憶之如鴆的過往。

“小姐!原來你在這邊,叫奴婢好找。”

環佩尋了我來,她環望著周圍,也是一陣驚訝:“小姐,這裡很像咱們園子呢!”

我微笑著點頭:“前頭都收拾妥當了?”

環佩辦事一向穩妥:“是,過了膳時了,小姐去用點飯菜吧,另外內務府另叫人領了幾個宮女內監來,說是按著貴人份例,除了桃雲和小永,咱們院裡還可再選宮女內監各二,小姐可要去瞧瞧?”

我提不起興致,隻道:“我不去了,你去看著挑吧,我在這邊待一會兒。”

環佩應著:“那奴婢叫環玲過來。”

這後園一下子拉近了我與這冰冷嚴肅的皇宮的距離,也讓我對這景和宮產生了幾分好感。

環玲一手拎著食盒,頗為興奮的左右顧盼,人未到,聲音已傳了來:“小姐,這裡就像回家了一樣!皇上可真是優待小姐你!”

我並不知道會在這景和宮住上多久,隻明白這裡將是我後半生宮妃生活的序幕,所以我什麼都沒說,隻是溫暖燦爛的在嘴角勾了一抹笑,儘管這笑中滿載著遺憾。

作者有話要說:

☆、第九章 密訪(一)

榮嬪侍寢後的第二日晉為從四品婉儀,接下來的兩日依次是靜嬪、嵐良媛侍寢後晉為順儀和嬪。這日一早,眾人依舊早早來到仁壽宮給太後請安,太後氣色精神都好,特意留我們多說了一會兒話,嵐嬪的快言快語很是惹太後喜歡,眾人不時笑意連連。

至最後,太後道:“明日哀家和太妃們要去天寧寺禮佛七日,悼念先帝,也為皇上、為百姓祈福。”

聞言,榮婉儀、靜順儀和嵐嬪都報請同去伺候,太後笑著擺了手:“嵐嬪去了才是擾了佛門清靜,你們誰都不用跟著去,婉儀位份最高,哀家不在宮中的時候你要領著她們悉心伺候皇上,凡事循著規矩,誰都不可任意妄為。”眾人皆謹聲應了。

太後太妃們離宮後,依著順序接下來該是數名貴人位份侍寢,文朗卻一連三日沒有召幸任何人,讓各宮都不免惴惴起來。對於侍寢之事,我不期待也談不上恐懼,倒是環佩環鈴兩個丫頭心神不寧了好幾日。

九月的天氣已然涼爽,數日來除了給太後請安、應承來訪之外,我大多數的時候都在這景和宮後園消磨。這日午後,環鈴拎著裙擺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小姐,乾元宮那邊傳了旨意,說是皇上今夜召了小姐呢!”

我聽了並不意外,也實在算不得歡喜,隻是頓了一頓,抿了嘴角:“那就去預備吧。”

環佩張了張嘴,終究沒說什麼,扯了環鈴去了。

除了妃嬪侍寢前例行的侍禦灑掃以及沐浴熏香、更衣妝飾之外,首次侍寢的妃嬪還需備下香案接了聖旨叩拜明誓,對於此事,從前我曾無比遺憾的評價,嫁入皇家看似榮極堂皇,卻要獨自一個人拜下天地,獨自一個人步入洞房,何等的寂寞悲涼。

我記得文川那時候雙臂溫暖的環繞著我,道:“到時我一定會握著你的手,陪在你身邊。”

晚膳時分,敬事房便有內監過來宣了正式的旨意,我在宣旨內監例行公事的恭喜聲中接下旨,一個人平靜的俯首而拜——文朗自是不會曉得這些,即便曉得,他要牽手陪伴的那個女子,也不是我。

天漸漸黑下了,我盛裝端坐在屋內,看著外頭他們特意掛起的紅燈,忽然懷疑起來。無論什麼樣的女子,在這種時刻都該是忐忑不寧,坐立難安的吧,為何我可以異常平靜得如一個旁觀者,尚不如一遍遍朝外張望的幾個丫頭。

及此,我不覺彎了嘴角,泛了淡淡的自嘲。

“來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外頭傳了聲音進來,我立起身,由著環佩幫我披上一件織錦的披風。

來的自然不是帝王,而是乾元宮來接的軟轎。祖上規矩,三品主位以上的妃嬪方有資格在各自宮中侍寢,且還要取決於皇上的寵愛程度,前朝放寬到五品以上以及懷有身孕的妃嬪偶有破例,餘的都需至乾元宮,戌時而至,醜時而歸,不可通宵伴駕。我隻是小小六品貴人,自是例外不得。

秋日的甘露軟轎以薄緞為罩,夜風拂過,緞子波動著微微飄蕩,輕盈的如夢幻一般。很快,軟轎進了乾元宮,停在甘露殿門外,有小內監扶我進了殿門,便帶上門退下了。

我環視著這個陌生的殿堂,目光很快聚焦在內殿的那一抹身影上,文朗也是剛剛轉過身望向我,目光相對,我忽然有點惶恐和無措,不知該說點什麼,抑或往何處邁步。

“臣妾參見皇上。”

愣了一會兒,我選擇跪下儘我的本份,話剛出口,心中卻一鬆,雖是強忍著,還是抬起了頭,再看向文朗時,他那戲謔的表情終於讓我笑了出來,那一點點惶恐消失無蹤。

我與文朗,怎麼可能呢?

然而輕鬆隻是一瞬,眼前我畢竟是以侍寢宮妃的身份來到這顧名思義的甘露殿,心中難免又被無措占了上風。

好一會兒,文朗歪頭看我:“我說愉兒,你打算在那跪多久,那地上好像硬得很。”

我歎一口氣,立起身子走過去,口氣故意哀怨:“皇上沒有叫起,臣妾哪敢造次。”

文朗隻是笑,打量著我:“愉兒今日打扮得十分嬌媚動人啊。”

我笑道:“皇上還是換個詞吧,愉兒可擔當不起。”

“哦,”文朗忽收起了笑臉,隻道,“那天色不早了,貴人還不與朕寬衣。”

我一呆,眨了眨眼,隨即求饒:“朗哥哥,愉兒知錯了——”

文朗這才緩下麵色,笑展開來:“愉兒可喜歡這個封號?”

我輕輕點頭:“瑜字甚好,又同音,多謝朗哥哥!”

文朗示意我來到內殿的榻旁坐了,我這才看到坐榻的矮桌上攤了五六本奏折,文朗用手拍了拍這些折子:“前些日子我故意尋了個由頭問起年初時候江南貢品的案子,明裡叫曾經插手過的戶部、吏部、刑部和現任江南織造各自遞個評述上來,暗裡則喚宋浩然盯住各方動態,查訪一番。”

我一挑眉:“睿蓉家的案子?看朗哥哥如沐春風,想必是有了頭緒了。”

文朗朗聲一笑:“何止是頭緒!早聽說此事牽扯朝中要員,我本以為要查定會費上一番周折,不想竟如此順利。那吏部和刑部尚書的奏折倒看不出什麼,戶部尚書李金的折子中含混稱該案尚有疑點,而那江南製織造孔祥禮竟在奏折中直言石之江乃因性情耿直,不願與朝中貪官同流合汙,中飽私囊,方才遭人陷害獲罪,奏請朝廷徹查。”

他說著揀出一本奏折遞與我,我細細看過,皺了眉:“這孔祥禮對此案似乎知之甚多,可言辭卻隻是表麵功夫,乍看來慷慨激昂大義凜然,實則既沒有講明中飽之術,也沒有道出貪官源頭。”

文朗輕輕擊掌,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