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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著淚,這麼多年,他的眼中從未有過淚,我不敢想這代表著什麼,也來不及想,作勢要衝回床邊,可終究還是被環佩和小喜給拉了出去。

外麵人已經多起來,都在預備著接駕,此時往拱門出是來不及了,宮中不少人都是認得我的。趙惜墨隻得順勢把我帶到內院一間廂房,一進屋,我急急的拉起她的手:“趙姐姐,殿下他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的?那解藥呢?”

趙惜墨眼裡噙了淚,哀聲道:“那藥服下時是見效的,太醫們也都看著呢,今兒一早人便醒了,還能說話,誰知過了午時又不好了,太醫們議了很久,也沒個結果。現下皇上也來了,難道,難道……”

我還未出聲,小喜便匆忙將她勸去接駕了,環佩扶我坐下,我愣了一會兒,這才開始整理發生的一切,屋內沒有點燈,黑暗中我回味著趙惜墨的話,回味著文朗急切冒險帶我夜入太子府,回味著小喜提到的“他一直強撐著等我”,還有文川眼裡的淚水。

外麵忽的安靜了,皇上在這夜半過來,這一切都在昭示著一個可能。

我搖著頭,拚命的想甩去這個念頭,甩掉的卻隻有淚水,悲傷鋪天蓋地而來,又不敢出聲,隻是咬著%e5%94%87,無聲落淚。

外麵又嘈雜起來,很多人喊著太醫,我猛地站起,奔至門邊,聽著外頭雜亂的腳步聲,心如刀絞。正在計較現在出去會怎樣時,環佩忽然低聲叫:“小姐,有人過來了!”

正說著,外麵的腳步就已到了門口,我顧不得拭淚,趕忙和環佩退至一側。來人推開門,是個內監,他朝屋裡掃了一眼,見了我們,道:“你們兩個,把燈點上,過來伺候。”

接著回身道:“娘娘請這屋裡歇著。”

我聽了一驚,一時也無它法,環佩去點了燈,我儘量低著頭立在一旁,心中盤算無論是哪位娘娘恐都是瞞不過去。

宮女扶進來了一位娘娘,我沒有抬頭看,從她那踉蹌無力的腳步,可以感受到她的哀痛,是皇貴妃吧。

還未落座,就見門外又急匆匆過來一人,是撫著肚子的趙惜墨,她身子重又走得急,此時正喘熄不止。

見皇貴妃已然進屋,趙惜墨看了看我,略顯驚恐:“母妃,這邊簡陋,不如到後麵房中休息。”

皇貴妃緩緩坐下,朝趙惜墨看過來,我連忙朝燈影中挪了半步。

“不妨事,這邊離川兒近些,本宮坐坐就過去,”皇貴妃搖搖頭,“惜墨也快生了吧?”

“應是下個月。”趙惜墨黯然答道。

“也不知這孩子……”皇貴妃說了半句,又停了,“惜墨身子沉了,去歇著吧。”

趙惜墨張了張口,沒說出什麼,又神色急切的看了我一眼,無奈還是走了。

“你去太子那邊候著,有消息馬上來告訴我,”皇貴妃將身邊的宮女打發去了,又對立在一旁的環佩說,“你也去門外候著。”

環佩偷偷看我,我心知許是瞞不過,隻得微微點頭。

環佩帶上門出去,我也不再躲,看向皇貴妃,她卻並不看我,慢慢的靠進椅中,眼睛直直看著關上的門,沒有出聲。

我見狀也不敢開口,悲傷又忐忑的心境包圍著我,讓我無力應付眼前的局麵。

“自從姐姐把川兒交給我,我便將他看作我的命。”

許久,皇貴妃終於緩緩的開口,聲音低啞暗淡,完全沒有了她往日的端莊沉穩。

我閉上眼睛,任淚水滑落。

少頃,她道:“孩子,過來。”

