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1 / 1)

了手。

吃完早餐,洗刷好餐具,回房換衣服。伸手替那孩子整理好浴衣上些微褶皺的痕跡,用手揉搓了一下撣平整,自己換了件紫紅碎花的浴衣,將頭發高高挽起,簪上一支新鮮的薔薇花,回頭收拾好裝著錢包與通訊工具的手袋,兩人出門。

箱根這一帶的古風本就極濃,街上來回穿著簡單浴衣亦或是和服正裝的人也不少,這般裝扮也不會顯得突兀。隻是一個精致俊美如同娃娃的孩子,一個優美清麗可以入畫的女孩,手牽著手,這般組合很是惹眼,回頭率極高。

平野碧香在試圖與那孩子聊天。慢節奏行走在略帶古意的現代化街道之上,衣袂搖曳,纖腰曼婉,與此世格格不入又分明是沉浸於這紛擾的,款款而來的既是一番心境,又有幾許情調。她總是習慣用旁觀者的視線靜謐又溫柔地看著這個世界,有的時候,即使是路邊一顆碎石子亦能投以凝神的注視許久,觀察並且見證,透析再加勘破,用常人所不曾注意到的視角,認真地感受這個世界本身。

讓她略帶驚訝的是,邊上這個忽然闖入她生活的孩子,也具有同樣的特質。所不同的是,他是冷漠,是隔絕,是對這個世界不報以任何期望般的漠視,仿佛活生生將自己與這世界的聯係扯碎了,帶著滿身斷裂的命運絲線站在燈火闌珊的地方,默默地注視著彼端的那場熱鬨,格格不入的是不願接近的無聲拒絕。

平野碧香覺得自己或許是懂了,卻怎麼都難以想象,那時所見的華麗耀眼若斯的跡部景吾,還會有這等模樣的年紀。

“為什麼總是沉默呢?”她一邊散步般往前踱著,一邊輕輕問,“不喜歡說話?”

那孩子連聲音都不帶起伏:“因為不需要。”

“可是沒有人不需要說話的。”平野碧香道,“人一生下來,就意味著你已經與各種各樣的社會關係牽上線,掛上等號,你必須與之交流,與之溝通,人類擁有語言,這便是彼此之間相互聯係的媒介。”

那孩子又不說話。平野碧香想了想,覺得他沉默的意思應當是默認。她忽然有種感覺,其實他都是懂得的,甚至,這些理論的事物,他已經解讀得很透徹——於是,正因為透徹,正因為了解,是否回答在他看來已經是不用考慮的事了。

他一直早熟得可怕。

平野碧香眨眨眼,敏銳地發現到了問題所在:“原來是缺少可以對話的人嗎?你是這樣覺得,同齡人之間無論話題還是思想都太過幼稚,站立在高處的你不想、也不屑於參與,所以你不說話。而大人之間,又無人願意將你擺在同等的位置上,傾聽抑或是認真地與你交流,所以你以沉默回敬。於是你不喜歡說話,你覺得該了解的自然會了解,回答不必要。是這樣嗎?”

那孩子的表情僵了僵,無聲地扯了扯嘴角,還是沒有說話。

平野碧香笑起來:“對話之所以需要至少兩者之間,便是因為它需要不同的思想來交流,當一個人得不到回答的時候,溝通便無法進行。例如你與一個人交談,保持沉默,那另一個人勢必要思考你沉默的用意,是讚同,是反對,又或者無視——你看,原本很簡單的問題就會變得複雜,浪費時間又浪費精力。”

“……那又如何。”

緩慢的一句,就算是平靜語氣,仍舊倔強儼然,驕傲又霸道,甚至連反問的語氣都不屑吐露。

平野碧香停住腳步,反手摸摸他的頭,低頭注視著他眼睛說道:“這是禮貌。就像說話要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一樣,回答彆人的問題也是必要的禮貌。這是常規邏輯。談話中適當的沉默可以是某種情緒的表達,但你不可能永遠不說話,啞巴總是正常人該同情的對象,你不會想要同情的。”

