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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呼吸,我想要掙紮著坐起來,卻起不來。

終是環佩將我扶起,我轉動著頭頸,甚至能聽到脖子像鏽住的車軸轉動一般發出嘎嘎聲響,眼前逐漸清楚,我看到了睿蓉和環佩環鈴都在看我,我還看到滿屋的陽光。

半晌,我終於開口,沙啞的聲音無比陌生:“是麼?”

環佩和環鈴一下子哭出來,睿蓉則用帕子用力捂住了嘴,我知道已經不需要誰給我答案,緩緩的眨了一下眼睛,並沒有眼淚,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去了。

“是……什麼時候?”

“寅時。”

環鈴已哭得說不出話,環佩答了之後便緊緊的咬住了%e5%94%87。

窗外,喪鐘再一次響了起來,是巳時了吧,太子薨逝要連敲三個時辰喪鐘。我閉上眼睛,任這鐘聲敲打著我的全部,任它與腦海中的昨夜的鐘聲彙成一片,振聾發聵,每一聲響,都讓我的心痛得痙攣,每一聲響,都吞噬著我的生命。

許久,複了寧靜。

“環佩,你很好,”我的聲音嘶啞冰冷,“懂得在我身上動手腳了。”

環佩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道:“小姐,奴婢是沒法子!你昨晚的樣子,雖看起來還能撐著,但小姐已經透支了身子,全靠一個信念扛著,當時若是貿然得了噩耗,奴婢怕你,怕你……”

我忽然抬眼,顫唞著淒厲的聲音:“怕我什麼!你早就知道,早就知道是不是?是不是!”

我眼前猛的發黑,順勢要倒,環佩撲過來扶住我,哭得更是肆然:“是,是!小姐,奴婢前晚把脈便知殿下拖不過一兩天了,太醫們也知道,皇上皇貴妃都連夜去了啊!小姐昨兒個又不肯吃東西,我隻能騙小姐喝了那參茶,好歹能挺過接下來的這幾日啊!”

“我何必要挺過這幾日,若是能隨川哥哥去了,也是很好。”我眼前依舊是忽明忽暗,聲音悲傷微弱,依舊沒有淚。

“小姐!求你不要這樣,你哭出來啊,這樣不行的!小姐要打要罰奴婢都甘願,哪怕是趕奴婢走都可以,求小姐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殿下已經去了,你還要讓他走得不安心嗎?”環佩泣不成聲,睿蓉此時也坐到床邊,並沒有說什麼,隻是握我的手。

壓抑而無法釋放的巨大悲痛讓我幾近暈厥,然而我又倔強的保持著清醒,我不要用昏倒那種懦弱方式來逃避,隻是大口的喘熄著,顫唞著,感受著悲傷,讓那%e8%83%b8口的疼痛劇烈侵襲我的意識,撕扯著我的身體,直痛得立不起身,抬不起頭。

感覺像是過了一生那麼久,就在我感覺自己快要被淹沒而亡的刹那,我腦中閃過了文川那個溫暖的笑容,卻隻一閃,就變成了那個含淚的蒼白麵龐,我張了張嘴,喉頭擠出了一絲絕望的聲響,悲傷終於趁機噴湧而出,鋪天蓋地壓下來,淋濕了我的整個天空。

德順二十八年五月初三寅時,文川太子薨。

我失去了我的全部信念與夢想,自此與川哥哥生死永隔。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章 新皇(一)

接下來的日子一直是灰色的,太子薨逝,舉國齊哀,著素服,停禮樂。我沉浸在我的悲傷之中,前幾日水米不進,後來身子不行了,也拗不過身邊的人,一些時甜時苦的湯湯水水維持著我的性命,渾渾噩噩,時睡時醒。

