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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時間裡,平野碧香完全不能關注到比分,她就望著那個少年,聽著圍觀人群的高聲談論與呼喊,注視著他張揚得近乎張狂的神情。

他的一舉一動都能輕易掌控觀者的情緒,叫人如著魔般完全無法%e8%84%b1離思緒。

小小的網球猶如一條黃練,重重落在網球場地上,速度快得幾乎不能為肉眼所捕捉。她為一種莫名的感動的戰栗所包圍,連露出一個表情都艱難,然後呼吸慢慢放緩,眼角微微勾勒出一個溫暖的弧度。

——這才是張揚肆意驕傲淩然的跡部景吾。

平野碧香看著他打到興致時,高高仰起頭,伸出手打了個響指,臉頰側麵有細碎的汗珠滑落,為帽簷陰影籠罩的臉頰卻有著勝利在握的篤定,野心勃勃卻又魅力無限。

她情不自禁笑起來。

贏得毫無懸念。

比賽終止,他握著球拍走到場麵,早有場館中穿著短裙的工作人員爭相給他遞上水與毛巾。

然後被人群所包圍。

少年依然沒有摘下自己的棒球帽。把東西收拾好,不顧旁人的挽留,背上網球袋準備回去。然後剛往門口走了幾步,便見著前方手拄陽傘偏著腦袋望他的身影。

已經很多回,見著她安靜等待在一邊的模樣。她看他打網球從來不會出聲,也不會有什麼激動的表情,但總是笑得很歡欣,欣賞與鼓勵的笑,眼底的光色溫暖得更勝最美的晨曦。

應該是要習慣了。可是每次,抬起頭看到她,依然會叫心臟砰砰直跳,怎麼也安靜不下來。

張了張口,什麼都說不出來,最後也隻能對著她笑。

“打得真好,”她轉身與他並肩往家裡走,笑道,“現在心還是跳得很激動呢。”

我也是。

“雖然景吾君一直很好看,但是,打網球的時候,更是耀眼得叫人移不開眼啊。”

……是嗎。

棒球帽拉得更低了一些。

跡部景吾從來都不是不善言辭的人。甚至他也有自信到了自戀邊緣的自知。骨子裡天性驕傲得理所應當,專斷得渾然天成,性格張狂惡劣得一成不變。孩童時於她身邊所顯露的敏[gǎn]寡言,到底是為當時的處境遮掩了本性的表現。

他原也是這樣認為的,可是在她身邊,一切又變得叫他自己也驚訝。

正如這明明是平常到近乎拙劣的誇讚,本該是毫無疑義照單全收且泛不起一絲波紋的話語,卻能像驚濤駭浪般撥動他的心弦,叫他幾乎戰栗得,說不出任何話。

隻能微笑。

第14章 沉著

往後的幾天,平野碧香卻意外得發現他出門的時間短了。

該鍛煉還是鍛煉,該散步還是散步,但更多的時間,他待在家裡。

平野碧香在書房看書,威廉·布萊克《天真與經驗之歌》原版外文。對於她偏好童話與詩歌的品味,少年在很早以前就知曉了,更彆提單看那幾個書架的書籍便可見端倪。偶爾靜下來無事,他也會拉一把椅子在書房另一側翻翻莎士比亞,讀讀歌德。

這日他從雜物間裡翻出一架老式的留聲機,竟然還是勝利三型的。他修唱片機的時候,平野碧香就坐在邊上,托著下巴好奇望著,有些驚訝,又很快接受他連這也會的設定,笑眯眯說這是她父%e4%ba%b2的遺物,壞掉之後也不舍得扔,所以放在雜物間。

雜物間裡還有很多這類事物,這些年也隻是每年固定時候,把裡麵的東西收拾出來能晾曬的晾曬,需擦洗的擦洗,旁的倒沒有什麼注意。

問起有否78轉或者90轉的唱片,平野碧香想了想,在雜物間裡翻找出一個塑料盒。已經放了很久的樣子,塑料表麵甚至已經龜裂出無數痕跡,打開,鋪著厚厚棉布的盒底,安靜分隔著四張唱片。