她微笑著,眉眼舒展,猶如和風熨帖般的優雅靜謐:“冷漠可以是一種性格。但更多的,隻是保護自己的手段,或者,驕傲的籌碼。上位者擁有冷漠的權利,因為俯身於他腳下的人必須具有解讀他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的意義的能力。也就是說,你可以保持沉默,但那要在你擁有足夠的實力之時。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那樣的耐性的。”

那孩子停頓了好一會兒,卻是找到了她話中的漏洞:“這些是建立在需要對話的基礎上的,若我不與人交談,不是不必考慮這些?”

小孩子的麵情嚴肅,板著臉又平添幾許可愛。眉毛微微挑起,還是帶著好些稚嫩的得意。

平野碧香的笑意加深了些:“但你不可能%e8%84%b1離交談而活。其實更多時候,你與這世界之間隻是隔著一層薄薄的膜,為什麼不多走一步將它打破呢?”

她輕輕歎息:“要記得,你有很好的家世,你有聰明的頭腦,這就是你最大的資本。不要為這個世界的疏遠而害怕,要相信,若你有一天能製定新的規則,到那時便不是環境強迫你去適應了。”

那孩子抿著%e5%94%87又沒說話,隻是握著她的手下意識又緊了緊,看上去像是在認真思考的模樣。

平野碧香也不去打擾他。

直到視線瞄見一家還算眼熟的店麵,她才捏捏他的掌心吸引注意:“就是這裡,我們到了。”

是一家童裝店,內、外,正式、居家,基本服飾都齊全,可以一次性解決。網上尋的地址,規格檔次還不錯的樣子,反正也不了解,覺得順眼便可。

兩人推門進去,便有店員笑著迎上來。

平野碧香鬆開手,順手摸摸那孩子的頭:“自己選?”

他望著她,緩慢地點點頭。

平野碧香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等待那孩子挑選完衣服。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明朗又柔美,在手背上映照出清晰的紋路,望著望著,恍惚得就想起很久以前,自己還是個孩子的時候——那時候,是些怎樣的心情?

許是尋常獨立慣了,下決定的速度快狠準,連試衣都不必,沒一會兒,那孩子已經挑好,站在她麵前。平野碧香起身刷卡付錢,自然地看了眼,發現都是線條簡單乾淨的衣服,款式很經典,但未免太過死板。

自覺完全沒有發揮到作用的店員尷尬地站在一邊,表情有點無奈,顯然是覺得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隻是品位有些……詭異。

平野碧香又笑起來,視線在店裡掃了掃,指著一側掛著的連帽衫,邊上的斜領開衫,背帶褲,小領帶,再指指模特上穿的那一身:“拿他的碼子。加在一起。”

店員眼睛亮了亮,明顯讚同她的眼光。匆匆忙忙轉身就去取。那孩子臉孔微微一抽,嘴%e5%94%87蠕動了下,但終究是沒說什麼。

付完錢,看看時間。低頭與他商量:“時間還早。能趕上今天的兼職。願意隨我去那裡待完這一日,還是現在就回家?”

深藍的瞳眸好像撒著碎鑽,璀璨而昳麗,沒有作出選擇,隻是道:“與你一起。”

平野碧香的眼角微翹,在收銀台處留下地址,讓人將買下的衣服按時送回家,牽著他便出門繼續往前走。

Ψ思Ψ兔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線Ψ上Ψ閱Ψ讀Ψ

第5章 兼職

平野碧香工作的地方是一個茶花社。名字無甚出奇,簡簡單單“品真”兩字。

地處古風街,沿街大多是傳統的老店,建築低矮,摻雜了些現代化的元素,但舊時的味道仍舊相當濃鬱。因為齋社占地頗大,而且需要開辟靜室,不便處在繁華地段,所以當初選址的時候,特地挑了環境清幽的地點,多年經營下來,名聲亦是不小。