醒來的時候就反反複複的回憶著文川那最後的模樣,一遍遍的讓自己痛到麻木。

爹娘和幾位哥哥都來看過我,諸多勸慰,我卻隻是沉默著,爹娘無法,隻是叮囑環佩好生照顧。

文朗作為暫執事的皇子十分忙碌,數日無暇過來,隻是遣身邊人時常過來送信,幾乎每日都會帶不同的消息給我。

皇上欲讓位卻突喪太子,哀痛不過,病得沉重,自初三起便未早朝。

初四深夜,太子側妃趙惜墨因過於悲痛而早產,為前太子產下一位遺腹皇子,遵前太子遺願取名致凡。

初九,皇上複朝,與眾臣商議再立儲君一事,卻無結果。

十一日,陳大將軍等武將提議按順位次序立四皇子文暉為太子。

十二日,以倪丞相為首的一乾文臣明誌願遵從祖製立前太子之子致凡為儲,儲君%e4%ba%b2政前由數名輔政大臣及皇子攝政。

接下來數日都是爭論不休,每日都能聽到某某官員加入某方陣營的消息,也有不少臨陣變節的情形。

十八日,皇上在朝堂上昏厥,一時大亂。

十九日,傳來皇上病情危重的消息。

除了得知趙惜墨為文川產下一子時,我曾心起波瀾,不知緣於悲喜的大哭了一場,旁的那些事情,我聽了都沒什麼感覺,曆朝都是如此,皇位之爭,腥風血雨。

文川才剛離去,尚未安眠,就已沒有人記得他,這便是生在皇家的悲哀,每每想至此處,我就恨不得隨他去。直到五月二十這日晚上,睿蓉和環鈴正左一句右一句的引我開口,環佩急急進來對我說:“小姐,王爺來了,還有一位故人”。

我聽到了,餘光也瞥到文朗的青色衣衫和一抹白衣進了屋,並沒有什麼反應,故人如何,什麼樣的故人能抵得上那一個。

直到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愉兒妹妹。”

這聲音讓我渾身一顫,轉頭看去,跟在文朗後麵的竟是一身素衣的趙惜墨。

我見了趙惜墨甚是激動,張了嘴卻不知要說什麼,隻是直直望她,淚如泉湧。

那趙惜墨亦是淚眼,睿蓉在一旁不明所以,文朗介紹:“這是二哥的側妃,維寧郡主。”

睿蓉福了一禮:“見過王妃”。

趙惜墨哽咽道:“不必多禮,我在府裡見過石護衛”。

我看著她明顯消瘦憔悴容顏,%e8%84%b1口而出:“小皇子可好?”

她緩緩扯了一抹淺笑:“還好,奶娘照看著。”

環佩也是突然醒悟,趕緊扶她坐下:“王妃才生產不久,尚未出月,怎得就隨意走動,會傷了身子的!”

趙惜墨淒然道:“身子已不重要了。”

她看了看我和文朗:“愉兒妹妹,王爺,請暫且止了悲傷,惜墨有重要的話說給二位。”

我和文朗聽後對視一眼,文朗吩咐:“環佩環鈴守好門口,任何人莫讓接近。”

隨後又對趙惜墨道:“睿蓉與我,便是二哥同愉兒一般。”

趙惜墨會意點頭,看著睿蓉,眼裡微露了些許羨慕,我則拭了淚,強打精神等她開口。

“殿下去後,惜墨隨即臨產,後又因身子虛弱渾噩度了些日子,直到近日略見好轉,才發現事已不能再拖了,”趙惜墨頓了一下,語出驚人,“殿下臨走前,留有遺詔。”

我與文朗都是驚詫莫名、悲喜交加,麵麵相覷。

“那兩天殿下昏迷不醒,每況愈下,太醫們連方子都不開了,惜墨幫不上什麼,隻能寸步不離的守在殿下`身邊,初三醜時前後,殿下竟轉醒過來,”趙惜墨平靜的敘述,就像在講旁人的故事,“我驚喜著要去喊太醫,卻被殿下阻了,殿下說,他怕是不好了,讓我不要哭,為他準備詔書印章,並認真記住他說的話。”