我睜開眼,依言走過去,%e8%85%bf上軟綿綿的,這幾步走得甚為艱難,直至皇貴妃身邊輕輕跪下。

“川兒兩歲的時候,我失去了我的孩子,那以後我更是再無雜念,隻全心放在他身上。為了他,我竭儘算計,為他擋明槍暗箭,全力籌劃鋪路,直到他成為太子。這許多年,我做了許多我並不喜愛和擅長,甚至深惡痛絕的事。但為了他,一切都值得。”

皇貴妃頹然而平淡的訴說,仿佛是說給她自己聽,但那語氣中的絕望,讓我深刻感受著她此時的悲傷,我無話可說,隻是落淚。

“川兒很快就要承擔大任了,如今竟變成這般,為何會這般!我要怎麼活?九泉之下,我該如何向姐姐交代!”皇貴妃愈發悲淒,言不成聲。

我再也強忍不住心中的恐懼,終於俯在椅邊哀哀的哭了出來,直哭得肝腸寸斷,恍惚間,我感覺皇貴妃的手撫上了我的肩頭。

哭至力竭,隻剩低聲的嗚咽,皇貴妃依舊撫著我的肩,我能感受到那手的冰冷與顫唞。

門開了,我回過頭,是文朗進來,門口外還站著趙惜墨,看來是她怕我露了身份,找了文朗來救急。

文朗見我與皇貴妃如此,雖有意外,心中已經了然,隻是道:“母妃,太醫說二哥今夜一時不會醒來了,夜已深,請父皇和母妃暫且回宮歇息。”

皇貴妃輕輕的點了點頭,已有宮女進來攙扶,環佩也趕忙過來扶起我,低頭退至一旁。

皇貴妃邁了兩步又停下來,轉過身看向我,文朗見了輕聲道:“兒臣會送她回去。”

她略有遲疑,終是沒有說什麼,扶著宮女去了。

過了一會,外麵眾人腳步遠去,文朗和趙惜墨返了回來,文朗道:“回吧,有三位太醫在裡頭守著呢。”

我點頭,走至趙惜墨跟前,端正的拜了下去:“愉兒在此謝謝姐姐了,姐姐保重身子。”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章 殤離(三)

起身回到彆院,一路無言。夜深不眠,心中依舊翻騰著相見時的場景,疑惑、焦急、難過,各種心情一齊湧著,忍不住又是淚灑衣衫。直到天蒙蒙亮,累極的我才昏昏睡去。

待醒來時發現睿蓉守在床邊,見我醒了道:“姐姐總算醒了,已經過了午時,吃些東西吧。”

一旁的環鈴端過一碗燕窩,我看著環鈴,突然想起:“環佩呢?叫環佩過來!”

環鈴見我急切,忙應聲而去。環佩很快進來,我見了忙從床邊站起,環佩幾步走近握著我的手,扶我坐在桌邊,睿蓉亦坐在一旁。

“環佩,”我%e8%84%b1口剛要問,心中又是一陣恐慌,“環佩,川哥哥的身子……”

環佩咬咬%e5%94%87,道:“小姐,殿下的狀況,怕……不是很好。”

“什麼叫不是很好!”環佩臉上的黯然已經嚇壞了我,“環佩,你跟我說實話,究竟是如何?”

“小姐,殿下所中的毒奴婢從未聽過,也診不出來,隻是從脈象看,毒已至深,且似乎不止一種,”環佩頓了一下,見我皺眉,又道,“世上許多解毒的法子都是循著以毒攻毒的道理,那解藥許亦是如此。現下,隻能盼那解藥能有驚人後效了。”

我的心又慌了起來:“這般說,你是沒有法子的了?”