茶與花,前齋自然是花藝茶社,對外專營茶葉、鮮花,偶爾也兼帶字畫古董收藏等生意,後齋僅對VIP會員開放,隻接待女客,有專門的美容師、按摩師、調香師,以及主打的茶藝花藝大師等……

平野碧香自然算不上大師,或許隻能勉強說是業餘愛好者,隻是拾掇花藝的手法意趣兼得,相映生輝,極富靈性,能為真正的大師%e4%ba%b2口讚上一句,已經足夠在這地方立足。

她本意不在此,因而婉言謝絕那位大師期望她拜師學藝的提議,趣味相投,在彼此之間的交流中卻恰巧成就一對忘年交,也沒有遺憾。而留在品真,不過是父母當年與此間主人有點交情,夏季假期時光不好打發,於是在這裡兼職罷了。

平野碧香的客人大多是些貴婦人。有些年紀了,心中煩惱或會有些陰鬱的念頭無法排解。因為家出名門,矜貴多金,茶道花道都是出嫁前必修的一門課程,也不過將此地當做精神緊張之後的放鬆場所而已。

於是說是教授花藝,其實也不過是交流探討、閒聊靜坐等陪客性質的工作。她年紀雖小,見識也有限,但思想略過深邃,喜歡從各種角度看問題,性子溫和柔順,又耐得住寂寞,無論是傾聽,還是開解,都能完美完成工作,竟是意外受歡迎。

閒暇時還能與客人交流不同的花道藝術,她也很滿意。越是靠近現代越是少那種骨子裡都淬著雅意的大家夫人,往往得經時光打磨有了歲月積澱之後才會學著沉靜下來。那些大小姐處在這年齡段裡很難靜下心,總得到了婚後看破了情情愛愛,百無聊賴消磨時間,才能學會漸漸摭拾起年少時曾丟棄的東西。

不過,即使是工作的時候,那孩子還是近乎執拗地待在她的身邊,眼睛緊緊盯著她,片刻都不肯放鬆。幸而就算他性子差了些不說話沒禮貌,那水水的顏怎麼說都占了極大的好感比重。端坐的姿態倒是慣來的矜貴,便是最嚴苛的教養夫人看來,也找不到絲毫錯誤,低眉垂眼沉默的時候,帶著一股憂鬱氣質,總讓人惹出好一陣心疼。

聽了平野碧香有關“%e4%ba%b2戚家的孩子,因為家生變故,暫且寄養在身邊”的說法之後,無論是同事都是客人,在自顧自的腦補猜測之後,都對其報以更大的善意與憐惜。

小孩子似乎對這樣的熱情有些接受不能。摟摟抱抱就算了,隻是扭過頭去緊緊抿著%e5%94%87不發一言,若是臉蛋上被烙上個重重的%e5%90%bb,莫說臉了,連耳朵根都會發紅,每每想發脾氣,視線注意到邊上眉眼彎彎盈盈笑著作壁上觀的平野碧香,心頭湧上的委屈竟是勝過了怒火。

前齋鈴聲響,召集閒散的工作人員,人群作鳥獸散之後,平野碧香對著鏡子順手調整好結翅的角度,含笑看了他一眼,見那孩子仍舊鼓著臉,走過去彎腰輕輕抱住他:“不喜歡嗎?這樣的擁抱?”

那雙眼美得如同撒滿星子的深藍天幕,瞪著眼看人的時候恍然流轉著迤邐的眸光,和著眼角下那一點淚痣更是顯得格外華麗妖媚,此刻多了點孩子式賭氣的稚嫩與倔強,簡直能讓最鐵石心腸的人都能軟下心來。

“因為從不曾被這樣擁抱過,所以不知所措?”平野碧香低頭平視著那雙眼,笑著,緩慢得,雙?%e5%94%87試探得輕輕觸碰了一下他的額。他緊緊盯著她的每一個動作,卻沒有躲開。

從來沒有被這樣擁抱過。也沒有被這樣%e4%ba%b2%e5%90%bb過。養成這