說著她拿出一張詔書,攤開來,那筆跡雖無甚力道,甚至有些拖遝,但我依然一看便認出是文川的%e4%ba%b2筆,詔書內容更是石破天驚,紅彤彤的太子印跡之下隻有六個墨字:◢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願立五弟為儲。

我朝曆代規矩,太子一旦冊立,無重大過錯不可擅廢,太子殤則立其子,早殤無子則依太子遺詔或酌情改立。如今皇上病重,在這朝野吵成一片的情形下,文川的遺詔此時出現,將文朗也卷進皇位的爭奪,可謂又是一把利劍,定會將朝堂攪個天翻地覆。

文朗驚得皺了眉,表情頗為複雜,睿蓉則低下了頭,我可以體會到睿蓉的心境,卻沒什麼話能說出口。

趙惜墨看向文朗:“殿下還給王爺留了話,‘五弟,江山和愉兒我都托付給你了,你要幫我照顧好。’”

文朗聽了滿麵悲傷,我更是已讓淚水充滿了眼眶。

接下來她淒然望我,我意識到文川也留了話給我,急得心都要跳出來。

“殿下留給愉兒妹妹的是,‘愉兒,沒有了我,你定要好好的,照顧自己,找出害我之人。’”

她垂下眼睛,吸一口氣,複又抬眼:“還有一句,‘愉兒,我終究負了你。’”

愉兒,我的愉兒,我定不會負了你。

這是他臨北上前%e4%ba%b2口說給我的最後一句話。然而,他離開這人世前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竟是,愉兒,我終究負了你。

那個定不負我的人終究負了我,我再也壓抑不住,淚如雨下。

我不知道趙惜墨是何時離開的,當我恢複意識時,文朗和睿蓉也離開了,環佩一臉擔心的望我,我搖搖頭:“環佩,我不能再一味的浸在悲傷中了,我要堅強起來,川哥哥說要我為他報仇呢。”

二十一日,已多年不理政事的老王爺被請出來,與皇貴妃一起在朝堂主持議事,當眾人論辯得同往日無二之時,四王爺遣人送來手書一份,聲明自己才疏體弱,不願參與皇位之爭,請眾武將改立他人。於是文臣一派立刻占了上風,立小皇子致凡為儲幾成定局。

二十二日,皇上的狀況愈發不好,眾臣皆主張儘快確立儲君及未來攝政的皇子和輔政大臣。此時前太子側妃維寧郡主趙惜墨突然覲見,呈上前太子遺詔,經各部查驗,確為真跡,一時間朝野震撼,眾說紛紜。

以大將軍為首的一眾武將紛紛同意擁立五王爺,倪丞相等幾位重臣卻以前太子有後為由堅持己見,雖然聲援之人少了許多,但依舊不可輕易忽視。

一邊是自己的孫兒,一邊是兒子,皇貴妃一時也沒了主意,老王爺更是意外,隻得吩咐改日再議。

這晚,當我聽文朗敘述了經過,心中也是複雜。

於公,若是立了尚在繈褓的致凡為儲,一旦皇上一個不好,十數年內朝內大權必會落入丞相之手,就算將軍相爭,國家內鬥也於江山無益。多年後又能否順利歸政,到那時攝政大臣根基已深,難免繼續左右江山。

於私,文朗多年來一直秉承自由,對富貴權利頗為淡漠,他不曾也沒有想過培植自己的勢力門臣,若要接位可以說完全是孤家寡人。還有睿蓉,以睿蓉的身份,就算能夠勉強進宮,也要從低位份熬起,純淨如她,又怎麼能適應那可怕的深宮。我失去了文川,多麼希望文朗能拋下一切與睿蓉偕老。

於我,致凡是文川的骨肉,他為儲我是該欣慰的,然而他那麼小,又怎樣能為文川尋得害他之人?致凡繼了位,一乾高官定會將文朗排斥於權力之外,到時我一個閨閣女子,又怎樣完成文川的囑托?連終身都會被許給一個陌生人,想至此,心又抽痛起來。

當悲傷被眼前之事擠去部分位置,心中的計量逐漸清晰。

我看著文朗與睿蓉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