揀出一張看上去最完好的,放進去運轉留聲機試試,少年聽著愣了愣,然後笑起來。

《任時光從身邊流逝》。

兩人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得一笑。

一個坐在椅子上,臂肘靠在扶手上托著下巴,一個靠在書櫃邊,雙手抱著%e8%83%b8垂著頭,入迷得聽著旋律低低飄出,伴隨著唱片轉動時微弱的沙沙聲,午後的光繾綣朦朧,恍惚有種靜聽時光老去的感覺。

“真美啊……”平野碧香彎著眉眼輕輕道,“應該還有一張,是《彆離的預感》。”

少年抬起頭,看到她的笑容充滿了懷念與留戀。

“一直沒有認真得回想,可其實那些旋律我都記得的。”她溫柔得說。

他們找出了另一張單曲。平野碧香去泡了壺花茶,兩人坐在充滿木香與書卷氣的書房,喝著茶,開開心心得聊起音樂。

“你喜歡的歌手?”

“安室奈美惠,”平野碧香笑意更深,少年麵不改色繼續,“嗯……宇多田光。”

“《First love》,我也喜歡。”

她不喜歡吵鬨的音樂,舒緩的情歌慢歌輕音樂在她的喜好裡能占據絕大部分空間。

“你呢?”他問。

“啊,喜多郎。”

“《絲綢之路》?很棒的音樂製作。”

“還有雅治啊。”

福山雅治。這回笑的是跡部景吾。

“嗯……還有再年長些的。”說得有些不好意思。

照這個口味,他想了下:“那麼,堺正章?穀村新司?”

平野碧香怔了怔,點頭笑:“你猜得到啊。”

後來話題轉移。

“我在那本《莎樂美》裡無意翻到你夾的戲票存根,歌劇,話劇,能劇,連木偶戲都有。”

“涉獵比較廣,那一類藝術我都比較欣賞。”她問,“你?”

“瓦格納,貝多芬,”少年道,“歌劇與交響樂都挺喜歡,再算上些拉丁音樂。”

“嚴肅音樂。”平野碧香眨眼,“不過,拉丁?是舞曲?”

她笑:“這個跨度才廣。想來你的交際舞也一定不賴。”

“啊恩,還可以。”他道,“那麼樂器?”

“不太會,尺八吧,一點點笛子,會的曲子不多。”

確實是她的風格。

“你呢?”

“學過一段時間的鋼琴。”

……

窗外陽光溫暖,這個夏日的歲月還太好。

*

少年對雜物間投注了極大的熱情。

隔天竟然翻出個棋盤。擦洗乾淨,平野碧香看著他研究。

“竟然是本榧,”盤麵平整,有些年頭了但並未變形,確定木質,是本島產的香榧所製,色澤極潤,手感頗佳,最後得出個結論,“寶物蒙塵。”

平野碧香偏頭:“你會?”

少年沉默了片刻:“不會。”

於是兩人高高興興在這麼珍貴的棋盤上下了半個下午的五子棋。

晚餐的時候平野碧香搬出烤架,在花園裡準備了一場BBQ。另一個這才知道,清早她跑超市采購了那麼多東西,在廚房搗鼓一上午是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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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調酒呀。”她驚訝得睜大眼睛,半是好奇半是歡欣得凝視著對方的動作。

沒有專門的調酒器具,但少年那手漂亮的花式手法顯然正式%e8%84%b1胎於此。

酒櫃是她父%e4%ba%b2留下的,大多數藏酒也是他曾收集的。她當時並不太感興趣,但從小耳濡目染,多少也懂得一些,父%e4%ba%b2去世之後,她反而在有意識得接觸這方麵,要說懷念也好,說移情也好,某些東西,若是已經成了習慣,也就無所謂前因後果了。