見環佩低頭默認了,我不甘心:“若是那聶神醫在……”

不料她卻搖頭:“小姐,師父說過,醫者以治病救人為先,即便研究解毒之法,也是針對那世上自有的毒物毒草。至於那些人為刻意調配出的毒藥,若要解之,必是擅用毒之人,師父他是不屑為之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如此說來,我已再不能為他做什麼,這淚已又是止不住的滑下來。

睿蓉見我落淚也是著急:“姐姐彆急壞了身子,晨間王爺來過了,囑我好生陪伴姐姐,說今夜許還接姐姐過去與殿下相見,萬不可此時先亂了方寸。”^o^思^o^兔^o^網^o^文^o^檔^o^共^o^享^o^與^o^在^o^線^o^閱^o^讀^o^

環鈴接口道:“是啊小姐,王爺允諾定會兌現的,方才二少爺也過來了一趟,說是那兩個邪教頭目在軍中嚴密看守並無異樣,那解藥應該是真的。”

我聽了看向環佩,環佩微一遲疑:“是,還能見到的。”

我沒有注意到環佩說話時候閃躲開的眼睛,也許並不是沒有發現,而是我下意識的拒絕再接受不好的消息,隻是強打精神開始盼著夜晚的到來。

午後至傍晚,睿蓉和環佩環鈴三人輪番以保重身子、夜間還要勞累以及莫讓太子見了擔心之類的理由,勸我進些飯菜,可我又怎麼吃得下。

天色漸晚,我收拾齊整,坐在桌前等文朗,自戌時等到子時,還不見文朗過來,叫環鈴去門口迎了幾次,也不見人。

我拚命壓抑著情感,也不出聲,隻是在心裡醞釀著見了文川要說的話,昨日事出突然,什麼都沒說出來。

睿蓉也是心急,陪著我不肯睡。環佩心疼又著急,也不知說什麼好,比起呆滯的我來,她倒更加坐立難安一些。

勸了幾次無果,環佩歎一口氣:“也罷,兩位小姐都不肯歇著,看著是要徹夜了,那奴婢去調兩杯參茶,給小姐們提神醒腦,補充氣力。”

此時的我感覺頭有些暈,幾乎要吐出來,心知是耗了太多力氣。怕自己很快就要撐不下去,見她端了參茶便強迫自己飲了。

又挨得一刻,見環鈴進來,依舊是搖頭,我繼續著失望的沉默。

環佩此時道:“小姐在床上靠靠吧,養養精神,王爺過來了立刻就走,也不耽擱的。”

我此時也覺得倦意襲來,便在床上靠了歇著,誰知竟很快睡了過去。

夢中來來去去的都是文川離京前的那個溫暖的笑容,以及昨夜留給我的那雙含淚的眼睛,他是那麼蒼白虛弱,讓我心疼得想哭。他又有些縹緲,讓我看得到,夠不著。

漸漸的,我感覺到了夢的不真實,甚至知道自己是在夢中,我掙紮著想要醒過來,拚命要睜開眼睛,卻抵不過那眼皮上的千斤重力。我感受到身邊有人和腳步聲,急切的希望有人能將我從夢中拉醒,急得要哭出來,我想要呼喊,卻怎麼也發不出聲。

夢中的情景越來越昏暗,漸漸的看不清楚,在墜入完全的黑暗前,我似乎聽到了有人在低聲說話和隱約哭泣,以及,清晰的鐘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是很久,又似隻是一瞬,我感覺自己醒了過來。昨夜的種種最先湧上腦海,刹那間巨大的恐懼籠罩了我,壓得我透不過氣。

鐘聲。

我渴望自己回到夢中,哪怕是那無邊黑暗,也好過如此殘酷的現實。我努力說服著自己還在夢中,隻要我睜開眼,就還是一樣的夜晚,環佩叫醒我,告訴我文朗來接我去見川哥哥。

是,一定是這樣。

然而我卻終究沒有睜開眼睛的勇氣,因為我清晰的感覺到了頭下的枕頭,身上薄被輕輕的重量,還有窗外鳥兒的叫聲,一如我生命中每一個早上,還有我被汗浸透的冰冷衣衫,以及順著眼角滑落至耳畔的,一滴帶著溫度的淚。

接下來,我聽到了一個顫唞的聲音,這聲音甚至擊碎了我的心。

“小姐……”

淚水一顆一顆的無情昭示著我感覺到的真實,我知道這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了,終究要麵對這一切,於是我睜了眼。看著淡青色的床幕清晰又模糊,我感覺躺著的自己已經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