燒烤搭配紅酒會有彆樣口感。前者特色在於其具有煙熏、香料等典型香氣,而葡萄酒同樣有獨特香氣,不同的肉類搭配不同品種的酒,會使其更達到口感上的協調統一。

當然,這樣隨意式的烤肉不用那麼講究,%e9%b8%a1尾酒是個好選擇。

這時節入夜氣溫也不會涼,就著炭火烤架或許臉會被熏得微紅,但是清新的戶外空氣,漂浮在身側的隱約花香,甚至來自食物的炙烤香味,都會叫人覺得油然而生的一種幸福。

留聲機轉動著,沙沙循環著那首《任時光從身邊流逝》。

每一句歌詞都熟悉得可以叫人倒背如流,樂音百轉千回,隨燈光流轉在花園的植栽上,這樣美好的氣氛,連大腦都會變得遲鈍起來,難以運轉,隻能沉浸在這小小的天地中。

平野碧香酒量不好,口味又偏淡,燒烤吃得不多已感覺飽了,捧著蘑菇湯坐在旁邊,眼神慵懶,臉上染著層淡淡的紅暈。

少年找了瓶無酒精的香檳開給她。

平野碧香望望他,又望望自己滿園子的薔薇花,視線來回,笑得眉眼盈盈非常動人。

就像一朵綻放到極致的鮮花,每一張葉片每一片花瓣都在顫唞得表達自己的喜悅。一直以來,見她都帶著含蓄與微微的壓抑,就好像自己塑了一個方框,把自己裝進去,連一個微笑都要嚴格遵守標準的弧度。大約是一點酒精影響,環繞在她身側的方框不見了蹤影,春發的那朵花枝,在夏季開到如此燦爛。

那樣的笑容太容易感染到旁人。至少坐在身側翻動著竹簽的少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一直是在笑著的。

“我第一次覺得,夏夜的星星那麼漂亮。”平野碧香說。

“看時的心情不同吧。”少年說。

“我還在想你是個小小孩子的時候,”她用手比了比高度,微微促狹的調侃遮都遮不住,“你都不知道有多可愛~我看著就總想抱一抱,抱著了就總想揉一揉,揉著了還想%e4%ba%b2一%e4%ba%b2~”

“……我現在知道了。”少年凝視著她。

還是有些醉了吧。這樣的話語,清醒的時候,怎麼可能說出來。

“每天看到你,都在想著時光該慢一點,再慢一點,叫你能留的時間再長一點,再長一點。”

少年目光柔緩,點頭:“我也是。”

“能看到你再來,便再沒有比這個更叫人開心的啦。”

他在沉默很久以後,微笑著說:“能再見到你,也叫我無比感激。”

然後平野碧香就那麼笑著望了他好久,望著望著,似乎想起什麼,猶豫得調轉視線看看那些花兒,想一想,起身走近花叢,看半晌,擇了開得最好的那朵薔薇,走回來,彎下腰遞給他。

她的臉頰沒有陰影,一半沐浴著柔和的燈光,一半縈回著星月的輝華,軟軟的頭發披散在腦後,琥珀色溫暖的眼瞳像是落入兩粒璀璨的星辰:“送給你。”

少年握著薔薇花,心臟砰砰直跳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為什麼……送給我?”

平野碧香站在他身前,歪著腦袋,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你猜?”

“猜不到。”

“那不告訴你~”她孩子氣得背著手,仰頭望望深謐的天宇,笑容狡黠又乾淨。

她的背麵是幽靜華美的夜,她的正麵被凝白的燈光全然籠罩,炭火勾動的火苗在深琥珀的眼瞳裡跳動,%e5%94%87邊的笑隻是彎彎一個弧度,已經成就這幕夜色裡永恒的風景。

因為啊,你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